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没有兴趣做男鼎炉的江东鳞一剑横扫，碧宵的残魂却在朝歌上空逃得不见影了。
    一点仙灯入目。
    城外的广大褐色平原扑入他的眼中。
    古朝歌的城外亦是九曲黄河。
    在黄河岸边，偌大的冲积平原上田地开垦，河渠纵横。
    离城七十里就是古战场。
    牧野。
    这就是百越红狐一族被放逐前的旧地。
    他能看到那里剑气冲天。
    与龙门绝境毕竟有些相似。
    “李师兄，还是我去取灯吧。”
    他早就和李宝儿提起过，不能让李师妹去闯这座诛仙古剑阵。
    杀气太重。
    就算剑气与龙门绝境无法相比，但杀气之烈也是龙门绝境所没有的。
    一千年前无数剑仙妖魔殒身于此。
    魂魄不归。
    他飞到了妖城朝歌高高的双阙门楼上，都听得到残魂的厉叫声。
    “放了白鸾吧。”
    他静静地凝视着门楼上出现的翠裙美人。
    碧宵。
    也许是离城外的仙灯更近了些，她的身体可以看清一些了。
    他震惊地看到，她梳着两只素瓣，穿着蝉玉时常穿的那一身翠裙。
    他这才明白，蝉玉有意要修炼太湖魔功这果然是真的。
    他看不清她的脸，只是是感觉到容貌绝美。
    就是她。
    她竟然能控制白鸾的分神。
    一定是吸取了峨嵋仙灯的法力。
    “仙灯在城外呢，可不是我把灯放在那里的。仙灯和白鸾，你只能选一个怎么办？”
    她浮起坐在了曲墙上，裙角迎风而起在阳光上折射十色光华，她掩唇轻笑着。
    笑声果然清纯。
    又荡人心魂。
    “我要取回峨嵋仙灯。”
    他缓缓说着，
    “我还要带白鸾回去。”
    “……真是多情的人儿。”
    她转身逃开了。
    寒光闪过，她避开了他的突袭一剑。
    当他彻底穿过了妖狐的眼眸，出现在摘星楼上时，他就听到了白云天空中传来女子的媚笑声，碧宵的残魂再次半浮在空中，
    “你为了甩掉白鸾，怂恿她来闯妖城，现在终于良心不安了？”
    她像个好奇的孩子一般，浮坐在另一侧栏杆上，荡着双脚歪头看着他，她眼带忧愁，纤指指尖压在樱唇唇瓣上，
    “多情的男儿总是容易叫人伤心。”
    “……”
    他没有出声。
    他知道，要是李师妹在这里必定要和这魔女吵起来。
    世上多情的女人谁能比得过她碧宵。
    不说别人，那三位魔尊是不是也早就被她伤了心？
    然而这些话是女人之间才能说讥讽争吵，江东鳞只是盯着她透明的魂影。
    她紧跟着不放，当然是想用对付白鸾的法子来对付他。
    她也要控制他。
    他的剑一直没有收回去。
    “这样害怕我吗？”
    而那位魔女仙子故意轻笑着，仿佛摸透了他的心思。
    她绕飞在楼边，与他所站的摘星楼层平平相对。
    她突然又在他眼前消失。
    出现在他身边。
    在他忍不住倒退一步的时候，她伏在了楼柱后，只露出小半边娇容，俏笑着看他道：
    “让我来猜猜看——白鸾是冰雪聪明的狐仙，你就算是嘴上否认喜欢她，但天知地知她知你也知，你偏偏就是喜欢她……”
    所以白鸾就算来到了妖城，却没办法放弃他。
    “不要胡说。”
    他断然否认，
    “我和白鸾仙子仅是道友之交。”
    “道友？”
    她的笑声清脆回荡。
    “你还嘴硬，我又不是你的李师妹，你怎么就不能和我说说几句心上话儿？”
    她飘进了楼中，语带撒娇，
    “我难道还能说出去？说不定我还能帮你想个两全齐美的法子呢，喜欢就喜欢，又有什么错了……”
    “……”
    在他冷脸相待时，她果然也不敢完全靠近。
    “真是不识风情。”
    她半浮着盘坐，曲起一膝，抬臂撑住了俏脸。
    “你猜，白鸾她为什么被困在了这里？”
    “……她被你暗算了。”
    他盯着她，沉声回答。
    白鸾根本没想到妖城朝歌里有妖狐之外的残魂。
    这里最后一位女主人，是九尾狐苏妲已。
    “你说得没错，不过——”
    碧宵轻轻笑着在半空中化成了白烟，她如同玉蛇一般游进，向他伸出纤长滑腻的手臂。
    多亏他以前在腊梅小院里遇上蝉玉，试过这一招。
    他差点就没防住。
    他电闪一剑横扫，把她断为了两截。
    她果然还是和蝉玉那样，不痛不痒地笑着，
    “不过你也是帮凶。”
    “因为这里有你。”
    妖城朝歌里有一位只属于白鸾的江东鳞。
    白鸾不愿意离开。
    她说完这一句，终于笑着消失了。
    “……”
    江东鳞没有追上去再给她一剑。
    他紧握仙剑，微闭了双眼。
    他回想起了不久前在摘星楼上与白鸾相拥而眠的江东鳞。
    他终于明白，借由最后一位城主纣王与妲已的记忆，白鸾在这里创造出了一个只属于她的江东鳞。
    这江东鳞也就困住了她。
    她在挣扎求救。
    他知道。
    所以他来了。
    他双眼猛睁的时候，天边的夕阳已经晚了。
    从城中的摘星楼上，他终于远看到了城外七十里古战场中心。
    有一星仙灯在阵中燃烧着。
    无数的残魂都包围着仙灯，吸取了仙气。
    而他真正震惊的，却是地不出五谷已经完全死亡的牧野平原上开始恢复生机。
    在仙灯的四面，渐渐生出了青色的杂草。
    黄河以北纷纷而落的冬日大雪中，古战场开始一点一点地苏醒过来了。
    冬雪飘不进妖城朝歌，摘星楼不知道有几层高，他缓步向上行走，每走一层就能看到七十里外夜雪相连的天空和大地。
    还有仙灯。
    那是岭南魔修攻打峨嵋山，从三清正殿窃去的一星仙火。
    它果然被送到这里来了。
    “江师弟，红狐百越世家是上古九尾狐涂山氏的分支，自夏禹立国后，百越世家一直是中原的妖首巫祝，辅助夏国共享五百年基业。”
    李宝儿仔细说过那仙灯的来历，
    “这灯本来就是百越世家被赶出中原时，落到我峨嵋开山祖师手中的仙宝。”
    狴犴袭击峨嵋道宫，夺走仙宝。
    这是为了红狐。
    为了她重返中原。
    ……
    听到这些，江东鳞并不算太震惊。
    上古妖神女娲造人，而后才有男男女女，有村落有部族。
    最后有了王城。
    “想夺回峨嵋道宫的仙火，不是进了妖城就行，而是要闯出妖城。你要到达牧野平原上的诛仙古剑阵里，那里就是百越世家最后一位家主有苏氏的殒命之处。”
    李宝儿也不愿意让李西雪来闯这杀气剑阵。
    他早已经听说过这阵中的厉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