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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他不是对皇位没有半分幻想,只是现实就是现实,不是他想就能一切成真。他现在还暂时住在东宫里面,但是以他现在的身份,住在这里有些不尴不尬的味道。
    有太监上前来扶他,被他挥手拒绝,走进东宫大门,他遇到神情冷淡的太子妃,脚下微顿,相顾无言。
    两人现在已经是无话可说的地步,太子知道太子妃不满他把皇位拱手让人,可是他却不能不为整座东宫还有母后考虑。
    太子妃给太子福了福身,刚想开口说话,就见太子打算转身去偏殿。
    她忍不住开口道:“太子想去哪儿?”
    “我去书房看看书。”
    “太子现在就这般不想与我说话吗?”石氏不甘心地看着他,“嫁给你多年,我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太子为何待我如此薄情?”
    “石氏,”太子疲倦的揉了揉额,被丰宁帝软禁以后,他就一日一日地消瘦,现在穿着锦袍也空荡荡的。他叹了口气,“你不要再叫我太子,我已经不是太子了。”
    太子妃忍不住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拒绝容瑕请你登基的要求?”
    “石氏,我不能登基,也登不了基,你明不明白?”太子神情间带着几分厌烦,“你现在也不是太子妃了,你明不明白?”
    “你是说,若是你登基就活不了?”石氏低声吼道,“就算只能做一日皇后,做半日皇后又怎么样,至少历史上记载我时,是一个皇后,而不是一个妃太子妃!”
    “你简直鬼迷心窍,不可理喻!”太子气得白了脸色,“你想做皇后,就去找能让你做皇后的男人,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太子对石氏从未说过太难听的话,今天这话,已是他言辞最犀利的。
    看着太子拂袖而去,石氏怔怔地站在原地,太子对她已经如此不满了吗?
    “太子妃,您没事……”
    “啪!”石氏反手一巴掌打到这个宫女脸上,“胡说八道什么,没听太子说吗,我已经不是太子妃了。”
    被打的宫女眼中含泪跪在地上请罪,不敢有半分抱怨。
    这座东宫,此时就像是一座坟墓,待在里面的人毫无生气,待在外面的人也不想进来。
    容瑕登基的那日风和日丽,蓝色天空上点缀着几朵白云,让人无端觉得喜气洋洋。
    登基大典规矩十分复杂,东跪西拜,不仅大臣们被折腾,就连皇帝自己也不轻松。
    “传玉玺。”
    礼部官员一声传报,就见殿外走进一个红裙宫装绣金牡丹的女子高举金丝楠木盒子,一步步朝殿上走来。
    女人,捧传国玉玺的竟然是一个女人?
    有些朝臣惊骇不已,也有人面色平静毫无反应,但不管这些朝臣心中如何作想,这个穿着宫装,头戴金冠的女人,带领着三十二名精壮侍卫在殿中央跪了下来。
    班婳高举金丝楠木盒,高声道:“恭祝吾皇千秋万代,百姓安居乐业,天下歌舞升平。”
    她站起身,三十二名侍卫仍旧跪在地上,纹丝不动。
    殿上的台阶用纯金制成,班婳右脚迈上台阶,一级一级朝容瑕走去。
    台阶分五段,每段有九级,她高举木盒,每一步都走得极稳,直到踏上最后一级。
    “陛下。”她想要跪下给容瑕呈玉玺,但是容瑕一把扶住她的双臂,从她手里把玉玺拿了过来。
    容瑕左手捧着玉玺,右手牵住班婳,转头对班婳微微一笑。
    朝臣们齐齐跪拜,三呼万岁。
    嬴朝元年,年仅二十六岁的开国皇帝容瑕登基,定年号为成安,所以这一年又称成安元年。
    容瑕正式登基以后,下的第一道圣旨就是封太子为和亲王,并赐亲王府邸。
    世人闻之,纷纷称赞容瑕仁厚,对前朝太子如此礼遇。
    也有官员站出来说,新帝登基,理当大赦天下,万民同贺,但是被容瑕当朝拒绝。
    “被关押在劳中的犯人,本就是各有错处,赦免了他们的罪行,并不是万民同贺,而是对普通百姓的不公平,”容瑕坐在龙椅上,表情平静道,“若要万民同乐,不如免去几个重灾地区一年的赋税,这才是真正的万民同乐。”
    “陛下英名。”周秉安起身道,“此举甚好。”
    “陛下英名。”
    随后容瑕又封赏了一些有功的将士,原本被蒋洛厌弃的文臣,也被他重新召回。整个朝廷百废待兴,但却不见丝毫杂乱。
    尤其是当容瑕不愿意大赦天下,却愿意免去重灾之地赋税的旨意颁发以后,百姓们无不拍手称好,顺便再骂一通上一个皇帝的昏聩荒唐。
    很多文臣官复原职,没有走门道的裴东升也是其中之一,他收到宫里颁发的旨意后,顿时喜极而泣,没过两日病就好了一半。
    裴姑娘忽然想起十日前见过的贵人,她说父亲最适合国子监祭酒不过,这才过了没多久,父亲当真便复了职,那个贵人究竟是谁?
