“指挥使大人,此事是不是有些欠妥?”
千户宋寀见火光下田尔耕不动如山,心下犹豫,最后还是上前低声说道:“指挥使大人也知河运总督与落了势的李维翰之事,其缘由也不过是想着为陛下挣些脸面,陛下还因此大大嘉赏了李总督,我等若无君命……终究是不妥的。”
指挥使佥事许显纯也有些担忧,上前一步,低声说道:“陛下病重,东林之人此时发难激怒刘驸马……大人,此时情况不明就冒然介入其中,是否有些不妥啊?”
田尔耕没有回头,眼睛只是看向火箭升起的通州城,足足有一刻钟,耳边传来数骑马蹄声,才不由微微转头。
战马尚未停稳,崔应元已经翻身下马。
“大人,司马公公已经应允!”
田尔耕深深吸了口气,平息了下胸中激荡,也不理会许显纯、宋寀,看向甚为年轻沉稳的马云鹏。
“马千户!”
马云鹏大步出列,单膝抱拳跪地。
“属下在!”
田尔耕深深看了一眼马云鹏,沉声说道:“今日由你领兵,莫要放过李府一人一丁!”
“诺!”
马云鹏抱拳起身,转身大步离去,不一会,身后数百缇骑轰隆隆径直杀向通州。
“大人……”
许显纯再次一脸担忧开口,田尔耕不似之前一语不发,在他抬臂阻止许显纯开口后,看着数百缇骑远去,不冷不淡说道:“陛下的情形你们也是甚为知晓,心下应早已知晓结果。”
“之后又当如何?”
“太子真的会恼怒驸马?”
“真的会罢了驸马所有权柄?”
田尔耕轻轻摇了摇头,轻声叹息,说道:“先皇对陛下并无太多父子之情,陛下难道就对太子有了多少父子之情?”
“你们可知李府之中,究竟藏下了多少钱财?”
一想到在驸马府中听闻到让人心神震颤的数字,如今就算再次回忆,本还稍微平稳的气息也杂乱了起来。
田尔耕抬起手臂,眼睛依然死死盯着通州城方向,抬起的手臂却伸出了四根手指。
“四百万两!”
“是……四百万两!”
“什么?”
许显纯、宋寀大惊失色,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会从田尔耕嘴里听到了如此让人心惊胆颤的数字。
“四百万两啊……”
“呵呵……”
“就凭这四百万两,他李三才就该死!”
田尔耕一脸暴戾阴狠,如此庞大的家财,朝廷却如此穷困,杀一人而国库充盈,那么此人就该杀,无论他有无罪名!
而且……田尔耕根本就不相信李三才为官如此干干净净,仅这四百万两,他李家就算说破了天也无法解释了清清楚楚!
身后一干北衙大佬全都被田尔耕话语震呆了,他们怎么也无法想象,一向声望颇佳的李三才会贪墨了如此之多钱财。
不错,就是贪墨,不贪墨,任谁也不可能短短时间就拥有如此之多家财!
“杀一人,杀如此之人,只要从李家搜刮出如此之多钱财,你们还以为陛下会震怒了驸马?”
“你们以为……东林之人敢群起而攻驸马府?”
“不会!”
“他们只会恨不得李三才立即死去!”
田尔耕嘴角一阵冷笑,最后更是微微上扬,悠悠说道:“本官也不知驸马是否在欺瞒于人,可那又如何?此次领兵之人又非我等。”
众人又是一愣,崔应元大喜,快步上前就是“噗通”拜倒。
“大人英明,那马小子在辽东就与驸马相善,回了京中又多多照顾身处牢狱的驸马,如此一来……”
“事若不对,责任则全是那马小子,与我等又无关。”
“事若成了,功劳自然全是大人一人!”
“大人英明!”
其余人等也算是全明白了田尔耕心意,纷纷上前称赞,本还有些嫉妒马云鹏领数百缇骑,如今却暗自庆幸不已。
马蹄如雷,守门百户哪里敢稍有阻拦,在看到数百锦衣卫缇骑后,李三就不敢稍作阻拦,阻拦,就意味着死亡。
“孙行、马义科不许放走一人!”
“诺!”
“江洪徽,破门!”
无数火把映照天空,李府早已大乱,就在马云鹏怒吼下令,百户江洪徽正要令人撞开碗口大铜钉枣红大门时……
“老子倒要看看哪个敢?”
一声怒吼声,厚重府门大开,李家三子李澹带着百十手持棍棒家丁冲出。
马云鹏一脸阴沉推开江洪徽,大步站在人前,手按刀柄冷冷看向李澹。
“想造反?”
“奸贼……”
马云鹏理也不理,大手一挥,数十缇骑提马上前,手中弓箭张开射出。
“嗡……”
“公子……”
一家丁大惊,张开双臂挡在李澹身前。
“噗噗噗……”
一阵密集入肉声闷哼声传入耳中,下一刻,门前倒下十余名再无生息家丁。
“跑……跑啊——”
尖叫声刺耳,人群却四散而逃,只余下呆呆傻傻看着马云鹏的李澹。
马云鹏大步从李澹身边穿过,看也不看吓傻了的李澹。
“绑了!”
