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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虽然小掌柜的爹不正经,可是小掌柜却是好的,一点也不嫌弃未婚妻家穷困。本来这一两年他们大了就应该成亲了,可是赵家的姑娘不知道为什么得了一种怪病,现在躺在炕上起不来,小掌柜虽然花了不少银子请大夫看诊,可是就是一点也不见效,亲事也办不成。”
    最后大嫂说:“这么拖着已经有好几个月了,也不知道老掌柜和小掌柜还能等赵家多久?”
    大姑摇摇头说:“瑞泓丰掌柜家已经仁至义尽了,再等个三个月半年的,赵姑娘要是还不行,也就不能再等了,毕竟王家子嗣太单薄了,又有这么大的家业。”
    大嫂二嫂也都点头,“到时候王家再补偿赵家些银子就是了。”
    唯有喜姐儿反对道:“老掌柜和小掌柜都是诚信的人,怎么也不能这样快毁了婚约,总要再等上一两年的吧。”
    事实上小王掌柜又等了三四年!
    小王掌柜对赵姑娘用情至深,虎台县的大夫都看过了不成,就从安平卫请人,后来又自关内请了名医,虽然没有治好赵姑娘的病,可是赵姑娘又活了一年。在这一年里老掌柜先去世了,然后赵姑娘也去世了,小掌柜就为他们守了三年的孝,孝期过去了之后,小掌柜才重新开始议亲,娶了虎台县一个商户的女儿。
    听说他们成亲后,小王掌柜对妻子也极恩爱的。
    宁婉那时与虎台县的许多太太夫人们都因此对小王掌柜十分敬佩,家家所有的布匹棉花等一切瑞泓丰铺子里有的东西全部在瑞泓丰买,当然小王掌柜做生意一向公道,价格也是尽让的,因而大家便越愿意在瑞泓丰买东西。
    可是尽管喜姐儿说的时间已经少了一半,可是大姑和大嫂二嫂却都不信,“小丫头没经历过世情,总以为人都是好的,其实男人是不可能等那么久的。”
    宁婉觉得自己虽小,却经历过世情,可是她却不会认为人都是恶的,特别是她知道小王掌柜果真对未婚妻情真意切,下意识地就要帮喜姐儿反驳大姑和两位嫂子,刚要开口,喜姐儿抢在了前头,“我见过小王掌柜,一看就是个好人,他不会轻易毁婚的!”
    大姑就说:“你就是太傻了!”
    宁婉倒不好再与大姑反驳,就笑着说:“不如我们等着瞧,看看小王掌柜会不会毁亲?”
    喜姐儿也兴致勃勃,“娘,不如我们打赌!”约了赌注,“要是我赢了娘就给我买一对桃子形的银耳坠,要是娘赢了我就加工夫给娘做一双鞋。”说着拉着大姑击掌。
    第72章 故事
    女人们就是这样,说起这些闲话十分热心,大家便又从小王掌柜说到了县城里的几个大户人家,其中就包括赵典史家。宁婉在一旁听着,知道这些传言有真有假,倒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因此更是只听不说。而大姑她们几个只当她不认得这些人而已。
    宁婉心里突然一动,就说:“我前些日子去虎台县,听人讲了一个故事,也很有意思,不知你们听过没有。”
    大家便笑,“你讲了我们听听。”
    宁婉就说:“听说是虎台县外不外远的一个村子,家家都种麦子,日子过得不错。”然后就自己笑道:“竟像梨树村呢!”
    大姑就说:“这一带全是种麦子的,未必是我们村的。”
    宁婉其实就是想把喜姐将来的故事讲出来,让大姑她们听了心生警惕,因此才一个劲儿地往梨树村上引,现在就说:“虽然不知道究竟是哪里的,但未必离得远。”
    然后就讲了起来,“这个村子里有一户人家,虽然是农户,但是日子过得倒也富足,家里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都娶了亲,只剩下一个小女儿,又能干长得又美,家里爱如珍宝,早早备下了嫁妆。”
    大姑家的嫂子就笑着说:“倒是与我们家一样的人口呢。”
    宁婉就又说了下去,“有一天下了大雨,一个外乡小伙子从村里路过,便借住到这家躲雨。雨天无事便在一处说话,这家的小女儿见小伙子长得俊俏,行事又大方,便有了几分心思,偏巧那小伙子雨停之后没几天又来了,原来他也对这家的女儿上了心思。”
    “一来二去的便请了媒人来说亲,道那小伙子家原是南边的,因父母双亡到北边来寻亲,亲没有寻到,却也不打算再回去,就在不远处的双台镇安下了家。现在父母的孝期已满,正好娶亲。”
    大姑便已经听懂了,“这亲事可有什么不对?”
