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东木爷爷择机给齐天磊讲解了意念的操控技巧,除此之外,两人都很少说话,各自以调息为主。而齐天磊,主要是以睡觉为主,对于目前的天磊来说,睡觉就是最好的修养。
这个世界,不,这个空间对齐天磊来说完全是另一个世界,在这里,齐天磊完全就是一个新生婴儿,一切都要从头来过。
这些天里,齐天磊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偶尔尝试一下短距离飞行,虽然姿势有点古怪,但基本上是能控制住的。
一个春光灿烂的清晨,齐天磊试着飞向山洞对面的悬崖上,就着一棵老树,坐了上去。对于前面的路,齐天磊一片迷茫,回想这些天所发生的一切,太不可思议……
自打三年前认识东木爷爷,齐天磊的人生就开始发生改变,东木爷爷曾说过,不该认识自己,因为在很大程度上来说,魔族找到齐天磊,与东木爷爷有关系,毕竟,东木爷爷不是普通人,东木爷爷身边出现的生物,魔族都会非常的感兴趣。
但是在齐天磊的心里,从来没有产生过责怪东木爷爷的意思,哪怕是一丁点儿也没有。暂且不说魔族早晚会找到自己,在自己被魔族追逐的几年里,东木爷爷无处不在,小心的守护着自己,东木爷爷所做的,已经足够多了,这份情,已经深不见底。
齐天磊自问,自己一介凡人,在东木爷爷眼里,就是一普通生命,如蝼蚁般的存在,能让东木爷爷如此照顾,难道仅仅是因为那些魔族是东木爷爷引来的?东木爷爷也说过,几千年来,魔族常常来到地球世界,找寻他们需要的灵魂,不知残害了多少无辜的人类。人族也经常去到地球,常常会救下一些无辜的好人。
事实上,魔妖等族不但在灵魂空间里和人族有战争,在地球的世界里,也常常有,只是,我们作为普通人,是不会知道的,只能把这一切完全归为运气或者命运的安排罢了。
不久前,齐天磊还在地球世界的时候,整天被魔族设计陷害,每走一步都危险重重,凶险万分,以至于后来不得不和东木爷爷离开凉都小城,去到一个深山大峡谷。在那里,天磊还见到了另外一位神仙,随后,东木爷爷告诉天磊,地球上存在着不少神灵甚至天灵,他们来到地球,一是为了能发现一些有价值的药材,在地球的深山峡谷,深海湖泊,或是古代的墓陵巢穴,地底深处,大量存在着仙神所需的宝贝,带回去经过炼化,有助于增加灵力,提升修为。二是在灵魂空间修炼数千年,终于成了神,能穿越时间,能辟开虚空,去过去,来未来,有了这样的修为,自然就要“展示”一番,而“试验”的第一站,自然就是地球。
这让齐天磊不仅联想到地球上的一些传说,在地球,总会有些奇人异士,知过去,晓未来,能悬浮空中,能潜在水里,能隔空移物,能穿墙过壁,能明白物语,能读懂人心……
然而,这些被称为“世外高人”的人,不时地被普通人类撞见,又不时地消失于无形。也曾有那么几位“高人”,梦一般的出现在人类的视野里,当人类的好奇心被高高调起后,就悄然遁去,留给人类的,是一串串永远无法破解的悬疑……
东木爷爷说,地球上,有太多的玄妙存在,有太多的难解之迷,其实,只不过是神魔妖仙们的一个转身而已。
是啊,齐天磊清晰地记得,在那个悬崖上的山洞里,自己第一次看到东木爷爷踏空而行的画面。
当时,齐天磊整个人仿佛打了鸡血一般,激动不已,结果,乐极生悲,突然脚下一滑,一个趔趄,向后倒去,整个人朝洞口急滑而下。
“啊……东木爷爷,救我……啊……救我……东木爷爷……”
不用看,如此高的悬崖,摔下去,结果可想而知。齐天磊的三魂被吓得只剩半魂,心想:好不容易遇见了神仙爷爷,自己就这样呜呼了,真是遗憾至极。
过了很长时间,还没到底,齐天磊纳闷了,鼓起勇气,睁开眼睛,看到东木爷爷正看着自己,眼神很奇怪的样子。
“天磊,你这是干嘛?修炼睡功吗!”