冰冷残酷的声音一下子惊醒了呆愣的李澹,失声尖叫。
“贼子敢尔……”
冰冷目光射来,大怒的李澹瞬间瘫软在地,再不敢多言一字。
此时的马云鹏早已不是以往的马云鹏,经历过辽东之事后,萨尔浒大败之后,马云鹏再也不敢质疑刘卫民任何话语,自觉不自觉都带有了刘卫民的残暴肃杀,一旦决定要做时,绝不会有任何手软心慈。
尽管他不知道田尔耕为何会突然针对李三才,但他知道田尔耕去了驸马府!
这就够了!
在锦衣卫刀子染血后,整个李府大乱,仆役、丫鬟四处奔逃,但是在锦衣卫举起鞭子狠狠抽打后,仅仅只是一刻钟,整座府邸再无任何尖叫哭喊。
马云鹏看着几乎包成了粽子的小豆芽、陈三严站在面前,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也没有过多言语,只是微微点头便低声吩咐一干百户随从。
李氏正堂只有死死捆绑着的三人,是李三才三个儿子,嘴巴被烂布死死堵住的李元、李扬、李澹。
小豆芽、陈三严两人推门进入,正见三人拼命挣扎,陈三严一脚踢翻站起身的李扬。
两人随意拉过一张椅凳坐在李元身前。
“驸马说了,陕西人也好,山西人也罢,土财主都喜欢将钱财藏于地下,俺是不信的,很想用些手段,验证一下俺陈三是不是对的。”
说着,陈三严起身一脚踩住李元死死捆住的身体,刀子在李元眼前微微晃了晃,笑道:“俺陈三第一次,没经验,你小子担待些。”
陈三严温和一笑,刀子却微微一转,刀尖已经缓缓抵在了李元大拇指之上。
“都说十指连心,听说是很疼的,俺在昭狱大牢见识过狱卒如何用刑,俺陈三伺候县尊大人柔和一些,应该是不怎么疼的。”
“呜呜……呜呜呜……”
李元头颅不住撞击坚硬地面,额头鲜血早已染满面颊,陈三严不闻不顾,依然缓慢一个一个掀开十根指甲,鼻中嗅着浓重屎臭味,陈三严嘴角却灿烂若花。
身体缓缓直立,看向早已屎尿横流的李澹咧嘴一笑。
“看吧,俺陈三挺温柔的,伺候三公子,俺会更加温柔的。”
“呜呜……呜呜呜……”
“砰砰……”
李澹奋力挣扎,小棒头一脸诧异,没想到李澹竟然直挺挺跪地连连叩首。
不仅仅是小棒头诧异,陈三严心下更是惊讶不已,锦衣卫缇骑捆绑他人的法子极为高明,一旦被死死绑缚,除了可以直挺挺站起,曲腿弯膝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除非绑缚之人生生折断了自己双腿。
陈三严突然有些佩服眼前之人来,可佩服归佩服,心下却无半分心慈手软,在自己后背挨了那一刀开始,他就绝不会对这些人心慈手软。
看着已经崩溃了的李澹,陈三严微微一笑,上前搀扶双腿已断的李家三子,甚至还检查了一下他的腿脚,嘴里笑道:“三公子腿脚并无大碍,但是若三公子不识好歹,俺陈三保证,三公子今后也再无腿脚走路的机会!”
“当然了,三公子若识相,驸马爷也绝非小气,三公子不仅仅可以活命,而且会活的很好,虽不敢保证三公子今后大富大贵,至少可以保证三公子衣食无忧,并可以任由三公子带走你李家十人亲属。”
“驸马格外开恩,这个恩典可以是大公子,可以是二公子,也可以是你三公子,甚至可以是李府中任何一人,驸马爷说了,你李家钱财多达四百多万,如此庞大银钱……就算想藏,府中管家、仆从、家丁也绝对会有人参与。”
“恩典就放在这里,给谁都是可以,当然了,驸马爷为了表示对你李家足够的尊重,所以呢,俺陈三与刘大人也只能先从三位开始,三位不合作后,俺们兄弟才会将恩典送与他人。”
陈三严轻轻拍打着李澹脸颊,笑道:“三公子以为如何?”
说着,陈三严取下麻布死死堵住的口舌。
“大……大人……”
陈三严刚刚解下绑缚李澹嘴巴的绳索,还未等李澹刚刚开口,一手捏住李澹下颌,一手拿着破布就要再次堵住,就要再次像拴牛马嘴巴,再次让李澹无法开口,嘴里还不时嘟囔着不情愿话语。
“驸马爷也真是的,俺就说嘛,三公子硬气的不要不要的,根本不会说出藏的金银,百分之一的钱财给谁不是给,店铺啥的给了俺陈三不也挺好吗?”
“俺……俺说——”
“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