    能称长青王为表叔的,都有哪些人?
    有乐于为容瑕效力的,也有一些坐在家里,故作高姿态,摆出一副对前朝忠心的姿态,来表现他们有正直不阿。甚至还有人特意为此写诗,来表达自己不屑与名利场众人同流合污的高洁精神。
    但是他们的高姿态没有维持多久,就被班家人在“无意间”打脸了。
    第131章
    班家被抄家以后,与班恒关系还不错的几个纨绔, 还试图偷偷塞些金银细软给班恒, 得知容瑕没有因为班家倒台就翻脸不认人,反而把班家人全都接走后, 才歇了那份心思。
    后来丰宁帝把班家三口软禁起来以后,这些纨绔上蹿下跳想了一阵子的办法,不过他们也没来得及蹦跶多久,自家也跟着被抄了。他们这些世袭的贵族, 在朝中并无实职, 丰宁帝看他们不顺眼, 非要把他们的家给抄了, 那么也没办法。
    容家军打进京城以后,这些纨绔纷纷乐得看热闹, 这些勋贵虽然没能恢复爵位, 但是却被朝廷归还了抄没的家产, 这对他们而言, 已经是意外之喜。
    尤其是几位曾在朝上帮过容瑕的纨绔,现在都被封了几个不大不小的爵位。
    这些纨绔自己也识趣,知道他们现在也不好意思凑到宫里去谢恩,所以当着宣旨太监的面,朝着皇宫方向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头,说了一堆拍马屁的话,第二日就拎着厚礼去静亭公府了。
    新帝刚立,家中长辈不敢在这个时候拉帮结派,所以携礼拜访的都是年轻小辈,找了一个聚会的借口,才踏进班家大门。
    几个年轻辈的纨绔因为这次政变,性子比以往有所收敛,说着说着便聊到了那些自命清高拥立前朝的老酸儒。
    “什么拒绝朝廷招安,”班恒毫不客气道,“陛下要的是有能力,有才干,心系百姓之辈,你们说的这些人,陛下怎么看得上?一口一个瞧不上朝廷,不与富贵同流合污,说得好像他有机会同流合污似的,多大脸啊。”
    几人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好奇地追问:“真没这回事?”
    “真没有,”班恒肯定地摇头,“陛下很看重德才兼备的高人,听我姐说,若真有治世之能臣不愿意被朝廷招安,陛下会亲自去请。你们说的这几个人,闹得这么欢腾,朝廷什么时候搭理过他?”
    “所以他们是心里犯酸,面上还要故作清高咯?”某纨绔嗤笑一声,“我就最看不惯这种人,晚上睡觉的时候,没准做梦都盼着朝廷召用,早上起床还要装作不屑,写诗作词为自己标榜,做人诚实一点不好?”
    “这种人,想要收拾起来很容易,”另一纨绔道,“他们不是要脸吗,那我们就不给他们脸。”
    “我有个好主意,”班恒一拍桌子,“咱们请戏子在闹市演上一出,弄得好笑一些,羞死他们。”
    “就这么办,他们臭不要脸,我们也不要给他们留脸。”
    就在这些自命清高的文人被吹捧得轻飘飘晕陶陶,连他自己都要以为自己是真的拒绝了帝王召见时,忽然有些闲得没事的纨绔开始请人免费听书看戏了。
    戏里书里说了什么?
