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厢情愿,苦爱半边,远缘求近,未得反失,放手随缘。洪涛是我与苏梦兰的贵人,今儿她陷入困境,人情须还。
下午趁闲,李智寻我独谈,他确实放不下苏梦兰,进京赶考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的借口。他每与洪涛行街半刻未到,忽一句不合便吵,对洪涛完全失去耐心。他不知洪涛凑合我与苏梦兰,若晓,他兴许不与洪涛来往,甚至继续与我争夺苏梦兰。吉未灵,凶先袭,算命老头果真不假,兴许寻他可解难题。
街上熙攘,我与李智分开行动,寻两个时辰仍未见老头踪影。平日无事他常现,今时寻他却不得,兴许李智注定要独解此事。李智失落欲图清静,往返方向离去。我返家,见苏梦兰于院子候我多时。
娘端糕点来,略不悦盯着我道:“你好意思让姑娘家久等,赶紧坐下。”
我方忆先前曾约她,好在她不计较,还维护我道:“没关系,是我早来。”
好一个早来,明明是我迟了一个半时辰。娘喜欢这样的媳妇,未过门已视她如亲生,我的地位不保了。苏梦兰是此镇出了名的孝女兼美女,三生有幸能与她在一块。李智得不到她惹上心魔,我俩为此寻算命老头之事未敢向他人提及。
娘将糕点搁桌上便备晚膳,此时苏梦兰叹息道:“午膳后,我去安慰小涛,她哭得稀里哗啦,她爹娘都劝不停,且不知真相,二老将她托付于我便去送货了。她见二老走远方告知,自咱俩在一块,李智便心不在焉,且欲从小涛口中晓我俩可有争吵。他如此关心咱俩,兴许巴不得让咱俩大吵一架,日后好趁机而入。”
虽纯属推测,但她俩竟把李智抹黑,洪涛更像报复。数日后,我俩收摊返家又见洪涛与李智争吵,同一地点,同一表情与状况,是洪涛忍不住想见李智。他俩吵得烈,我俩不得已上前劝架。
洪涛始怨苏梦兰,满脸泪水怒道:“为何全天下的人都围着你转?为何每个人都嫌弃我?你明明有张凌了,为何这些男人还放不下你?你们订的是什么亲啊?”
于此处者皆中她口锋,怒毕清醒,尴尬而去。我与苏梦兰甚无辜,李智愣立一旁,不敢直视我俩。我欲上前安慰,他却命我止步道:“对不起,把你俩扯进来,我的事会自己解决,你俩今后路过走过都别管了。小涛那么死心眼,但她没看到我的缺点,自然对我死心塌地。她为我付出越多,我越难接受她,这一点相信你俩也清楚。有时知己未必能在一块,最怕自己其实不了解对方,若哪日反目成仇,对方却很了解你,自己难免伤得更重。”
他对有夫之妇心怀不轨,虽不知今时言此理意义何在,但却让我对他提高了戒心。我放心不下苏梦兰,特意送她至家门,毕竟苏老爹近日身子不适,没一同摆摊。苏梦兰让我提防李智,怕他另有动机,我若死了,他便可取代我的位置。苏梦兰想象力太丰富,明知李智不过一介书生,却偏要将事情复杂化。
腹鼓逢午膳,返家途中,李智忽现我眼前。忆苏梦兰告诫,此时令我毛骨悚然。苏家与我家虽隔五十几步,但此刻却遥难返至。李智神色平淡直视我,兴许洪涛口锋让他深受打击。他走近我,似要行凶,忽一掌搭我肩上道:“好好照顾梦兰,小涛那处我已向她道歉,愿梦兰莫怪我伤害她的好姐妹。还有,莫将长辈们扯入此事。”
此如遗言,闻着忧心,问之理由,淡笑默离。我立原地沉思许久,若乐观思想,他不过想暂别此处静思,再不便为进京赶考作准备,毕竟最近被洪涛折磨得不成样,离开也是件好事。
翌日,我与苏梦兰同上市集摆摊,她闷闷不乐,连唤数回无应,但发愣的她与蔬果同框仍是个美人。我续追问,她叹息数回方道:“小涛又哭了,真是遇到了孽缘。对了,昨日我见你归去途中遭李智拦下,在我家望去,他神色怪异,你们都说了什么?他没对你怎样吧?”
