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
因为早有准备,在法阵的漆黑天地间,她终于看到了老虎身上的乳白剑光。
宇宙深处的矮星群间还传来了它的虎吼声。
她头都不敢回,使出全部的符力向白光处逃去。
她一个飞跃就跳回到了身体里。
灯光入眼。
玉帐珠帘,暖香袭面。
她的元神逃回了房间。
她回到了盘坐冲关的床榻上。
四面是静谧的灯光,透过床侧的香木雕窗格子,她能远眺到灯火点点的成都府。
她被杀气惊吓的一颗心终于暖和了一些。
小小的虎吼声响起,本来伏在榻边白老虎已经跳到了床上,蹲在她身边看着她。
玉齿剑在它头顶悬浮着。
它的剑气就是引她回来的那道白光。
“老虎,谢谢你——”
李西雪抱着它的大脑袋,抹去了一头冷汗。
它虽然是个幻像,但她静下心来时却是可以触碰到它的。
这是李宝儿抱着她坐紫麒麟时就教过她的。
剑灵需要用心去触摸。
它才会以她为主。
只不过,现下她顾不上再多多夸赞老虎,先是跳了起来。
她在房间门窗四面全都贴上了朱砂黄纸破妖符,防止碧游公子杀进来,近百道符纸贴满了后,她才敢喘了口气。
她跳回榻上,继续抱着白老虎的大脑袋安抚自己吓凉了的心。
早知道碧游公子也在抽取法阵法力冲关,她是绝不会想出这个主意的。
江东鳞告诉过她:
“李师妹,我在凤城小院亲眼看过碧游公子的四个分神,他的僧衣僧相只是其中一个。”
“四个分神里最后能结金丹的,未必就是这一个。”
“你要小心。”
李西雪明白江东鳞的意思。
她刚才在逃走时,吓得不敢回头是因为她看到了他的另一个分神。
银冠银甲的碧游公子一直都没有追她,他站在星空之中,渐渐又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她只看到了他的一双妖眼。
漆黑的深夜,持剑站在她床前的那一双妖眼。
他是来杀她的。
“……”
李西雪抱着玉齿剑,想了又想。
“老虎,我是不是很没有用?”
她左思右想,再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可以提高法力,让她能筑基后跟着李宝儿去魔宫。
白老虎趴在她身边,用坚定的虎眼示意着:
本主想的都是对的,本主决定的都是没错的。
它绝不会觉得很蠢。
“……”
李西雪斜起了眼,鄙视着老虎,然后又在它琥珀玉的眼瞳中看到了她自己哭丧着的脸。
“老虎,白鸾今天被我气哭了。她肯定是想在大家面前把我打败一百次,让我丢光脸的。”
“老虎,我想去找江师兄。我担心他。”
“老虎,我是真的想筑基。”
李西雪握紧了玉齿剑。
在闭目入定中,她带着剑再一次潜入了上古妖神大符阵。
“李师妹,等你有一天敢和碧游公子斗法的时候,不论结果如何你就可以筑基了。”
“你已经修炼到第二层图符,最后差的就是心境。”
“畏天,畏地,畏鬼神,唯一不可畏的就是自己。”
妖阵天地还是那样浩渺,符光如星辰忽近忽远,旋转着不时暴出一团火光。
仿佛宇宙的初生。
那双满是杀气的妖眼就在星辰的深处。
持剑而立的碧游公子一直站在那里,等着她回来。
他玄衣曳地,乌玉簪束发,手中剑光暗寒。
他遥遥地看着她,仿佛那一夜十一岁的她睡到迷糊时,看到了无声无息潜进来的妖影。
曾经有一度,她以为她看到了妖神。
站在她床头的妖影对弱小的她而言太过强大,他在她心中就像《山海经》里记载的,天地倾倒,星辰移位时都不会灭绝的上古妖神。
其实她一点也没有看错吧。
他确实有妖神的血脉。
“游道兄……”
她停在了半空中,迎视着那双妖眼,缓缓拨出了手中的玉齿剑。
“请游道兄赐教。”
她不再是十一岁的小姑娘。
即使不是他的对手,她也能判断出他的元神紊乱,四个分神在夺取控制权。
与此相同,上古妖神主宰天地的洪荒之世也早已消失在了时光的尽头。
起因也是妖神之一的共工撞断了不周山天柱。
玄衣玉簪的碧游公子狞笑了起来。
“李宝儿的妹妹——”
他把这个名字在嘴里咀嚼着,一步一步踏在了虚空之中,向她走了过来。
李西雪握紧了手中的仙剑。
但她却听到了他与妖阵天地回响的心声。
“我和史娘子在一起并没有妨碍任何人。我是真的喜欢她。”
“为什么你哥哥要多管闲事。”
“为什么逼我伤了她的心,还毁去我多年的苦修,把我的法力从分神打落到了筑基前?”
“……”
李西雪要拼尽全力,才能迎着他的怒意站在原地不一步不移。
“我……我是李宝儿的妹妹。”
“我觉得我哥哥没做错。”
她在心里这样回答着,却无法出口。
因为她更震惊于碧游公子的愤怒与怨恨。
四年来,他花了多少的功夫和苦修,从筑基前恢复到了炼虚期?
他又熬过了多少的心里煎熬,才从炼虚期恢复到了分神顶峰。
面对着这样的碧游公子,她不能不去怀疑:
哥哥真的没错吗?
真要非要拆散了他和史娘子,才是对的吗?
在那腊梅小院里,史娘子虽然一句都没提起过碧游公子,但越是如此,她李西雪却越是能清楚明白地看到她的心,看到她心底对碧游公子的情恨:
那怕是与他在一起而身死,她也百折而不悔。
只是不要抛下她。
不要转头离开。
这就是碧游公子对李宝儿的恨。
星空无声。
碧游公子从站立处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他不飞也不急,只是远远地走过来,仿佛走过这四年漫长的时光。
走过他四年孤单的煎熬。
李西雪一咬牙赶在自己的手脚被他的妖威僵化之前,叫道:
“接招!”
她抢先攻了过去,一剑刺向了他。
而他仍然在遥遥地盯着他,仿佛那一夜他站在床头一样,用杀意的眼久久地盯着他。
她知道,这一次他不会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