    大概就是一些没什么才能,偏偏还自以为高人一等,看不起普通百姓的读书人,羡慕一些同窗入朝为了官,躲在床上偷偷哭泣,第二天继续一脸清高的出门。
    有部分读书人确实自以为高人一等,看普通百姓的眼神都是斜着的,所以这一出出诙谐的戏,惹得看热闹的百姓哄堂大笑,尤其是那几个演读书人的丑角,得了不少百姓的赏赐。
    一时间竟是在京城里出名了。
    读书人与纨绔是没法讲理的,你说他们在侮辱人,他们偏说自己只是闲着无聊,随便请京城百姓看几出戏。
    你这个读书人如此激动干什么?你为人正直,又不故作清高,何必为这种可恶的读书人说话,岂不是污了你的清名?
    这几个读书人还能说什么?
    说自己被戳中了痛楚,还是故作大方把气憋回去?
    被班恒这些纨绔一番折腾,这些老才子们顿时消停下来,不仅不再写诗作词,还躲在屋子里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出门,生怕别人就说他是这样的人。
    但是他们这些行为早就得罪了入朝为官的文人,不做官便是品行高洁,他们这些在朝中的又是什么?一些人隐忍不发,是不想坏了自己的名声,现在势头正好,他们当然要趁机踩一脚。
    一是为自己出气,二是讨好当朝皇帝。
    班恒他们这几个纨绔做的事情传到容瑕耳中以后,容瑕对班婳道:“还是恒弟这方法好。”
    “他的脑子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用一用,你可千万别夸他,”班婳没好气道,“这点手段算什么,他们那群人损点子可不少,当年谢启临在京城也算是风流才子,后来不照样名声扫地。”
    “他算什么风流才子,”容瑕毫不犹豫道,“有我好看,比我有才?”
    “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比什么比?”班婳在他脸上捏了捏,剥了一颗龙眼塞进他嘴里,“我可没跟什么石姑娘,林姑娘、还有是什么公主郡主比过。”
    容瑕把核吐到手里,失笑道:“你说的这些人,我连她们究竟长什么样子也记不住,你若是问我她们谁好看一些,我可回答不出来。”
    “你们男人的这张嘴,把天上的麻雀都能哄下来。”
    “麻雀有什么好哄,我把你这只凤凰哄下来,心满意足矣。”
    夫妻二人秉烛夜话,又是一晚温情夜,班婳从床上醒来的时候,容瑕已经去上朝了。
    听到殿中省的太监来报,说是福平太后今日就要出宫到京郊外的别宫居住,问她有没有旨意颁发。
    福平太后就是太子与蒋洛的生母,虽然前朝已亡,但是容瑕承过她的恩惠,所以仍旧保留了她太后的封号,她娘家人的爵位也都维持不变,给足了太后颜面。
    “今日就走?”班婳微微一愣,起身道,“我去看看。”
    “娘娘。”如意有些担心地看了班婳几眼,上次福平太后求娘娘帮着暴君求情,娘娘拒绝以后,太后与娘娘便再也没有见过面,现在过去,她担心太后会给娘娘脸色看。
    班婳神情平静道:“走吧。”
    福平太后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看着太监宫女把整理好的箱子匣子搬了出来,对身边东张西望的嬷嬷道:“你在看什么?”
    被太后发现自己的小动作,她面上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以为皇后娘娘会派个人来送行,至少这样太后去了别宫以后,日子能好过一点。
    亡国太后,虽然名为太后,但谁会当回事呢?但若是有皇后给脸面,别宫的下人定不敢对太后不好,她是做宫人的,哪会不知道下面那些人的心思,可是这些话她如何能跟太后直说?
    实际上福平太后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这个时候,她只能装作不知罢了。她曾想过一死了之,可若是她死了,她的大儿子、女儿又该怎么办?二儿子她没有教好,难道还要用自杀这种手段,惹得新帝不快,最后连累大儿子吗?
    更何况她对容瑕还有几分恩情在,若是她还活着,容瑕待她大儿子与女儿也能好上几分。
    所以她只能活着,安安分分老老实实的活着。
    就在她即将踏上马车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了嬷嬷有些惊喜的声音。
    “太后,是皇后娘娘!”
    福平太后回头望去,竟然真的是班婳过来了。她脚下一顿,转身正面对着班婳。
    “娘娘,”班婳把一个木匣子递给太后身边的嬷嬷,“去了别宫多多保重,若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就派人来宫里说一声。若是得闲,我也会去探望您的。”
    福平太后嘴唇微颤,半晌才道:“你不该来的。”
    她是前朝太后,班婳亦是前朝钦封的公主,还流着部分蒋氏家族的血液,她与他们这些前朝人走得太近,对她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