我将昨日事道她晓,苏梦兰惊讶后无视,只道「也好」便招待客人。看样子,她似乎猜着某事,但她近日性子太冷静,对身周事了如指掌。她与洪涛和好如初,洪涛告知,那日与李智争吵,李智竟松口说,即便没苏梦兰,他依旧会寻一位性子如苏梦兰的姑娘。此言伤透洪涛心,因此嫉妒苏梦兰。
姐妹俩真奇怪,能吵能好皆是眨眼间之事。此时,洪涛忽泪奔寻来,至苏梦兰跟前道:“走了,走了!李智去京城了!连声招呼都不打,他是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如我所料,但苏梦兰仍冷静安慰洪涛,确实也料到。洪涛坚持每日寻李智争吵,正因除了争吵,已无理由可接近他,且每日想好一切争吵台词,即便伤的是自己亦无所谓。而今闹得不欢而散,她终究失策了,李智应受不了她打扰方逃至京城。
苏梦兰费一番工夫安抚她,但她却决定进京寻李智。苏梦兰抚额,盯着我示一同相劝。我们算是青梅竹马,对彼此已有一定了解,但洪涛做出决定无人能拦。
即便如此,她未必能过父母关,毕竟她是一个姑娘家。她不明示,为寻李智,欲另挖由头告知父母去京城见识,顺为二老添新生意。此借口烂了些,二老生意已忙不过来,再添订单不累死才怪。洪涛思来想去,一副可怜巴巴盯着我俩求对策。我自然不参和了,苏梦兰未应未拒,只忙生意。
洪涛是我仨之间最闲的一个,不学刺绣雕刻助二老就算了,连基本厨活也未学到一招半式,今时竟盼着李智能早日当官,日后可成少奶奶将府里下人唤了个遍。难怪李智离她而去,分明被吓跑没还意思说。
蔬果糕点卖毕,我与苏梦兰返,洪涛亦随,一路被她哀求声烦。途中,苏梦兰止步,盯着她道:“你爹娘的生意不是火到京城了吗?你若学好手艺助你爹娘,待送货或谈生意时跟去不就行了吗?这样的借口,你爹娘应该没理由反对了吧?还有,你若得逞了,日后谈订单的事兴许会全权交由你负责,届时,你要来回京城多少次都没人管得着。”
洪涛双目一亮,握一握苏梦兰双手感激离去,苏梦兰似笑非笑盯着洪涛背影,方才策略仿佛是故意引开她,能否成功不碍事,暂让她消停一会儿才是关键。
两个月后,洪涛真进京,且有他爹随,她娘更安心。父女俩将夫人托付于我等便出发。数日后,返的竟是李智,洪涛白跑一趟了。李智来寻我,穿着略显高贵,看样子在京城混得不错。他问及洪涛近况,我如实告知,他惊后又松口气,似要言「还好早返乡,不然遇见她」之类词句。
我俩聊得投入,苏梦兰忽来,她见李智后一进退两难,忧李智再次对她动情而弃洪涛。李智见状,立身先向她道歉,自认尚未有勇气接受洪涛。苏梦兰闻后沉思,似虑是否原谅他负了洪涛。
苏梦兰缓启口道:“舍得回来啦?是趁小涛出门才回来的吧?”
李智冷静道:“缘分难测,你怎会不知?我此次归来为看爹娘,过几日便走,想必不会碍你眼了。小涛若赶得及在这几日归来,也算我与她有缘。”
气氛转瞬成火药味战场,我欲阻,苏梦兰已止,李智亦向我辞行,院子得以安宁。李智走远,苏梦兰方道:“瞧瞧你所谓的好兄弟,出趟远门归来装高贵,一身打扮不过是亲戚那得来的。如今倒好,更看不上小涛了,届时不知该如何向她开口。若说真相,想必她又得哭淹整座竹林。”
李智在京城有亲戚,此事苏梦兰方才至李家打听到的,那是他舅舅的家。若洪涛晓他亲戚家,他不知又得逃至何处落脚。还是行行好,让他清静一下,苏梦兰亦同感,虽然纸包不住火,但瞒一时暂可风平浪静。
苏梦兰入屋陪娘,近几个月,她陪娘的时间比我多,原来要嫁人得先与未来婆婆打好关系是这么一回事。兴许是她爹娘的意思,又或者是她自己的主意。与她相处这么长时间,此刻又见她另一面。
暮时,李智见苏梦兰归去又来寻,男子汉怕姑娘虽不是件大事,但若传出去,颜面尽失。院子凳桌被炎阳晒得烫手,惟邀他入屋聊。我嘲他怕女人,他轻掌我臂道:“你还是我兄弟吗?你可曾闻好汉不跟女斗?她是替洪涛出口气,这么有义气的女子上哪找呢?我在京城遇见的姑娘多数有心机且自私,果然除了梦兰,别无他选。”
他的心机不比那些姑娘轻,一心想得人妻就算了,那张嘴善道暗语,想得真费尽。明人不说暗话,明知我智商不如他,时不时就抛出个费劲词。苏梦兰虽有心机,但不说暗话。
为不让他思念苏梦兰,我将洪涛端上,他愣半晌方道:“今时,我觉得自己有些矛盾,进京那些日子,表兄给我介绍几十个对象,性子全比洪涛差,当时就想起洪涛的好。而洪涛缺的,就是对我没信心,次次打击我进京考功名的热血,更夸张的是,那桶冷水泼在我身上寒至入骨。”
原来,他说知己未必能在一起的原因是吵过火时,洪涛点了他的致命穴。但他能见得洪涛的好,何尝不是件好事?兴许他已渐渐接受洪涛,此次返乡,定是为了测试缘分。
第三日,李智启程,洪涛未返。我与苏梦兰送他到市集,他的身影挤入人海,但他对面不远处现洪涛身影,他俩即碰面时,路中马车过,二人各闪一边,各行彼路。我欲喊住李智,苏梦兰忽阻,还拉着我一同避于后巷。我不解,她叹息道:“她这么巧归来,若见我俩于此,难寻理由。”
理由说上市集闲逛正好,她真是多此一举。她见洪涛走远,拉着我跟上,再作一场偶遇。我更不解,为不坏她无理计划,只立一旁静听。
苏梦兰一脸喜悦赠洪涛一个拥抱,左一句寂寞,有一句思念,装得有模有样,成天往我家跑,找的是我娘,何来寂寞之说?她为阻止洪涛与李智一碰面就吵,干脆将李智曾返之事压下,省一场大风雨与洪涛的泪水。但她考虑得略不周到,镇上村庄多者识李智,若他们闲谈时提及,洪涛巧闻,恐怕成暴风雨,愿苏梦兰用心良苦会被心领。
李智嫌弃洪涛的只有性子,若洪涛愿意改,兴许李智会回首看她几眼,日后有情人终成眷属。洪涛与李智都不愿将长辈们扯入这场感情纠纷,若洪涛依然爱李智,得助她改恶习,如此一来,李智有归宿就不再缠苏梦兰。
洪涛欲知李智眼中的她,下午忽约我于她家后院相见。我将李智曾言一一道知,她闻后傻笑半晌道:“我若把恶习改了,他真的会喜欢我吗?”