这时,齐天磊也发现了,自己还躺在洞口,并没有掉下去。
“我忘了告诉你,这个洞口被我施了结界,你出不去,自然也掉不下去。”
东木爷爷轻轻地说着,向洞内走去。
“……”
齐天磊早已被吓得半死,一脸的黑线,幽怨的眼神盯着神仙爷爷的背影。
“东木爷爷,结界这种东西,原来真的有呀!它是什么做的?”
“气!”
“气?”齐天磊又不淡定了。
“气怎么了!万事万物,你只要赋予他足够的能量,他就能强大无比,不是吗。地球上,似乎最为强大的核弹,也就是一些气的原理吧。”东木爷爷说着,回过头来,斜了一眼天磊。
“哦!只是,这东西既然看不见,又怎么能挡住人……”齐天磊还在念叨,虽然惊异,但也不以为然,毕竟,东木爷爷不是凡人。
“看不见!小子,在这浩瀚宇宙当中,看不见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然而,往往看不见的东西才最为强大。你们地球上有一个词语叫感知,知道吗,感知这东西比你的视力可靠太多。看得见的东西未必是真的,但感知到的一般假不了。在地球上,有不少实物结界,比如一棵树,一面墙,一座山,一片湖等等,这些,你们人类能看见,但是,无法区别出来。当然,对于修为不错的人来说,是不会如此麻烦的,他们会直接开辟一个空间,幻化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和你们互不干扰,他能看到你们,而你们,则看不到他。”东木爷爷说着,向洞外看了看。
“有……有这么神吗?东木爷爷,您是神仙吗?”齐天磊瞪着两只大眼睛,看着东木爷爷。
“你这是确认呢,还是明知故问!不过,也不怪你,这几年,你已经被吓傻了,脑子没那么灵活了。哈哈哈哈……”
“就是就是,傻了,哈哈!”
“地球上,不管有没有神仙,你们都不会知道,你们心里所谓的神仙,都是想象出来的。而我,不是地球上的,所以,是不是神仙,不好说。有朝一日,你去了我们的空间,就知道了。”
“在我看来,您就是神仙,不过,您怎么能让我知道呢?”
“你知道了又能怎样!难道,你小子想做神经病不成!”
“神经病?我为什么要做神经病?”
“如你所说,我是神仙,你也知道了,往后,你往人群里一站,说你见过神仙,别人不当你是神经病,难道,还信了你不成。”
齐天磊看着东木爷爷,无奈地摇摇头,过了一会儿,弱弱地问道:“东木爷爷,你所在的空间,都是神仙吗,我能不能去?或者说,凡人也有成为神仙的可能?”
“哈哈,小子,你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年轻人,不要太好奇,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只能徒增烦恼。”
东木爷爷不是不想告诉齐天磊,而是不知从何说起,完全不一样的两个空间,不是一句两句就能描述出来的,既然不能,不说则是最好的结果。
“好吧!”
齐天磊也不多问,东木爷爷对自己的好,已经超越了极限,也不知是自己的前世积了多少善,还是自己的祖上攒了多少德,才能遇上东木爷爷。
这也让齐天磊想起,曾经在某本书上看到过的一则佛理,说的是人们如果常做善事,即帮助别人,称为积福,福积得越多,就越长寿。但是,被帮助的人,会相应的减福,如果不想让自己的福掉完,也需要常做些善事,攒下足够的福缘,以免帮不了别人的时候,用以兑换别人的帮助。人到晚年,一旦没福了,不但会很快老去,自己所欠下的福缘,还需要子女来帮助偿还。当然,福多了,则能惠及到子女的身上……
对于这样的故事,齐天磊自然是将信将疑,但在内心深处,认可是多于否定的。能遇见东木爷爷这样的神仙,并不是运气所能解释的,应该是自己的祖上积下来的福。
齐天磊对自己的变故是庆幸的,从一个孤儿,在寒冷和饥饿中艰难地成长,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家在何方,父母是谁,自打记事起,自己就一直重复着问自己,结果,就是没有结果。同样,也没有人能告诉自己,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知道自己的身世。
齐天磊还隐约记得,在自己三四岁的时候,是和一位老奶奶住在一间小平房里,老奶奶还能走动时,就带着自己到处捡破烂,后来,老奶奶动不了了,天磊就一个人出去捡,没过多久,老奶奶就彻底不动了,天磊也不知道咋办,就整天哭,再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老奶奶不见了,小平房也不见了,天磊就流落到了街头。
童年时代,齐天磊这三个字是天磊唯一拥有的东西,虽然当初的天磊并不知道他的意义!尽管如此,知道自己有名字后,天磊还是高兴得跑啊跳啊,很长一段时间里,齐天磊都以自己有名字而感到自豪。
天磊永远记得,老奶奶临终时所说的话。
“小齐,奶奶有话跟你讲。奶奶穷,没什么给你,这个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可能是上天赐予你的礼物吧,听人说是个“古董”,你可以把他拴在脖子上,如果以后实在找不到吃的,就把它卖了,换点吃的。还有,你是有名字的,姓齐,叫天磊!”
