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虽然是在狱中,但却凭借着自己成熟的医术,帮了不少人,又一次一个狱卒得了皮肤病,于是他就来求叶知秋配药。
毕竟叶知秋是医术是在整个南京城出了名的优秀,所以他也放下了脸面过来。
果不其然,才半个月的功夫,这个狱卒就被治愈了。
为了报答叶知秋,那狱卒买了烤鸡和烧酒过来和叶知秋一起吃,在整个监狱中,伙食是非常差的,所以这么一顿有酒有肉,显然是极为奢侈的存在了。
叶知秋将随身的怀表拿了出来,给了那狱卒:“曹大哥,有个不情之请,我们这里环境潮湿,大家很久没有晒太阳,所以身体也不大好,所以能不能在这几天给这里的人弄点好吃的。”
“不行不行,怎么能让叶先生破费呢,其实我们都知道,叶先生是被那马大山陷害的,其实叶先生根本和他们不是一路人。”曹狱卒说道。
叶知秋叹道:“当初我重伤来到这里,其实也是他们帮了我,不然我早死了。”
曹狱卒本身也是农户出身,所以对叶知秋也是非常敬佩:“我有个弟弟,是在纺织厂工作的,当时纺织厂的厂长不发工钱,是叶先生你带着工人抗议才让大家的血汗钱顺利下达,所以叶先生你是好人,你这个忙我帮了!”
“多谢曹大哥!”
“写什么,我这十年的老毛病,您竟然一朝就给我治好了,论感谢,应该我感谢你才对,但现在外面风声紧,叶先生你呆在这里或许更加安全。”曹狱卒说道。
“什么意思?”
“本来官兵看到共员就是抓回来,现在不一样了。”曹狱卒皱眉说道。
“我就说,最近来的人越来越少,外面是发生什么了么?”叶知秋问道。
“一旦被怀疑,经过审问之后,可能不是关进来了,而是……就地解决。”曹狱卒说道,“现在外面比里面更加危险。”
叶知秋闻言,心中忐忑了起来,因为自己的老婆孩子,还有自己两个娘都还在外面。
不过曹狱卒也看出了叶知秋的想法:“叶先生你放心吧,虽然上头在寻找叶夫人和你的家人,但其实他们并没有什么危险,因为我几个哥们是在巡查队里面干活儿的,每天我们都在一起喝酒,不过城南那一块,现在基本上已经乱套了。”
两人聊了一阵,叶知秋也知道了很多关于外面的情况,之后叶知秋也经常跟曹狱卒碰头。
而大伙儿们的伙食也有了不错的改善,至少每个人每天都可以吃一个鸡蛋了。
现如今市价跌宕不定,所以鸡蛋已经算是奢侈品了,只有军队可以得到供给,叶知秋知道曹狱卒拿这些鸡蛋肯定是下了手段,但具体是什么手段他不想知道,毕竟鸡蛋能够给大家补充营养,这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事情了。
如今战火遍地,民不聊生,国内的经济极度萧条,可以说百废待兴,而鸡蛋行业却一枝独秀,成为国民经济的唯一稳定的东西。
尤其是这两年北方灾害不断,尤其是蝗、风、雪、雹、水、震、疫并发的巨灾范围极广。
尤其是以陕西、甘肃为中心,遍及山西、绥远、河北、察哈尔、热河、河南八省,并波及鲁、苏、皖、鄂、湘、川、桂等省的一部或大部分土地。
人就像黄了的麦子被成片成片的放倒,大地上到处就躺满了濒死的百姓。
叶知秋经常看报,所以就这两年死去的人,就足足有300多万人,当初他来到南京城的时候,饥荒还是小面积的,但现在已经无止境的扩大了。
为了活下去,各种卖儿卖女的事情屡见不鲜,在这场空前的大灾难面前,人的力量是极其有限的,甚至说是微不足道的。
这几天的南京报纸上就写了这么一段话:甘肃各地,连年天灾兵祸,田庐毁没,村落焚毁,树皮草根,俱已食尽。人相争食,死亡枕藉;山羊野鼠,均已啖罄,既乏籽种,又缺耕牛,废时不遑,失时谁计?虽有活壤,终成石田,似此情势,将坐谈春耕,无望秋收。灾民流离失所,无家可归者.在百万以上,哀此边民,宁不同归于尽!
