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九章、
刘海峰听梁丹讲兵听得入了迷,哪知道身边已经有人伏于暗处,自己可是当警卫员的,连这点警惕都没有,回头自己的性命也算丢得,伤了梁师长半根头发的话,让自己这张脸以后往哪搁?
想到此处,刘海峰把吃了一半的粗米饼扔在地上,自大石上跳起,手握七杀刀的刀柄环顾四方,一张脸却涨得通红。
“海峰,坐下,没事。”梁丹微微一笑,“这位朋友如果想杀咱们,早就动手了。我听他步伐轻重,估计若论武功的话,怕是不你之下。”
刘海峰是草原刀客出身,要说行军打仗还有点外行,可论刀法的话,连杨花肠儿和罗胡子都对他赞不绝口。在猴儿山下曾凭着一支铁棒与杨花肠儿战了三十余合,不分胜负,可见其武功之高绝。现在梁丹却说背后之人武功不在自己之下,刘海峰不由惊出一身冷汗,这山野之间哪来的如此高手?怪不得悄悄接近了自己,自己却没有发觉。
“梁师长夸奖了,您的这个警卫身法灵动,我看他握刀的方式应该是草原刀法,如果是上了马的话,我勉强能顶住十个回合,就算万幸了。”从一株大树之后有人边说边走,眨眼间已经到了梁丹的近前,“久仰梁师长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瞒梁师长,这伏击跟踪之术,我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没想到却还是逃不过梁师长的耳目,真是惭愧。”
面前之人看起来约四十岁左右,一张白净的面皮,脸盘略有些发胖,嘴角上扬天生而生出一副笑脸。身穿青黑色的长袍,若不是在山野间见到的话,换成市集之中,九成九以为此人是个行脚的商人。
然而若仔细看看,却能看出此人一双眯住的小眼睛精光四射,随便从人的身上扫过一眼,却仿佛一下子就能看到人的心里。
那人立于梁丹面前,脸上满是笑意:“兄弟石敬国参见梁师长!”
“不敢当。”梁丹回了一个拱手礼,“看石兄的样子,可是从南京方面来的?”
“哦?”石敬国眼中精光一闪,却转瞬即逝,“不知梁师长这话从何谈起呀?”
刘海峰也一脸惊讶的看着梁丹,听石敬国的口音带有很浓的东北气息,但刘海峰也是走南闯北的人物,仍然可以隐隐从石敬国的口音里听出一些河北的口音的味道。换成刘海峰来猜的话,一定会认为石敬国实际上是从河北来的,但故意学习了东北话,以遮掩自己的河北口音。为何梁丹却一口咬定此人来自南京呢?南京话刘海峰从未听到过,但猜测与河北话应该完全不一样吧?
“石兄身手机敏,但与一般草莽有着很大的区别,当是军校出身。”梁丹面色不变,“梁某虽然没有上过军校,但常与丁参谋长聊天,对于军校的教导课程也稍有了解。更重要的是,我第八师的侦察连长赵正恒,原本是军统出身。虽然入了我的部下,但赵连长却遵守着军统的规矩,从不把军统的事情说给我们听。不过在下也总算练过几年功夫,对于赵连长的套路略有见识。石兄的这一套跟踪之术,与赵连长大同小异,并且比赵连长还要高明。我闲时曾与赵连长聊天,这锦州的军统站被鬼子摧毁,可南京方面绝对不会放任不管,早晚有一天必然还要派人来重建军统站。”
“厉害。”石敬国不由击掌赞道,“梁师长还未见我之面,就已经把石某的身份猜得清清楚楚,石某佩服,实在是佩服。”
刘海峰在边上听了半天,现在才明白,原来这家伙是南京政府派来的军统高级特工啊。怪不得跟踪技术如此了得,自己根本一丁点察觉都没有,好家伙人家就是指着这手段吃饭呢。然而再看一眼梁丹,刘海峰更是不知说点啥才好,梁师长仅凭着对方的跟踪术就把对方的家底查得一清二白,这份能耐自己啥时候能掌握啊?