奶奶说着,从坏里摸出一条乌黑的十字形吊坠,抖动着双手,捧给天磊,然后,奶奶就再也不动了。
后来,齐天磊尽管认识了一些小伙伴,但是,经过接二连三的惊险遭遇后,大家都觉得自己是个灾星,慢慢的就避而远之了。
二
在地球上,齐天磊的存在比较悲催,能活到十八九岁,已经是奇迹,要说还有什么人什么事值得怀念,也就山水报业集团,灵儿,小虎、还有小安,特别是小安。
齐天磊所在的小城,山秀丽,水清澈,风景如画,冬暖夏凉,四季如春。小城的中心,一幢三十六层大楼鹤立鸡群,这幢楼,能成为这个小城的地标,不是因为他高大上,也不是因为她百富美,而是因为一个不错的名字:山水报业集团。在山水报业集团上班的人们,都是对琴棋书画抱有极大的热情,极浓的兴趣,他们带着憧憬,怀揣梦想,才聚集到一块儿,然后,工作学习,品书论画,作文赋诗……
齐天磊就在这里“上班”,他的办公室在十八层,很清静,对于齐天磊来说,仿佛天堂一般。
齐天磊的工作是分点报刊杂志,每天有印刷工人把成堆的报刊送到这里,齐天磊就按照外发任务负责清点,分类,封装……工作量很大,但齐天磊干得很顺手,也很愉快,重要的是,齐天磊还能免费读书看报,而且,下班时间,还能去图书馆,看自己喜欢的书。
齐天磊没有上过学,但读过很多书,能进入山水报业打工,和他曾在《山水日报》上刊登过“豆腐块”有直接关系。
在齐天磊五岁左右的时候,一天,因看到一户人家的院子里有塑料瓶,就进去拾掇,结果被女主人给逮住,说他是小偷,不依不挠,后来,是女主人的宝贝女儿求情,齐天磊才得以脱逃。再后来,齐天磊就常常在这一带拾荒,也常常能看到小女孩,偶尔,小女孩会偷偷溜出来和他说几句话,顺便把自已收集的废书报和塑料瓶给他。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个孩子渐渐成了要好的朋友。
两小无猜,一个穿着漂亮的碎花连衣裙子,一个穿着粘满油污的粗布破洞衣裤,看上去有些不搭调。但两张稚嫩的脸上,挂满了天真烂漫的笑容,又显得是那般的和谐。
小女孩姓石,叫石灵,灵儿的家庭条件很好,她没有嫌弃齐天磊,还经常偷偷拿糖果分给齐天磊,开始时齐天磊死活不吃,后来也就习惯了,因为齐天磊若不要,她就不高兴。石灵读完幼儿园就搬走了,齐天磊找遍了凉都所有小学,所有大街小巷,都没有再见到灵儿的影子。
灵儿的“失踪”,对齐天磊是一个不小的打击,虽然俩小孩儿认识只有短短一年,但灵儿已经完完全全驻进了齐天磊的世界。十多年过去了,在齐天磊的意识里,灵儿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依然停留在昨天,依然是那样的纯真和可爱。
很多年过去后,齐天磊总是常常想起那个小女孩,一遍遍地描述着这个故事,慢慢地,这个故事在齐天磊的笔下越来越经典,终于,变成了铅字,齐天磊也因此进了山水报业。
小虎,齐天磊童年时的小伙伴,与齐天磊一样,似乎也是孤儿。
小时候,两小孩流落街头,认识后,就常常在一起,虽然经常打架,但是,只要谁弄得一点好吃的,或者好玩的,就一定会分享给对方。后来,小虎被一个叔叔和一个阿姨带走了,当时的齐天磊认定了他们就是小虎的爸爸妈妈,随后,齐天磊大哭了一场,也不知是哭失去了小伙伴,还是哭自己没有爸爸妈妈,抑或是哭冥冥中小虎即将发生的悲惨遭遇!