饥民的尸体经常在埋葬之前就消失了,在一些村庄,人肉公开售卖。
作为大夫,叶知秋也明白现在如今的出生率极高,一对夫妻动辄生七八个孩子,但人口却不见增长,原因是婴儿死亡率奇高,生的多死的多,死的多又必须生的多,他就亲手送葬了不计其数的孩子,都是因为饥饿而器官衰竭。
作为助手的张翠浓哭晕过去好几次,毕竟她也是目前。
在如此恶性循环中,人命如蚁。
所以这些鸡蛋在现在看来是尤为珍贵,而叶知秋也是因为这些鸡蛋,得到了监狱里面其他人的信任。
“现在外面很糟糕。”叶知秋在人群中说道。
大家在一个牢笼里面,围成一个圈,都看着叶知秋,而叶知秋费尽心思,帮助大家吃饱最起码的一顿饭。
人群中还有个孕妇,叶知秋每次分量是的时候,都会让大家将挖出指甲盖大笑的一块蛋皮给孕妇吃。
“叶先生,你说吧,你说怎么办,我们全部听你的。”周围的几个同志都看着他。
叶知秋深吸一口气:“外面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但军队却将原来赈灾的粮食用来打仗,我们必须有所行动了,得出去,尽一切手段来挽救我们亲人,还有百姓大众的生命!”
他环顾四周围:“过去的我,一直以为保护南京城的百姓就足够了,让他们都得到自己赢得的工薪,应有的报酬,但现在我感觉自己错得太离谱了,在整个中国,现在绝大部分的人,不要说什么报酬了,他们就连最起码的温饱都没有,人们易子而死,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而我们就应该出去,贡献我们的一份力!”
一个消瘦的青年站了起来说道:“叶先生说的没错,我是甘肃来的,甘肃现在发生的旱情,是你们无法想象的……”
那青年一说才知道,原来甘肃已经经历了好几次大旱了。
甘肃全省78县至少有四成田地,未能下种子,遭旱荒者至40余县,灾民食油渣、豆渣、苜蓿、棉籽、秕糠、杏叶、地衣、槐豆、草根、树皮、牛筋等物,尤有以雁粪作食者。至瘠弱而死者,不可胜计。
人春夏后,树皮、草根、麸皮、油渣,食之以尽。有时人相食,甚至易子而食者,人民咸露鸠形,十室九空,妻离子散,倾家荡产者,比比皆是,哀鸿遍野,积尸盈道,狼狗结群,聚食死尸。
欲卖子女为奴,而难求得。扶老携幼,出外逃生者,多被饿死于野外,白骨曝日,谁人掩埋,尚有饿倒未死,而被狼、狗活吃者。更惨者饥民争食尚未死绝之体。
至夏禾麦灌浆之后,饥民群涌田间,抢吃生麦穗,连芒带壳,生吞而食,有死后肚皮胀破而麦穗完整外溢者。有挣扎行走,突然晕倒,即行死去,有因困坐在地休息时而竟死亡。
甚有母亲已死,而婴儿尚趴在尸体胸前吃奶者。
说到深处,那青年已经哽咽:“我当初加入组织,就是想为大家争取一条活下去的路,现在在这里……也许明天就会被杀死,我感觉我自己……活得太窝囊了!”
他眼泪落下来了。
夏云飞说道:“大哥,你把你的想法说出来吧。”
叶知秋咬了咬牙,他看了一下狱卒还没过来,便一字一句的说道:“越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