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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宁清脸上难得地红了,一个人说她不好不要紧,两个人说她不好也没关系,但是整个马驿镇上几乎没有人帮自己说一句话,倒是爹娘过去了人人都露出了笑脸,许多人还都说不信自己是宁家的亲闺女,她可是在一旁听得真真的。
    如果自己还是原来的老样子,县衙里的官老爷定然也看不惯,哪里会让自己打赢官司呢?想通了这一节便垂着头走了。
    宁婉平静了心情回了东屋,一进门就见槐花儿醒了,正在炕上笑嘻嘻地玩儿,爹、娘和铁石陪着她,又都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看来大家都听到了她与宁清的对话。
    娘一面给槐花儿将刚刚睡得篷乱的头发重新梳起,拿了两根大红绫子替她扎在小丫丫上,一面含笑道:“你肯帮清儿一把最好了,毕竟是亲姐妹。”
    宁婉心里就不自在起来了,“我哪里帮她?只凭她做过的那些事,我才不帮她呢!”
    爹就打着圆场,“算了,我们不提清儿了,婉儿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大家说些高兴的。”
    宁婉就气鼓鼓地道:“我把话说在前面,你们帮她我管不了,但是不许她进德聚丰,也不许她管家里的事!”
    爹和娘就赶紧一同点头,“我们都知道。”
    铁石拍拍宁婉的肩膀,“怎么还像个小孩子,自己与自己生气!”
    槐花急忙扔下手里的小木头人儿跑过来,她站在炕上小手正好能够到娘的肩膀,也学着她爹的样子拍拍了两下,头上的两朵红绫花一颤一颤的,甚是好看,“娘,不许生气了,大家高高兴兴的。”
    宁婉心里原有一股无名火的,听了女儿娇嫩的声音就似一股清泉流了进来,就是天火也息了,便不由自主地笑了,“谁说我生气了,我才没生气。”
    回了家,宁婉将槐花儿送到上房,自己回屋里换了家常衣裳再过去。婆婆就问:“好好的回娘家怎么生气了?”
    宁婉看着坐在婆婆怀里的槐花儿就笑着捏她的小脸,“还真是个小耳报神呢!”
    婆婆就笑,“难得她才这么大,话说得却清楚。一回来就告诉我娘生气了。”
    槐花儿果然又笑嘻嘻地指着娘说:“别生气了。”
    宁婉哈哈笑了,又轻描淡写地告诉婆婆,“没什么,不过是我二姐与姐夫吵了起来回娘家,我便说了她几句,大家都以为我生气了,其实我才不生她的气,她不配!”
    婆婆再不管事儿,也曾听人说过些宁家二姑娘与娘家早不来往了,因此就劝,“算了,毕竟是亲姐妹,能让就让让她吧。”
    宁婉知道婆婆就是这样的性子,因此倒不以为怪,不想铁石在一旁也说:“婉儿就是嘴硬,她其实心里还是帮她二姐的。”
    第294章 相助
    宁清年前就去了虎台县衙门击鼓告状。听说她穿了一身破烂的粗布衣裳,挽头发只用了根木棍,声泪俱下地诉说刘五郎富贵后将她赶出家门,还将她的嫁妆扣下不还,求青天大老爷为她做主。
    宁婉是听钱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双结来说的,双结又悄悄问卢夫人,“刘宁氏可是夫人的亲姐姐?夫人怎么没先与我们夫人打个招呼?”
    为了将银钱弄回来,宁清做出这样的姿态一点也不稀奇,宁婉听了淡淡一笑,“虽然是我的亲姐姐,但这些年来往却少。听说她的夫家与安平卫的权贵们有些生意往来,因此我倒不好打招呼——只怕让钱县令左右为难。且我又想着钱县令那样正直的人岂不会秉公断案?因此就是我娘家也告诉他们只听县令大人的吩咐。”
    双结就叹:“还是卢夫人体谅我们家大人和夫人。我们夫人让我来,也是想告诉夫人,令姐夫家之所以这样有恃无恐,就是仗着巴结上了安平卫指挥使家的家奴!那天周家来了个小管事,竟想到县衙里指手划脚,我们家大人听他说了几句不三不四的话立即就让衙役们将他叉了出去!”
