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他俩聊,我欲悄悄取勺子,未料方点到,灵牛兄却转过来。我速收手,他以为我在他头顶插什么,朝梳妆台一看,愣了,显惊不怒的样子,我与玉兔哥哥终笑出来。
灵牛兄取下勺子,尴尬盯着我,结巴道:“你你你……你插的罢?”
“哥,真的不是我。”我边笑边应,玉兔哥哥尝试恢复端庄道:“灵牛兄息怒,真的不是他。是方才接碗时飞出去的,就怪我罢,我在用那碗。”
灵牛兄始终不忍责怪玉兔哥哥,将勺子扔回碗里道:“好了好了,还笑……”
今儿七月十八,普通的日子却是玉兔哥哥与院长决裂之日,兴许对他而言,本该以牙还牙,志道不同,不相为谋。相信院长也猜到一二,公开我的身份,便是大难临头之时。
玉兔哥哥邀他至后山以茶代酒,我与灵牛兄在山下观察动静。普通叙旧,他俩欢笑畅谈,此处气氛却很严肃,看得人浑身不自在。灵牛兄坐树下打瞌睡,淡淡道:“不必太担心,此处乃修道院。”
我踹着脚下枯叶,略皱眉道:“不是担心,只是以后不知如何面对修道院所有人。”
灵牛兄顿半晌,坐正道:“反正没证据能证明你是哮天犬,也可以指他们道听途说,何况有我主人替你撑腰,玉兔兄为证,区区院长和谣言能掀起多大风浪?如今捉魔罗要紧罢?”
说的也挺有道理,我搁下心中巨石,瞄一眼山上二人道:“走一步算一步罢……”
玉兔哥哥的决定太突然,兴许老姜早料到这一幕,也相信玉兔哥哥会有动作才没现身。但院长背后是魔罗,虽然老姜很会算,但难免斗不过魔罗,也不知三殿下如何了。
日出三竿虽有风,却依旧炎热。这个秋天,热血瞬间,昔日造孽,缘起缘灭,山上二人笑里藏刀,为顾大局虚情假意。识得玉兔哥哥多年,首见他使这副性子,总看不透那是不得已还是本性,灵牛兄却自信道知,他是不得已。
小半个时辰后,山上二人终散会下山,我与灵牛兄速回避,但院长却一道灵光朝反方向离去。玉兔哥哥慢步而来,我俩方光明正大现身,灵牛兄先道:“那混.账去哪呢?”
玉兔哥哥盯着我,淡淡道:“后山反方向是什么地方?”
我回忆一阵道:“记得是禁地,里头藏着上古兵器甚至困有魔兽,老君还特地布上结界,任何人都无法解开,除非修为在老君之上者。”
“莫非那混.账想去打.劫?!”灵牛兄一惊一乍,玉兔哥哥严肃道:“该把老君请下来了。”
气氛转紧张,玉兔哥哥托灵牛兄走一趟,我欲至禁地捉院长,玉兔哥哥却阻道:“他想去秘密地方,不可能光明正大,还透露行踪,兴许是陷阱,打算在我们到达后以闯禁地之罪请求老君责罚,相信老君为顾大局,只能按规矩,待我俩被罚之时,他就有更多时日会魔罗。”
“但凡事讲证据啊!”我略不服,玉兔哥哥仍淡定道:“冲动是魔鬼,还是等老君罢。”
事后,我随他于老姜殿外待命,却待来灵牛兄喘气呼呼道:“主人说到此为止,玉兔兄任务已完成,可以回广寒宫了。虽然不知主人打什么算盘,但相信那混.账逃不了了。”
我与玉兔哥哥相觑半晌,玉兔哥哥似悟某事,嘴角微扬,点头道:“明白了,既然已清闲,到秘密基地一叙,如何?想必白狐妹独自在那总会闷得慌。”
分明是念着白狐姐姐,偏心!
我心里叨念,再回视灵牛兄道:“那……我呢?老君没交代我的事吗?”
“你呀?”灵牛兄挥手,敷衍续道:“没杀死魔罗前,免提。”
我略不悦道:“凭什么呀?还有三殿下在上,我只是小角色,之前说好只处理修道院的事,今儿是怎么了?出家人都能还俗,何况从以前转世至今,我也没能帮上忙,简直浪费时间。”
他俩盯着我顿住,灵牛兄回神道:“兄弟,你这是抱怨啊……还以为你很积极对付魔罗。”
玉兔哥哥亦道:“三殿下情况不明,总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他一人身上。既然如此,叙旧之事延后罢,与其清闲浪费时间,还不如先把魔罗处理了。”
我似乎抱怨得不是时候,扰了他们清闲不说,自己也有得忙。回神,尴尬道:“也不是不积极,魔罗那么强大,恐怕我们没来得及算计他,就中了陷阱,若被当质品,我们也没三殿下那样的能力,说逃就逃。听起来像贪生怕死,但主子把我们养那么大,没来得及报恩呢!”
