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来到开封,找的是开封府的衙门,他告了四个开作坊的场主,其中一个开的是纺纱厂,罪名是大量的使用童工,剥削残忍,有至伤、至死的情况,非常严重。有一个是开染坊的,工人都是买来的,没有工钱,日夜劳作,工人们苦不堪言。另外两个场主的罪行轻微一些,也是克扣工钱,很多人干了一年分文未得。
黑心的老板拖欠工资,古今相同。
由于河南省在吴光义任巡抚时,大力提倡工商,当然也就会有一些扶助的政策,现在换了樊尚燝,他对改革新政颇有微词,这样一来官员们对于工厂、商户就不好处理了,是从严还是从宽?尺度把握不好,只好向上司请示。另一方面现在官府在鼓励工商,工商的事情自然就在风头上,有点大小事端就会闹得满城风雨。开封是河南的首府,巡抚、三司、知府同城,所以樊尚燝自然很快也就知道了。
处于反攻倒算风头上的樊尚燝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于是,又一次伸出手,越位干预这个案件。
这样一来严厉处理就是必然了。
不管处理轻重,这都是个别事件。在整个河南省来说这种情况还会有,绝不仅仅这四个例子。但是,也不会是全部,并不能说所有的工商户都干了非法之事。这个道理是很简单的。
但是,如果别有用心,以此推而广之,打击所有的工商户,那就会冤枉了大多数的人。
樊尚燝就是这么干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抓起来再说!在大明也不会有人跳出来喊什么“法制”,官差如虎狼,抓起来就是大刑伺候,屈打成招者数不胜数。一时间河南就是一片腥风血雨,人头滚滚落地,工场、作坊、商铺抄没充公的数不胜数,办案的官差衙役乘机敲诈勒索、贪污私肥者比比皆是,河南新兴的资本市场遭到了巨大的打击。
好在朱家没有什么损失,这是由于朱万化办工商实业有一个原则,那就是,国防军的势力没有达到的地方,不允许开办实业。为了河南的工商发展,仅仅开了一个唯一的先例,那就是开封的粮店。在开设这间商铺时,朱万化就曾指示贸易公司的总掌柜朱颜说:仅此一例,别处绝对不可照此办理。朱万化到不是怕谁,他是怕惹来麻烦,影响朱家的大策略。
除此之外,在朱家势力范围之外的业务就只有邮政和曙光银行了,这两样算不上实业,带有公共事业的性质。即便如此,也是仅在朱家有影响的地区开办,并没有面向大明的所有省份。
朱万化的这个原则让朱家避免了这一次的损失,更避免了一次大麻烦。可以想象,如果朱家在河南有大量的产业,遭遇如此损失,朱家就有可能向河南用兵,其后果就严重了。
现在朱家在河南的产业有:南阳西峡县的农牧场,那个地方是独立第一团的驻地,没有人敢惹事的。其次就是分布在各县的邮政和银行,一般不是穷凶极恶的强盗,是没人敢动的,他们也都有自己的守卫,特别是银行,守卫的力量都不弱于县里的差役。最后一项就是河堤修缮处在黄河沿线的分支机构,他们与工厂、作坊、商铺不沾边,何况有正规军的保护,更是没人敢动。所以有危险的只有开封的曙光粮店。
朱家的情报机构已经很完善了,特别是在河南,有什么风吹草动的提前就能知道。因此,当风声不对时,开封的粮店及早的就停止了营业,粮食和主要人员都转运到黄河北岸的兵营之中。黄河沿岸都有朱家的兵力,只剩下空壳的粮店也还是增加了一些护卫,目的是防止有人借此挑拨事端。河南的官府也知道这家粮店的背景,为了缓解河南的粮荒,全指望着这家粮店大量的引进粮食,所以暂时没有人敢动它。
我们在前面已经多次说过了,河南的稳定对于大明是至关重要的,乱民就在山西,河南的动荡极其危险。虽然由于国防军在黄河北岸有两个营的兵力,山西的乱民过不来。但是,动荡的河南自己就会产生民乱,那和山西的乱民入境没有原则上的区别。李自成、张献忠并不新奇,河南人才济济,出几个猛人不算什么。面对这种危机,经朱家父子商议,不得不有所反应了。
兵是不能用的,形成战乱的后果更糟,并且有替恶人撑腰张目的嫌疑。反应的办法就是利用中华日报的舆论向导,在报纸上开设专栏,组织大批的文章,报道河南的形势,发表评论,当然还会使用正反两方面的文章展开论战,分析其害处,危险性,对于大明局势的影响。朱万化自己就动手写了几篇文章。
