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一起走回了前洞。
江师兄要回去了。
“怎么了,一直看着我?”
“……”
她忍住了没问他什么时候出宫回来。
她觉得,江师兄有些怪。
除了故意开她的玩笑,刚才她和他在一起时,就算是元神相融,他也把伯益对夏姬做过的事都做全了。
她和伯益是成过亲了。
所以她不是以前那样从道书上看了双修之术,模糊明白又不太懂的傻瓜。
江师兄最后又有些暴躁她能感觉出来。
“江师兄……”
所以她有些畏缩,在绝顶夕阳中她牵住了他要离开的衣角。
他是不是知道伯益的事了?
“什么?”
他叹了口气,回身抱住了她。
“别担心,我很快就出宫了。”
他不能再呆下去了。
否则他一定会追问伯益的事。
但这不是李师妹的错。
……
元神归位,江东鳞睁开了双眼,他仰着头,从大角观祭坛中仰望天空繁星。
今夜他入定时的暴躁有些过分了。
这份暴躁不安不是来自于第一位分神。
儿时的分神早就已经沉睡下去了。
而是东王。
东王伤了瑶姬的心,瑶姬又选择了谁呢?
瑶姬也是有心上人的吧?
就像李师妹也会喜欢上江东鳞之外的男子。
“……”
江东鳞苦笑着,脚出大角观时亦在自语,
“你养了一宫的母龙,子孙血脉遍布天下,活该你是这样的下场。”
瑶姬不爱东王。
爱上别人了。
李师妹说过,在西昆仑东王的家门口,瑶姬布下了符阵。
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去了哪里呢?
爱上了谁?
李师妹如果不爱江东鳞。
她会爱谁?
伯益?
深秋里的黄叶在宫中夜风中飘飞着。
他没办法把东王从他的元神里踢出去,只能替他的伤心叹了口气。
“江仙师?”
宫灯橙浅,提灯引路的叶嘉儿小心翼翼地问着。
她在宫中以女色邀宠,精于媚术,她感觉出江仙师的神色变化。
他与女子交欢了。
但没有满足。
还更烦恼了。
她心里一沉,银牙碎咬暗恨了起来。
是红鸾?
她知道江仙师这几日都没有住在兰香阁。
除了在祭坛中修炼,他时常就是隐身随在了李旦身边。
武太后不至于会杀死自己的小儿子,但法相公子却很忌讳这位诞下来时有过帝星之相的退位皇帝——深知法相公子底细的就是江仙师了。
虽然年轻,却不愧是仙剑之主。
“父皇在位时,西北一带与大食的战事已经失败了。”
大唐的势力无法再越过昆仑山。
“瑶池已成绝境。”
再也不会有金莲盛开,也不会有不死蟠桃结实香飘。
西昆仑王母座下的散修女仙们不来助阵,仅任道门崆峒剑派是无法越过西昆仑的。
李旦与逃来的拜火教波期王子说起此事时,江仙师在一边默默听着。
“仙师,西北事败是不是因为东昆仑的魔宫消失了呢?”
皇太子谦虚下问,
“瑶池金母才一怒闭了仙境?”
“我想并不是如此。扫荡魔修是顺应天道。”
江仙师那时正色回答,
“除魔卫道,上合天理,下应人心,只不过——”
只不过他从李师妹嘴里听说过,东昆仑魔宫上还有弥罗天宫所派三千值守功曹在巡查。
有什么原故吗?
“魔心未尽,才有圣僧西去天竺,取来真经。”
江仙师并不排斥佛门,
所以皇太子愿意仔细聆听。
“只不过,我以为,魔心如水,除了截断堵死。还应有所疏导。”
“仙师的意思是……”
当时几位宫中老供奉、叔父、还有她也在一边听得不解。
难道还要让魔修们念佛经疏导恶念,个个都和法相公子一样佛魔双修?
他双修后干的坏事也不少了。
“……”
江仙师沉默着。
半晌之后,他才道,
“黄河旧道上的龙门山,有传说鲤妖越门,龙飞九天。”
凡人越门,自成仙根。
魔心如果越过龙门,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天下之难不在于与大食、突厥的争夺,而难在于人心。
这件事,只有天生魔修的江仙师才能回答吧?
他有一颗道心,却生就了魔身。
叶嘉儿想起了红鸾。
“……小魔祖是对她动心了。所以才搬离兰阁阁,刻意避开她。”
周纪被她求得没办法,告诉了她这句话。
她没有向周妃承认,她已经隐约想起以前一些事了。
她是喜欢江仙师的。
但仙师厌弃于她。
周妃也没有问她,她与他都自知肚明,却都精明地没有宣之于口。
“我不会去想以前的事的,周前辈。”
她跪地哀求着周妃,
“我的性情周前辈一定知道,我只在意眼下。”
因为在意眼下,所以她看到了法相公子就有意暗通款曲,因为在意眼下,她看到江东鳞
和红鸾默默相对时,她就算想起了以往的一些事,她更在意的却是红鸾如何讨好了江仙师。这一回,她不能再犯错了。
“江仙师,今日太液池前自雨亭有秋菊花开,仙师要不要去赏花?”
她柔声问着。
江东鳞看了她一眼,没有摇头。
“……仙师,请这边来。”
她并不担心他会疑心她有心勾引,自雨亭一带向来有宫中供奉巡查,她只是窃喜地知道:
听说终南剑派有意让李宝儿的妹妹与昊云结为道侣。
江仙师必定是心中烦恼。
她柔顺地提灯在前,巧纱地用步伐阻挡他的视线,在他走到亭前十步,她侧退一边时,江东鳞才震惊看到亭中站着的女子身影。
星光点点,红鸾扶着亭柱,正凄凄地看着他。
“……”
他还在苦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叶嘉儿悄步离开的悉索声响起,他侧眼看了她一眼。
叶嘉儿被他森然冷眼扫得心里微颤。
恐惧之余,她却又有一片狂喜涌来。
江仙师和以前果然不一样了。
他对红鸾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