小安姓郑,比齐天磊大一岁,但齐天磊并没有称她为姐,而是叫她小安,或者安安。小安的家在很远的山村,妈妈生下她不久就离开了,听别人说是去了凉都,几年过去了,小安很想妈妈,于是就来到了城里,遇见了齐天磊。
小安是一个活泼开朗、又不失恬静的女孩,在齐天磊看来,小安永远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在齐天磊准备去山水报业集团打工的那会儿,小安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和齐天磊说话,无论齐天磊如何哄她,就是一句话不说。每天呆在出租房里,弄各种各样好吃的,等着齐天磊回去品尝。
齐天磊总是会想起那一天,和往常一样,回到出租屋,吃着香喷喷的饭菜,看着忙里忙外的小安,齐天磊寻思着该说点什么。
“安安,我去山水集团,你应该为我感到高兴,不是吗!干嘛要对我不理不睬的呢,再说了,我又不是去很远的地方,去了就不回来了,我们天天都可以见面的呀。求求你了,说句话吧,你再这样,我会很难受的,不要这样了,好吗!”
“这样吧,我先去那里看看,如果还行,我就多做些时间,如果一般,我就辞职回来陪你,一起经营我们的公司。”
齐天磊和小安长大后,转接了一家小型废品收购公司,勉强维持两人的生活。
“好不好嘛!小安!亲爱的安安!”齐天磊开始撒娇。
“哇……”伴随着一声哭泣,小安突然扑进了齐天磊怀里,抑制了很久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开来,一种撕裂人心的哭,在夜色笼罩的出租屋里,小安像一个在夜幕来临时迷路的孩子那般,紧紧抱着齐天磊。
一声声压抑的、依恋的、不舍的唏嘘,仿佛是从小安灵魂的深处艰难地、一丝丝地抽出来,散布在十多平米的小屋里,织成一幅暗黄的伤感,似乎,灯光都变得朦胧浅淡了许多。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齐天磊一只手紧紧搂着小安,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天磊,我舍不得你,一天都不可以。”
“……”
齐天磊顿时蒙了,竟说不出话来。
“你要是真去了,我肯定会把我们的公司弄砸的,到时候,我又要流落街头,没有你,就我一个人……”
说着说着,小安又开始呜咽起来,抱着齐天磊的双手更紧了,生怕自己一松开,齐天磊就会走掉。
在小安的心里,早已把齐天磊当成了自己的依靠,在这个依靠里,有亲情,有友情,有爱情,这几种情感交融在一起,曾一度深深地隐藏在小安内心深处最敏感最柔软的地方,一不小心被触碰到,就如火山爆发般磅礴而出。
齐天磊自然理解不来这些,他一直当小安在撒娇,伴随有无理取闹。作为男孩儿,又比小安小,齐天磊的情窦可没那么早开,问题是,齐天磊一直把小安当妹妹,一个懂事的妹妹。
小时候的一个冬天,大雪连续下了将近半个月,小安担心齐天磊被冻,把爸爸给自己的零花钱,还有部分生活费,全都攒了下来,给齐天磊买了一件很便宜的毛衣送去。
看着被冻得瑟瑟发抖的齐天磊,小安第一次哭了,哭得很伤心。自认识齐天磊,小安不止一次被人骂过,推过,踢过,甚至被狗咬过,但从来不哭。
这一次,小安又哭了,更伤心的样子。齐天磊去山水集团上班,本是好事,又不是见不到了,可是,小安就是忍不住要哭,感觉有点像生离死别……
齐天磊现在想起来,当时的小安,仿佛真就知道自己要离开了。
小安的爸爸,在来到城里几年后,认识了一个女人,基本上就不再回来了,后来有一天,小安爸爸找到齐天磊,说是自己要出远门,小安就拜托齐天磊帮忙照顾,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小安,也真正成了孤儿,唯一算得上亲人的,也只有齐天磊。
回想起这些往事,齐天磊的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安安!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你,往后,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或许有一天,我会回去找你。”
如今,自己是真的回不去了,至少现在是回不去的,齐天磊的心里满是愧疚,往事一幕幕飘过脑海,嘴上不停的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