朱万化没有料到的是,樊尚燝的固执和暴躁。中华日报影响面大,舆论的压力也就大,在河南开始有士绅发出不同的声音,批评樊尚燝。朝廷的大明日报,不知道是反应迟钝还是有意纵容,反正是没有任何表示,只字不提。
七月初一,樊尚燝命令在河南查封中华日报!关闭河南的邮政业务。报纸是通过邮政发行的,朝廷的大明日报也同样通过邮政发行。他这一关,把朝廷的大明日报也给关了。
还好,河南没有关押邮政的工作人员,没有动曙光银行,也没有限制曙光货币,否则局面将更加混乱。
邮政的主要人员和设备,特别是电报设备,也就都迁移的国防军的军营中。
朝廷的反应还是非常消极,这么大的事情,竟然当做不知道,大明日报被关掉了也不吭声。估计大佬们都抱着看热闹的态度,因为他们预感到,工商的兴起,就会为宪政铺路。反对宪政自然就要压制工商,压制经济的大发展。
于此同时,在山东、辽宁、台湾也开始了整顿工商业、通过议会发布新的立法,规范资本的合法经营,对于盘剥工人、增加劳动强度、增加工作时间、使用童工给予法律上的限制,对于已经发生的恶劣案件及时审理,公布罪行和处理结果。
提出八小时工作制,逢一休息(初一日、十一日、二十一日为休息日,十天休息一日),逢六休息半日,加班要付出加班费,等一系列的维护工人利益的新的工作法。
七天一星期是西方宗教的产物,这时还没有大面积的传到中国,所以大明的人没有星期的概念。
朱万化按照后世的经验,从比较大的行业开始组织建立工会,同时让议会研究颁布工会法,以规范工会的行为准则,避免工会变成行帮、党派组织。行帮在中国根深蒂固,是产生黑社会流氓团伙的温床,也是城镇土匪的变种,从工会诞生的开始就要避免它走上邪路。工会的根本宗旨是维护工人群体的利益,同时也是促进经济有序发展的一种势力,它是不能与政治挂钩的,带有政治色彩就会被政治左右,就容易迷失方向,脱离维护工人利益这一准则,走向不可知的方向。
所以工会法中特别要规定,凡是沾染了行帮、政治党派的成分,情节轻的限期整改,情节严重的,就是造成了后果的,则宣布为非法,立即解散,并且武力监督,必要时可以武力镇压。
......
崇祯五年八月初,正当河南闹的乱哄哄的时候,从辽东传来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七月份皇太极宣布退位,自立为“清王”,改国号“金”为“清”,尊大明为宗主国,大清国为大明的属国,回归大明的子民地位。废除天聪年号,改称崇祯五年,改沈阳为盛京,定为王都。
同时宣称大清国独立立宪,成立议会。他们没有提基本法,估计是怕与国防军沾边。
皇太极不当大汗了,改称国王。在女真人眼中“大汗”相当于皇帝,国王自然就降了一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崇祯五年三月,为粮食所迫,皇太极远征蒙古,也到达了大同、宣化边关。皇太极叩关小小的试探攻击了一下,没敢大打,因为他担心一旦破关,近在赫图阿拉城的花皮就会取抚顺,甚至沈阳,自己的老窝就危险了。
取得一些口粮之后,皇太极就匆匆的返回了辽东,他实在放心不下后面的花皮。
蒙古人手中的牲畜肉类不少,粮食不多,勉强有一些。蒙古人的粮食来源之一是蒙古境内有不少汉人,他们是种粮食的。其二是蒙古人与大明虽然关系不是太好,但是也没有到后金那种互为仇敌的地步,通过对大明的贸易还能获得一些必须品。就是浙江朱家也通过遵化、大安口与蒙古贸易取得马匹、毛皮。所以后金从蒙古还能取得一些粮食,当然获取方式不是贸易而是抢夺,因此也难免征战。
现在的四大贝勒就剩下了代善、皇太极两人了,并且他们原来的关系就比较好,皇太极刚刚回到沈阳就找来了代善。
皇太极说:“大哥,这次狩猎我们到了大同关。”
他们把征战抢夺叫做狩猎。
“在大同关前也试探着打了一仗,没想到大明的边军都装备了更多更好的火铳,击出的弹丸已经不是铅弹,都是规整的铁珠,杀伤力大,打得远。我们的弓箭还够不到时,人家的火铳就打过来了。虽然比不上花皮厉害,也是很难对付的。我大金国前途堪忧啊!靠抢夺大明的路怕是走不通了,今后的路怎么走?如何获得粮食?这些都很难。打不过大明,我们可以不去惹他,可难保大明不会攻过来!且不说关宁军,花皮就在赫图阿拉。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们还要早做打算才好啊!”
