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二章、
“好!”坦克里丁雄答应一声,立刻一拉旁边的机枪手,“快走。”说完,就要从坦克里爬出来。
梁丹此时正在坦克的上面,突然感觉丁雄在下面推他不由一愣,心想这坦克多好使啊,丁雄咋还要出来呢?没等梁丹问话,丁雄已经一脸苦笑:“没汽油了。”
原来但凡装甲部队作战,在其后面一定要跟着补给部队,尤其是油罐车是必备的。可以想象,似坦克这种大块头一旦进入战场,那简直就是喝油的怪物,从锦州一路奔驰过来又杀进同昌城里,坦克的油箱早就见底了。而虽然木愚吕带着三辆坦克杀进城,但是后面的补给车却还在城外。
“可惜。”梁丹一拍大腿,他真的是一心想把这个铁壳怪物弄回西山去,第八师要是有了这玩意,以后也扬眉吐气啊。十二师再厉害,也没有坦克吧?然而,机械就是机械,现在一想就算真把坦克弄回去了,也没有汽油给它喝呀。
无奈之下,梁丹跳出坦克口中打了个呼哨,黑夜中一道白光飘乎而来自是梁丹的照夜玉狮子。梁丹自坦克上飞身跳上马背,心想说到底还是咱这白马最贴心,只吃草料不喝油,来去如风。
横山躲在一处断墙的后面,眼看着梁丹跳上白马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立刻跳了出来拿手中的军刺一指,想要指挥士兵冲过去包围梁丹。不想梁丹的眼睛一直就盯着横山呢,一见这家伙跳出来,手里还拿着把军刺比比划划,梁丹暗自好笑。他并不知横山的军刀已经丢了,只是想着日军向来治军严谨,怎么还有指挥官拿着军刺指挥战斗的?难不成这家伙与藤田一样都是个另类?不过藤田就算再另类,也从来是指挥刀不离手啊。
梁丹也不作多想,抬手一枪打了过去,梁丹的骑射本领天下无双,虽然是在马背上,但子弹却还是准确的打在了横山的脑袋上。横山只觉得脸上一麻,鲜血飞溅,左边的耳朵已经被子弹穿了个窟窿,横山大叫一声倒在地上。
梁丹以为击毙并横山,哈哈大笑,再看丁雄与后续部队正急急撤出,梁丹纵马跟在后面。便有第八师的士兵大叫着:“横山死了,横山死了……”一时间士气大振。人人口耳相传,不多时便如山呼海啸般人声如雷,一阵阵“横山死了,横山死了……”的欢呼声,传遍同昌内外。就连许多百姓都忍不住从自家探出头来看看动静,一听说横山死了,人人脸上露出惊喜。
这一夜梁丹的部队攻打同昌,动静太大,但百姓却不知结果如何。虽然也都知道西山的第八师厉害,但这里毕竟是同昌城啊,从来都是鬼子出城“剿匪”,到还头一次有“胡子”攻城的。这白马梁丹果然是个人物,不但把同昌闹了个底朝天,连横山都给打死了,老百姓听着都激动不已。一时间到是有许多热血青年不顾家里老人的阻拦奔上街头,当即便要参加第八师,从此以后抗日打鬼子。
丁雄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今天晚上虽然战果颇佳,可人员伤亡不小,第八师尽管打了胜仗了,但元气难免有所损伤。现在突然有许多百姓要加入队伍,可见第八师现在威名已在。
然而这些百姓空有一腔热血,但不可能立刻投入到战斗当中去,丁雄便让这些人加入运粮队,帮助推粮车。并且反复交待,这些粮车都是今天晚上的战利品,千万不能出事,只要将粮车平安送出城外,人人都是大功一件。
这些百姓一听说刚加入队伍就能立功,人人兴奋,推起车来格外卖力。百十辆大车在城中蜿蜒而行,不一刻到了西城门。西城门曾有一场血战,现在城头残破不堪,有些地方还冒着青烟,瓮城里第八师阵亡士兵的尸体已经被搬运出去,但地上难免血迹斑斑。便有参加过西城战斗的士兵得意洋洋的向这些新加入的百姓讲着西城门的一场大战,梁师长一马当先,与鬼子血战,如何如何壮烈,杨五爷单刀退敌,吓得伪军望风而逃,如何如何威风。听得众百姓心驰神往,只怪自己没早一步加入第八师,错过了这个光宗耀祖的机会。
西城外曾令寿已经带着人等候多时,虽然曾令寿也是战场多年的老兵,可今天这么大的战役他也头一次经历。梁丹进城之后,曾令寿在西门外的指挥部全权指挥,但说实话他这脑子跟梁丹、丁雄还是比不了,有他坐镇于此不过起了个稳定军心的作用。