“石兄不必过谦,其实石兄另有高明的本事,只不过故意的使出军统的跟踪术,想试试梁丹罢了。”梁丹笑道,“这点自知之明,梁某还是有的。”
这一下不光是刘海峰惊讶,连石敬国都深吸了一口气。虽然他已经掌握了几乎梁丹所有的材料,可有的时候材料是材料,事实是事实,要不是真的见到这个白马梁丹,还不知道天下居然有这样好本事的人物。
要知道,石敬国在军统多年,阅人无数,大小的军阀见过多少?心中暗暗推算,若真要是把梁丹放在中原的话,光是这份心机,此人必为一方上将军,那是所有人都想争抢的宝贝啊。
似这样的人在辽西也仅与鬼子打得旗鼓相当,可见辽西抗日局面之恶劣,鬼子之狡猾,都已经超出了自己的预料之中。一瞬间,石敬国只觉得自己肩头的担子都重了许多。
如此一来,石敬国与梁丹说话时,脸上便多了三分恭敬,先前的狂傲收起来许多。
“我知道啊。”刘海峰却突然叫了起来,“张奉直之所以突然改变了主意,就是因为军统来人了。”
刘海峰只是江湖历练少了点,但头脑并不笨。到了第八师之后,也曾经与赵正恒聊过几次,尽管赵正恒的口风严得紧,但刘海峰还是多少懂了一点军统的事情。他知道军统的人官职都很低微,但手中的权力却大得狠,动辙取人性命不在话下。那些手握重兵的军阀高官,人人闻军统而变色,自有其道理。
张奉直虽然手握七千人马,在葛王称王称霸,可一见到军统的人却立刻变得老实起来。可以试想,这石敬国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张奉直若真想在葛王除掉他的话,也只在翻掌之间。然而实际上却不知石敬国与张奉直说了什么,居然让张奉直变得一心抗日,甚至不惜在言语间归顺了梁丹的抗日联军。因此上可怕的不是石敬国,而是石敬国背后的军统。他张奉直再狂再横,也惹不起军统啊。
想通了此间的关键,刘海峰总算是恍然大悟。
“兄弟我是七天前到的锦州。”石敬国却不理刘海峰,只是对梁丹说话,“本来应该先行参见梁师长,无奈锦州军统站已经尽皆被毁,石某诸事缠身,直到今天才有缘见到梁师长,还请梁师长原谅。”
这到应该是实话。整个锦州的军统站已经全被鬼子给毁了,石敬国就算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锦州,但是要想在短时间内重新建立一个完整的地下情报系统,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而且此人先去葛王稳住张奉直,打消了张奉直投降鬼子的念头,实在是对辽西抗日有着莫大的功劳。想到此处,梁丹连连点头:“在下的第八师是东北军的战斗序列,当属国军。以后石兄在同昌一带如有梁某能效劳的,请尽管开口。不过嘛……梁丹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梁师长有话只管讲。”石敬国连忙说道。
“我们第八师的侦察连长赵正恒,原来是军统的人,后来军统站被鬼子所毁,无奈之下他才投了我们第八师。”梁丹说道,“原本石兄前来构建军统站,手底下肯定需要人手。不过赵连长现在实为我第八师不可缺少之人材,梁某今天就想向石兄求个情……”
“梁师长只管放心。”石敬国连忙答道,“关于赵正恒的事,上面已经有了说法。不瞒梁师长,按我们军统的规矩,弃将是绝不会再用的,就算赵正恒现在想重归我军统,也只能回到南京去做一些后勤事务。我其实也知道赵正恒是一员良将,这次锦州军统站被毁与他无关,更非他一人可以挽回。但规矩就是规矩,军统的规矩是不可改变的。既然他已经入了您第八师的帐下,能够继续打鬼子,那总比回到后方做个后勤强得多。”
梁丹猜出石敬国的身份之后,第一件事想的就是赵正恒。
赵正恒原本是军统出身,如果石敬国以军统长官的身份对赵正恒发号施令的话,赵正恒将何去何从?而且赵正恒也从来没和梁丹讲过军统里的这些规矩,梁丹并不知道赵正恒已经无法重回军统一线了,如果说真的把赵正恒安排到军统的后勤部门工作,每天喝喝茶水,整整文件的话,那可真是太大将小用了,让人听着都心疼。
今天石敬国的话,算是给梁丹吃了一颗定心丸,梁丹的脸色也变得开朗了许多。
他知道石敬国此来,必然带着军统的任务,但自己却不便多问。其实梁丹更想知道石敬国到底给了张奉直什么样的好处,居然能让张奉直回心转意,坚决打鬼子呢?
“还得麻烦梁师长回去之后,马上写一张委任状给张奉直才好,要不然他的心里还是没底。”石敬国突然说道。
“请石兄放心。”梁丹心里恍然,怪不得张奉直只让总参谋长来与自己谈,他却不露面。嘿嘿,这张奉直也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子啊。
“张奉直这种人,有奶便是娘,对于此人梁师长一来不得不防,二来嘛,还得多少给些好处才行。”看来对付象张奉直这样的人,石敬国是很有一套的,“葛王毕竟有七千人马,整个辽西也很难找出这么多人的抗日队伍啊。”
“梁某明白。”梁丹说着话站起身,“我这就回去安排。石兄什么时候有空可到刘龙台一会,梁某扫塌相迎。”
“石某不日定当拜访。”石敬国答道。
说罢,二人作别,梁丹带着刘海峰往西山的方向去了,石敬国则站在原地,久久的看着梁丹远去的背影,似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