我虽与李智称兄道弟,但他的思想亦难摸清。洪涛见我迟迟未给答复,微皱眉始不悦,背对着我道:“这件事不该为难你,毕竟你不是他。我想一个人静静,先回去吧!若被梦兰撞见要遭误会。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我会帮你除去李智对梦兰的纠缠。”
我走出洪家门,苏梦兰已候我多时。她双手叉腰走近我,一脸怀疑盯着我道:“听伯母说,你赴小涛的约?”
我自然老实交代,她点头悟某事便勾我手臂说带我去一个地方。达目的地,那是一座山,放眼望去可见整座镇,有齐列,有杂乱,密密麻麻。此时逢日落,日光照射的市镇甚美,山上的风亦凉快。苏梦兰告知,夕阳好却短暂,方珍惜转瞬失,喜后哀宁不遇。此言有刺,说的兴许是洪涛与李智,又或者李智与她。但正因夕阳美好又短暂,才教会世人要趁早珍惜眼前。
夕阳消失,我俩执手返家,途中蛐蛐启鸣,达家见洪涛在我家,实际来寻苏梦兰解闷。洪涛爹娘出门送货未返,她独看家觉寂寞。她俩去,娘立门前盯着我笑,许久未见她笑颜,即便脸留岁月痕迹,她笑得依然好看。她从不过问晚辈们儿女私情,只要未来媳妇有涵养懂事即可。
晚膳时,娘说洪涛得知苏梦兰与我在一块,干脆在此候她归来。闲谈时,洪涛忽提及李智,说他迟迟未返。但娘不知我等为瞒洪涛,将李智曾返之事压下,因此说漏了嘴。
我顿住,心想洪涛因此寻苏梦兰问罪。我弃碗筷,飞奔至洪家,一路忧她俩因此闹翻。达洪家,果真如此,但一把鼻涕一把泪奔出家门的是洪涛。苏梦兰追出门口,见我于此便拉着我一同追。半路,我俩寻不着她,决分头寻。天将暗,枭声传遍竹林阴森森,她一个姑娘家能上哪去?
我正忧,她现我身后,略怒盯着我道:“难怪我走遍京城连个偶遇都没,没想到他回来了。你们为何要瞒我?难道你想让李智一直缠着梦兰?还是你败给李智了?”
看样子,她快得失心疯了。我将苏梦兰用心良苦道她晓,她终于冷静,转瞬泪流满面道:“我为了李智,你们为了我,没想到我爱他也连累你们,我是不是爱错人了?我为了他误会梦兰,你们怎么不早说他曾返?即便说了我也不会去追,我还没疯到那种地步吧?方才我赏梦兰一掌,还误会她要与我争李智。张凌,你掌我吧!替梦兰报仇吧!”
打女人的男人不是好家伙,这种粗活还是交由当事人解决。她此时须有肩膀依靠,但我的肩膀与怀抱只专属苏梦兰。思至此,洪涛已靠过来,我欲闪,她却抱紧我。
我使命挣扎,不知所措之际,却见苏梦兰早立面前,她眼珠子瞪得快落下。我惊唤苏梦兰,洪涛速松手,回首见她,整张脸都紫了,低头不敢直视她。她走近我俩,瞄我一眼,再瞪洪涛道:“你这是报复吗?我心疼你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落泪,心疼你再为了他受伤害,难道我都做错了?”
她自然没错,只是闲事管太多。好姐妹之间相亲相爱再好不过,但闹出这么大误会谁都不好受。我道知,洪涛须改恶习方可挽回李智心,苏梦兰的气瞬消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