他俩顿住,灵牛兄忽激动道:“我们可是神兽!就因为不起眼才被魔罗忽略,搞小动作就靠我们了,别老把事情往坏的方向想,行吗?”
玉兔哥哥轻拍他肩膀道:“好罢,那我们清闲去,让魔罗以为我们没动作了。”
灵牛兄瞄向我道:“走罢兄弟!”
兴许,此生是我轮回以来最漫长的一生,说不定来年注定错过师弟妹俩的大喜日子。无论还原前后,有些事注定了就无法改变,不该出生的人,有一定的价值才会出生。
我仨瞬移至秘密基地,白狐姐姐确实在那候着,还买了点心备茶水,悠闲气氛再次涌上,那些繁杂事务瞬间抛脑后。玉兔哥哥总喜欢挑白狐姐姐隔壁的位置,要么就在她对面,也兴许是正方桌形导致。
白狐姐姐品口茶道:“对了,刚刚得到消息,三殿下回来了。”
灵牛兄震惊,口中茶险喷出道:“不是罢?被捉到那种地方居然还能回来?!佛祖抗心魔都需要一番功夫,三殿下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修为啊?哮天犬,你跟他熟,说点什么罢。”
总不能透露特殊灵力,我摇头,尴尬道:“什么叫我跟他熟?他只做了我几日师傅……”
全场又静了,他仨盯着我,灵牛兄又道:“你今儿咋咧?”
我顿半晌,反思今日之举,心情浮躁又焦虑不安,相信此战比当年天界之乱更激烈,真魔成无影无形,不受任何一方束缚瞬间,世间随时大乱,生灵涂炭,美景不再。家园淹没水火之中,血染天下,苍生被黑暗笼罩,期待光芒再现之日。
思至此,正因不愿想象未来这些惨状才不安,何况先前老姜企图“牺牲”玉兔哥哥对付院长,好在玉兔哥哥果断,也早些看清院长真面目,如今三殿下也归来了,尚可松口气。
其实,今时方知舍不得这帮兄弟。三殿下是天界最后一张王牌,若解开特殊灵力封印,哪怕世间彻底污染,魔气都能退散,只是魔罗如今尚未行动,总不能浪费修为。
眼下他仨正待回应,我瞄一眼,顿半晌道:“太多突发事件,有点应付不来。虽然以前常随主人降妖伏魔,但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身手不如当年了,生怕扯玉兔哥哥后腿。如今我等这些不起眼的角色是搞小动作的主谋,脑子却空荡荡,有些着急。”
玉兔哥哥饮口茶道:“越着急就越容易乱阵脚,静观其变,再做下一步打算也不迟。往往冷静,法子自会出现。与其瞎操心,还不如趁闲学习如何静心与增强敏捷思维,克制冲动。”
相信玉兔哥哥的处事不惊也是一点一滴磨炼出来的,而我只知道羡慕,却不知他付出多少努力,尝了多少心酸去学习。他不说,是怕说出过程会让学习者退缩而选择放弃。但真正想闯荡者,即便过程再艰难也无所畏惧,兴许改变或增加性格去迎合目标,是成功的捷径。
记得魔罗攻打天界那年,他也曾冲动,奋不顾身替白狐姐姐挡下魔罗一袭。之后一觉醒来,至今相处,他仿佛确实有所改变。那年我初化人躯,他没跟白狐姐姐瞎起哄,如今看来,他比以前更稳。
我微点头道:“哥,你教教我呗……”
玉兔哥哥方才那番话似乎无意刺伤灵牛兄,日常乐观顿消失,只默默啃糕点品茶。灵牛兄只是偶尔冲动,相信是在磨炼中,多向玉兔哥哥取经就对了。
白狐姐姐边啃糕点,用可疑目光将我仨打量一番道:“气氛不对呀……你仨打算干啥呢?”
玉兔哥哥一笑带过,灵牛兄顿半晌道:“挖道让魔罗跳,但目前也没什么计划。要不,你也参上?以你的思路,相信能更快把他引出来。”
白狐姐姐沉思道:“也好,反正闲着也闲。不过,老君他们似乎也有计划,我等没和他们商量,万一我等这么个小举动破坏了他们的计划,岂不越帮越忙,成了小人?”
“自然要商量。”玉兔哥哥品口茶,再道:“既然三殿下已经归来,相信也带了魔界地理位置的情报。他们应该会选择先下手为强,否则,老君怎会突然终止我的任务?”