皇太极所说的大同关上的新式火铳,就是卢象升带过去的,皇太极叩关,朝廷急调卢象升到了大同前线。卢象升的亲兵队全部装备了新式火铳。凭关而守,居高临下,新式火铳发挥了远程打击的优势。
代善说道:“我也一直在想,就是大汗你不说,我也想找你商量了。大明和花皮他们两方之间的交恶、交善与我们关系不大,但是这两家我们谁也惹不得。欲保平安,就要与他们交好,最低限度不能交恶。我们需要想一个办法,令这两家都不能出兵进攻我们,只有如此,才是我们的出路。”
代善分析着形势,说话似乎有一些顾虑。
皇太极说道:“大哥,为了我们部族的安危,朕什么也不在乎,也都能放弃,有话你就直说吧?”
“好,我就直说了,说对说错,大汗你不要怪罪。我的意思是大汗的称号是不是改一改,目的是避开锋芒。俗话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我们称大汗,就是大明皇帝的隐患,征战是迟早的事情,一旦时机对大明有利,他们就会立即开战。所以为了我部族的安危,大汗应该做出牺牲,退大汗位,改称王。大汗用一个人的委屈,求我十万部族之安全,我部族的子孙后代都会称颂大汗的恩德!请大汗决之!”
说着,代善就跪了下去,以头叩地。
皇太极连忙起身,双手扶起代善,兄弟二人泪流满面,哽咽着没有哭出声来,室内一片沉寂。
良久,皇太极说道:“这也是德灵额的意思?”
德灵额其实是我们的熟人,就是马小六到金州给毛文龙送信时认识的绸缎庄的洪老板,汉名洪宝德。当时马小六、钱百万一行人就住在洪老板的外宅里,马小六有发展情报员的任务,相中了洪老板。可是一了解下了一跳,洪老板不但是女真族人,而且在旗,是镶黄旗的,本性爱新觉罗,竟然是皇太极的远房兄弟!马小六无论如何也不敢发展他为情报员,于是改为发展当地的茶馆老板为情报员。
这些情况汇报到朱大典那里,朱大典就上了心,觉得这是个早晚用的着的人,于是就不断的派人联络,维持着联系,顺便施以恩惠,施加影响。
朱大典老于世故,经验老到,向这种可能有用之人他笼络了不少,一旦有用,那就能派上大用场。
现在洪宝德就有用了!半年之前朱大典命令朱家内卫的头目朱泰,派人联络洪宝德,下达了任务。
内卫也是朱家的一套情报系统,它侧重于内部保卫,所以称之为内卫。头头是亲信家人朱泰,他是管家朱宝森的堂兄弟。
下达的任务就是通过洪宝德诱使后金对大明罢兵、称臣、立宪,目的就是搅乱大明的局面。乱局之中方有机会。后金对大明的军事价值已经用尽,于是就改为政治利用。
洪宝德的女真族名字是:爱新觉罗.德灵额,他的祖爷爷是觉昌安的亲兄弟,觉昌安是努尔哈赤的爷爷,所以德灵额是皇太极的远房堂兄弟。
给他设计的说辞,利益分析绝对按照后金统治集团当前的态势下的立场,对于皇太极等人也是利益的正确选择。朱大典如果不提示他们,他们自己也可能走上这条路,但是未必彻底符合朱家利益,这种诱惑提示又完全是朱家希望的结果,说句套话就叫‘双赢’。
但是朱大典的这个举动并没有告诉朱万化,这不是父子分心,而是他们父子之间的一个小小的分歧:朱大典的内心总还是存着做太上皇的心结,同时他也考虑到跟随朱家的众人也要有一个好的安排,否则人家追随你图的是什么,不就是个从龙之功,开国元勋吗?朱万化则完全不考虑自己做皇帝,并且道理是很充分的,就是为天下黎民百姓的福祉着想。既然说不通,他自己有时候就忍不住悄悄的施加影响,只要不妨碍大局就可以了。
德灵额的身份是绝对经得起考验的,所以他很快就见到了代善和皇太极,他的影响和“观点”也就逐渐的透露出来,慢慢的影响着他们。
所以皇太极就问这是不是德灵额的意见。
代善答道:“是,德灵额在外经商多年,见解不俗,毕竟是自家兄弟,仔细琢磨,他的道理是对的。”
皇太极说道:“朕只能做不孝子孙了,朕意已决:退位!”
代善说道:“大汗之宏大胸襟,令人敬仰,我部族的奴才们都会受到大汗的荫庇!我代十万奴才谢大汗了!”
终于这两兄弟抱头痛哭。
---第240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