    “正是!”宁婉便点头说:“这家人家见小伙子样样都是好的,也去了双台镇看了小伙子新置的房子,便应下亲事。又因小伙子一人在这里,家里连个打点衣裳饭食的人都没有,急着娶亲,便允了在两个月内办好亲事。”
    “亲事急忙办了,这家的小女儿嫁过去没多久就发现夫婿不大对劲儿,白日里也不见他做什么营生,隔上些日子有几个人找上门去,小伙子便与他们黑夜里出门,不定几日才回来,也不说做了什么,家里的钱却是不缺的。”
    大家便都猜测,“敢情是个贼?或者是强盗?”
    “不错,正是个贼。他们一伙人在关内被官府通缉,便逃到了辽东,分头住了下来,平日并不往来,但是过日子总是要有用度的,因此便也会聚起来做一桩案子得了钱收手,再没钱时还是要再做的。”
    大姑便叹道:“这家的女儿可真是落到火坑里了!”
    大嫂也问:“那可怎么办?”
    宁婉就说:“先前也不是十分肯定,这女儿虽然觉得不合常理,但还暗自往好处猜测,也许是做些偏门的小生意什么的。过了两年有一次听了那些人在一处喝醉了露出话来,才知道被骗了。又不敢大张旗鼓地说,只得想法子悄悄告诉了娘家人。娘家既不能将女儿留在火坑里,也不敢直接报了官,只怕得罪了恶人,一时竟十分地为难。”
    大姑便急忙道:“那也总要想法子把女儿接回来!”
    当年喜姐遇人不淑,大姑正是想尽法子把她接了回来,若非如此,那伙贼人被拿住时,喜姐儿也免不了被当成贼人家眷被拘到县衙里,甚至还会一起流放多伦。
    因此宁婉便又说:“可就是将人接了回来,这女儿一生也毁得差不多了,再嫁竟十分地艰难。”
    “那是自然的,”大姑说:“出一家门再进一家门,哪里能容易?”
    宁婉嫁到赵家后听赵太太讲过女德女戒之类,又知道原来朝廷还会给守节的女子旌表,但是她原本出身农家,倒也不似从小习过女四书的人,并不觉得再嫁就是不对,但是再嫁比起一嫁难得多,这总归是事实。
    就似喜姐儿,只是运气不好被人骗了,总不成年轻轻地便在娘家守着,且将来父母老了又怎么办呢?自然是要再嫁出去的,可是再想嫁到良人有多难她可是亲眼看着的。大家都是女子,自然明白,便都感慨起来,“这嫁娶之事,一定要将对方家里细细访个明白才好!”
    大姑就向几个小辈说:“尤其是女儿家,更是要慎重!你们年纪小,有些事看不透,总要爹娘看准了才好,可不能自做主张反倒被骗了!”尤其重重看了喜姐和宁婉,她们便都赶紧点了头。
    大嫂二嫂又好奇地追问:“后来那贼怎么样了?”
    “那贼自然被人捉了,又将关内的案子也翻了出来,判了流刑送到了多伦台站效力去了。”当年那伙贼自喟手段高超,竟到了虎台县里徐老知府家中行窃,大大地丢了钱县令的面子,付捕头也因捕贼不利,期限内未能破案被打了几次板子。最后还是瘸子将军带人设下了诱饵将他们一网打尽,正好多伦台站一直缺人,便送去充军。
    眼下离喜姐儿的亲事还早着呢,甚至那几个贼此时也未必到辽东呢,但是宁婉先把这段事当闲话讲了出来,为的就是给大姑提个醒儿,将来喜姐儿再不至于出嫁没几年就回了娘家。
    宁婉说了故事,大家又说了些旁的,直到姑父回了家,便各自回房安睡。
    宁婉与喜姐儿住在一处,吹了灯,又说:“其实嫁在本村也满好的,免得像我大姑和大姐似的,回一次娘家要走上一天的路。”原来喜嫁回娘家后,大姑与自己帮她谋算再嫁时曾遗憾过,当年梨树里有一个少年对喜姐十分喜爱,且那家人也愿意将喜姐娶回去,还请了人来探口风,只是喜姐儿说因是一个村子里的便没看上眼,若是当初喜姐儿就嫁在村里,那家的日子过得还不错的。
    不料喜姐笑了一声说:“婉儿,你将来必不能嫁到你们家的村子吧!我听我娘说要在我们村里帮你说一门亲呢。”
    宁婉一直在想喜姐的亲事,再没想到她竟拐到自己身上,一时竟真不知说什么好了。三家村年青人不多,自已又是想将全家搬走的,果真从没想过要嫁在三家村里。
    黑暗中,喜姐就又笑了,“人家都说‘男当下配,女望高门。’女儿家自然要向上嫁的,你不嫁在三家村是对的。就是我娘和贤姐姐、清姐姐也不是嫁得更好吗?我还听我娘说,当年三家村里也有想娶我娘和两个表姐的,只是她们都不愿意嫁你们本村人。”
    宁婉从没想到这一节,再想想自家在三家村里果然没有姻亲,除了宁家二房和三房之外,就是有亲戚关系的也很远了,原来先前宁家大房在三家村里一直受到排挤也有这个原因?因此一时竟想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