原来,玉兔哥哥早料到这一切。此时清闲,却被灵牛兄的热血燃烧成灰烬,简直坏气氛。而今,玉兔哥哥企图重整清闲,也显着他宁可回到广寒宫捣药都不参上搞小动作任务,除非要处理的人事物和自己有关,譬如院长。
但他俩已断绝关系,相信玉兔哥哥不会再管。拿得起,放得下,表面如此,不知他心里是否这么潇洒。若真放得下,兴许他从来没放太多感情在院长身上,何况非亲非故。可昨夜确认院长是细作时,他是真伤悲。
欲试探,我犹豫半晌道:“哥,昨夜与院长切磋剑法,可有看见他剑上有几缕黑气?”
玉兔哥哥顿住,灵牛兄神经略大条,震惊搁杯,将玉兔哥哥打量一番道:“什么?!切磋剑法?玉兔兄身子刚痊愈,没伤着罢?”
我品口茶,淡淡道:“院长都输了,怎么可能伤得着玉兔哥哥。”
白狐姐姐微蹙眉,若有所思低头小口饮。须臾,她淡淡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玉兔哥哥顿住,茶杯停于半空一阵,既而淡定饮口茶方道:“若有所思,思不出位。”
我与灵牛兄傻愣盯着他俩,灵牛兄先道:“你俩怎么回事?尽说些听不懂的话!”
依我的理解,白狐姐姐似在提醒我一些事,而玉兔哥哥似在讽刺与提醒白狐姐姐。从切磋剑法话题开始才这么一来一往,我大概猜到,兴许玉兔哥哥没痊愈,顶着那副身子骨接下任务。为不让我们担心,要白狐姐姐保密。
我仨视线交叉,灵牛兄难免疑惑道:“你们……谁来解释?”
“玩词句接龙吗?”玉兔哥哥搁下茶杯,续道:“别给自己太多压力,先静下心罢。”
灵牛兄略畏惧缩脖子摇头,挥手道:“不了不了,玩接龙也要费神用脑筋思考,我只有用武之地,就不参与了。白狐妹,你也是,干嘛忽然说那些啊?修道院还是院长府是虎穴?或者院长是虎子?”
都不是。我心里自信念着,白狐姐姐笑道:“正是。”
兴许是我会错意,但依我对白狐姐姐的了解,那确实是悄悄提醒我一些真相。若是以前的我,兴许思想会和灵牛兄一样。但经历这么多世风雨和晴朗,也学会多虑。
灵牛兄信了,点头道:“你们说,切磋剑法时,那混.账灵力有几缕邪气?”
玉兔哥哥严肃道:“没错,我也看见了。但他兴许怕我等发现才迅速收灵力,抢先进攻。而且,他的剑法有一半不是老君传授的。当时我感熟悉,再坚持切磋才想起是魔罗的功法。”
“那臭小子啊!”灵牛兄略爆发抓狂,我速摁住道:“哥,息怒息怒,既然老君已有打算,咱们也无需费脑筋了,别气坏了身子。”
“对呀……坐下罢。”玉兔哥哥亦立身压制灵牛兄怒火,白狐姐姐道:“遇到这种败类,是我都会怒,但那家伙不值得我们伤神,牛哥还是谋划摧毁魔罗的小动作罢,待会好直接提交予老君审核。”
想来,白狐姐姐也变了,昔日最爱瞎起哄与聊八卦的傻大姐,今时只注重要事,不知是世间即将面临危机所改变,还是因舍情舍念一身轻,当真判若两人。
事后,我等上去找老姜,却怎么也找不到。原以为他上朝与他重量级神将商议魔界一事,未料候上一日都不见影,在凡间就过了一年,我终究还是错过师弟妹的大喜日子。
灵牛兄觉不妥,便带着我等至朝堂附近探究竟,岂料那里空无一仙。再翻遍老姜常去的地方,还是不见踪影。大伙失落返兜率宫,玉兔哥哥一脸严肃道:“会否老君在提醒我们放弃计划?这一天天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何况咱们终究是小角色。”
白狐姐姐亦道:“确实啊……若真能找到,三殿下或玉帝那总该有了吧?但方才扑空。”
相信灵牛兄的热血降温了,那懒散的神色哀哀叹息道:“早该听哮天犬的,还不如去报答主人的收养恩情。想来,不乱主人计划就是报答了,我真是……”
及少见灵牛兄自责,但反正不是第一次,陪他喝酒可了事。腾云驾雾返秘密基地,中途竟遇气流与狂风,瞬间扰乱视线,把我等吹到反方向,为不被吹散,我等捉紧彼此胳膊。然而,强风忽然消失,我等往下掉,好在及时施法方得以稳稳降落。
前方金光璀璨,调清视线,记忆中的凤凰神像壮观摆眼前。凤凰族,是我前世家园,但看守凤凰神像的侍卫好似换了,竟命令大伙把我等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