等看到粮车通过,梁丹与丁雄带着断后的士兵也安全的撤出城来,曾令寿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下来。疾步迎了上去,先是赞叹一声梁师长果然英雄了得。梁丹笑道,若没有十二师的帮助,今天这仗也不会胜得如此容易。不想曾令寿老脸一红,便将东城门的事情说了一番,十二师如何丢了白狼河桥,于少强如何擅自逃跑,说到最后曾令寿跺脚道:“梁师长,我曾令寿跟着十二师已经快十年了,今天一看,简直……简直……”毕竟是自己的老东家,曾令寿也不便说出太难听的话来,只是说道,“如果梁师长不嫌的话,我曾令寿从现在开始投入第八师,哪怕只作个马夫也心满意足。”
梁丹大喜,好言劝慰曾令寿。但丁雄却觉得不妥,这曾令寿说到底是十二师的副师长,这么冒冒然的就投入了第八师,让十二师张奉直的面子往哪放?不过眼下不是说话的地方,具体的事情回了西山再说吧。
便在此时,突然就听阵后有人放声大哭,而后又立刻变成了两个人的哭声。前一个嘹亮高亢,后一个却尖细绵长,听得梁丹一愣。
这打仗就没有不死人,象何况是今天这种大仗。就目前看来,即定的战斗目标已经实现,第八师算是打了个大胜仗。可人员死伤了多少还不知道,等到队伍一回西山,肯定处处哭声,经日不断。但不管怎么说,要哭也是以后的事情,现在哭个什么劲?而且这两个哭声听得就是那么熟悉,尤其后面那尖细的哭声,好象有人捏着嗓子一样,这分明就是个太监的哭声啊。
梁丹打马往后,果然就见那林坐在那里哭天抹泪,后面则是太监富贵跪在一边如丧考妣。就在那林的身前摆着一具尸体,但听那林边哭边喊:“都说山西人精明,你咋就这么笨呢,平常跟我吹,八百里地远你都能打着鸟蛋啊,你说你往前面凑和个啥劲?孙愣子啊孙愣子啊……这回好吧,小命丢了吧?子弹不长眼睛吧?你说你小子啊,平常不是要这个就是要那个,现在全给你抢回来了,你咋就还把眼睛闭上了?”
那林是北平人,这北平人哭起来都带着腔调的,冷丁一听跟唱戏似的,虽然那林哭得一塌糊涂,可那话音却字正腔圆,传到人的耳朵里清清楚楚。而后面富贵则只是哭,嘴里没有半句话,不过人家的哭也有讲究,把太监那种独有的细嗓音拉着又尖又长,伴着那林的哭声,时而高亢里面低沉,听起来就象是伴奏似的,这要没有点功底那是绝对哭不出来的。想必这也是宫里传出来的规矩,主子哭的时候,下人还得陪哭。既要哭出声来,又不能抢了主子的戏份,这也真难为了富贵了。
好多人都是头一听到这种“京哭”,纷纷驻足。甚至有人暗暗交头结耳,看人家关里来的人就是有身份,哭起来和咱关外乡巴佬都不一样。
然而等梁丹听清了那林的话音之后,不由得心头大震,他到此时方知孙观已经阵亡了。翻身下马抢步过来,果然就见孙观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已然气绝多时。
别看平常那林专门和孙观作对,还给孙观起了个外号叫“孙愣子”,然而有道是不打不骂不交情,两个人整天大眼瞪小眼,反而还瞪出了生死交情。这那林要是一天不和孙观拌两句嘴就浑身难受。
本来身为后勤总管,今天是完全没有那林上阵的余地的,可那林这小子在家里也照样坐不住。
第八师的仓库可早就空了,那林天天组织人上山又是挖草根,又是打野物给大伙充饥,心里边却一直想着这回攻打同昌城能抢回来多少粮食啊?马长腿让那林跟着他一同守刘龙台大本营,可那林的心早就飞了,趁着马长腿不注意,带着富贵就跑到同昌城外了。
初时看到一车车的粮食和军火运出来,那林乐得差点背过气去,连连叫着“赚了,赚了,赚大发了”。可刚刚突然见到有士兵背着孙观的尸体出来,那林一下子就扑了过去,这孙愣子一死,那林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刚刚的欢喜也全都飞到了九宵云外,只是抱着孙观的尸体放声大哭。
而梁丹看到孙观的尸体又如何能不难过?一来这神枪手一死,对第八师的影响巨大,虽然孙观也有意培养过士兵,想要训练更多的阻击手出来,然而阻击手是那么容易培养的吗?到现在,全第八师要推论枪法第一的,舍孙观再无第二人选。二来,梁丹本人对这个山西人的印象非常好,人家不远千里,从山西转到东北来抗日,到头来命丧他乡,梁丹只觉得太对不起孙观了。
梁丹陪着那林哭了两声,却又强自忍住。说到底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让人强行拉起那林,先送孙观的尸体回西山再说。
眼见得那林陪着孙观的尸体一路哭一路唱,渐行渐远。
“我站在城头观山景……孙愣子,你到是唱啊……忽听得城外乱纷纷……你那山西梆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