    其实宁婉果真不想帮宁清打官司的,但是她们总归是亲姐妹,血脉相连,就是她再不承认别人也要将她们往一处拉。如今钱夫人之所以派人来给她一个情面,她还不能不接着。此时只得笑道:“总之我就是相信钱县令是再刚直不过的好官,不必说周指挥使,就是总兵府又怎么样?武官管着守土防备,文官管民生断案,各不相干,便是谁想胡乱指手划脚也是不行的。”
    双结能过来自然先打听了宁家的一些往事,但告状的宁氏毕竟是卢夫人的亲姐姐,且案子果然也是要判她赢,钱夫人才让她来送这个现成的人情,此时就道:“我们家大人自然是最秉公持正的,凭谁来案子也要这样断!刘宁氏的嫁妆和嫁妆生出的利息自不能被刘家扣下,至于那纸休书作废,若是两人果真过不下去就和离好了。”
    看来,这就是钱县令对案子的判决了,正是宁婉先前估计的结果,因此就笑道:“还真要多谢钱夫人呢。”
    “我们夫人也一直念着夫人的情儿!”双结发自内心地笑着,自卢将军驻在虎踞山,将到扶余国的大路打通后崔家生意就十分顺遂,崔夫人通过自家夫人与卢夫人有了交情,每次往来送货都平安,因此送到钱家的孝敬也越发多了起来,她虽是个下人但竟也因此得了许多好处,“多亏了卢将军对崔家的关照。”
    其实宁婉对崔家的关照就是收下了他们家的礼,别的什么也没有做。但这话总是不好说的,宁婉就笑着谦让道:“只说我们家将军与钱县令的交情,再有钱夫人对我的关切,还不是应该的。”
    百结瞧着卢夫人果然对案子是满意的,就笑着拜辞。宁婉就让盛儿拿了红封,“这大冷天的难为你过来。”又让盛儿带她下去喝茶吃点心。
    宁清只要拿回了钱,其余的事情倒是好办。刘家一向最贪财,他们若想刘五郎再娶,便是孙子都可能重新给了宁清的,那样他们母子怎么过日子不成?宁清的精明能干不是假的,总能守得住家财。
    爹娘应该放下心了,宁婉也就不欲多管,因此没两日见双结又来便吃了一惊,“可是刘家不服又闹出事来?”
    双结赶紧上前行礼道:“夫人不必担心,凭刘家怎么样还敢不服我们老爷的判案不成?我们夫人打发过来原是另一件事。”
    宁婉便笑了,“我竟是想差了。”她一细思量便也明白了,宁清固然上不了台面,刘五郎又能强到哪里?自以为靠上了指挥使周家便闹着休妻,就是那一千两银子尚不能光明正大的要走,还是自宁清手中骗到的。钱县令任了十来年的父母官,收拾他还不是轻而易举?
    双结就陪笑道:“毕竟是亲姐姐的事,夫人是关心则乱了,”就将那日回去后的事大略地讲了,“堂上判案我虽然没有亲见,但听小厮们说刘五郎先前趾高气昂的,只当自己是皇亲国戚呢,我们老爷一根签子发下去批了他个藐视公堂之罪,五板子打完了人也老实了。我们师爷算了嫁妆的出息,替他们析了产,他驳也没敢驳,当堂就画押承认了。”毕竟是卢夫人的二姐夫,双结也不好将刘五郎屁滚尿流的样子说得太详细。
    宁婉却听出了双结话外之意,“难不成他们没分开?”
    双结方知卢夫人果然不大关切娘家的二姐,竟连结果还不知道,便道:“当日析了产,我们老爷便命师爷将他们那一千两银票送到银楼里分成两份——我们老爷的意思是,本钱虽然大半是夫人姐姐的嫁妆,但是刘五郎毕竟是家里的男人,做生意以他为主,因此便一人分了一半。不想刘五郎不情愿,夫人的姐姐也不肯,只说这一千两银票多不容易才攒起来的,再舍不得拆开的,后来他们一个不休妻了,一个不和离了,带着银票一同回家去了。”
    宁婉看双结纠结的神色便也苦笑了,“他们就是这样的人,倒是难为你们老爷了。”钱县令见到这样的愚夫愚妇并没有惩戒他们,一定是看自己的面子了。
    “朝廷还有三门穷亲戚呢,卢夫人不必在意!”双结便赶紧陪笑道:“我们老爷和夫人都说,既然他们情愿重新回去过日子,自然应该成全的。”
    “也罢了。”宁婉一挥手。经此一事,她相信就是刀架在宁清的脖子上她也不会将银子再交给刘五郎了,而刘五郎想到要休宁清就要先失掉五百两银子,也只能捏着鼻子忍着宁清,他们只能一辈子在一处,其实倒也相配。因此再不去想刘五郎和宁清两人,笑问双结,“你们夫人有何事?”
    双结就笑着说:“其实细论起来这事竟也与夫人的娘家亲戚有关呢。”
    “正是查夫人二姐案子的时候,我们老爷听人说马驿镇上有位胡举人开了冬学,便过去看了看,不想倒十分钦佩,回来再三慨叹说什么‘箪食瓢饮不改其乐’如此之类的,我们也不大懂。我们夫人听了也十分动容,便想着借着过节办酒时为胡举人筹措些银两。正巧听说胡举人是夫人家的干亲,所以便让我来向夫人讨个主意。”
    宁婉读过书,自然知道“箪食瓢饮,不改其乐。”是孔子称赞颜回的话,就是说日子过得十分清贫可还是用心向贤,此时用来形容胡敦儒倒是再合适不过。有宁清这样的姐姐她少不了跟着丢脸,但是胡敦儒这样的亲戚自然让她面上生辉,就笑道:“我三哥的事我自然知道的,原也想过应该回禀钱县令大人的,只是我三哥今年方建起冬学,倒不好立即去说,且他一向是不羡权贵的人,我又不好扭他的性子。如今你们夫人张罗这事正是功德无量,我自然要鼎力相助!”
    双结便笑开了颜,“我们夫人只恐力量不够,原就想请卢夫人一同张罗呢。”
    钱夫人一向不惯办宴,除了她不长于此,也是怕花费。现在虽然有了崔家的孝敬宽裕多了,但还是想拉着自己。宁婉倒是愿意,她先前就有资助三哥的心意,只是出手也要找合适的机会,眼下正对了心思,“不若这样,请你们家夫人设宴下帖子,我自安平卫叫一班好戏,遍邀虎台县及周围几个镇上的大户人家,酒宴上请钱夫人与来客们说明事由,我再带头捐二百两,你回去问钱夫人如何?”
    这当然好!卢夫人果然大气!双结真想直接答应下来,只是她的身份再不好直接作主的,便笑着应了急忙回了虎台县。
    办宴最大的花费就是请戏,何况宁婉又应下在安平卫请好戏,还要第一个认捐。这可真是帮了钱夫人的大忙。
    钱县令有多看重冬学,钱夫人自然最清楚的。
    还是十几年前县令到虎台县任县官时,自然是踌躇满志而来,于仕途自觉无可限量,颇有在辽东边塞之地大有作为之心。但是他们自闽南到了北地,遇到的难处竟是从没有想到的,衣食住行样样不适应还是其次,政务上事事受到掣肘才是最最无奈的。
    他们这时才明白原来现实与书中所写的并不一样:县城虽然不大,人口亦不算太多,事务更说不上繁重,但哪怕一件小事做起来也并不容易,至于涉及城内众多的大事要事更绝非以县令的一道命令能实现的。书生意气,于官场上并无用处。
    几年下来,钱县令非但没有升迁之望,就是想保住县令之职都十分艰难。离丢官最近的一次是因为治下出了盗案,经年未破,屡次遭到上司的诉责,那时他们夫妻坐困愁城,当真以为就此便会罢官回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