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白祝胜做完手术的时候说古一风伤势太重,少说也要等到明天天明才能转醒,不想古一风却是个命硬的主,这还没到半夜呢,已经睁开了眼睛。
梁桐一辈子专研医术,却从来没有接触过西医的理论,对白祝胜的手术越看越觉得奇怪,外面那么热闹他都没出去喝酒,围着古一风却是上看下看的看不够。一看古一风醒过来,立刻跑出去通知梁丹。
梁丹进到屋里的时候,正看到杜玲玲将一个温度计从古一风的腋下抽出来,对着手电看了看笑道:“古连长这身体看上去瘦弱,可是这底子打得真结实,体征一切平稳,我估计有一个月就能下地了。”
“这么神?”梁桐张大了嘴,“伤筋动骨还得一百天呢,小古子伤成这样,一个月就能下地了?这西医……西医……还能比老祖宗留下的中医厉害?”
“那到不是,各有所长吧。”杜玲玲拿着温度针在手里甩着,“西医再厉害,比不了老梁爷的鬼门十三针。当时古连长的瞳孔已经放大了,就算是换成北平的大医院,也得宣布死亡。我真没想到老梁爷的鬼门十三针这么厉害,连死人都能救活。要是没有老梁爷这神针本领的话,白医官的手术再厉害也没用。”
鬼门十三针是梁桐的独门绝技,平生最为得意,这杜玲玲人虽小但说起话来却是中听,老梁桐不由得咧开嘴“哈哈”大笑。其实自己心里也是想着,他西医再厉害,没有我这鬼门十三针打底子,不照样救不了人吗?
梁丹快步来到古一风床边,却见古一风微微的睁着眼睛,梁丹不由得眼圈一热:“三哥,老四这条命,是你给的。”若不是山包下古一风扑倒梁丹的话,梁丹早就死在锦州了,哪还会有后来的事情?
“自家兄弟。”古一风的声音极弱,看样子就算是说话也很吃力,“我听杜护士长说,我身上流着好几十个兄弟的血呢?你别忘了替我谢谢各位兄弟。老古这条命,可是众兄弟给的。”
“当然,当然。”梁丹一看古一风无事,总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三哥你放心养伤,等伤好了,咱兄弟再一起打鬼子。要是没有你在身边,我梁老四根本成不了事。”
“不可妄自菲薄。”古一风轻声说道,又拿眼睛往外看了看,“老五呢?”
“我没让他进来,在外边和一营长拼酒呢。”梁丹笑道,“老五屁股上挨了一枪,走道的时候一拐一拐的,都成铁拐李了。”
自家兄弟都没有事,古一风也长出一口气。他的左手手腕上仍然打着吊针不能乱动,便缓缓的伸出右手来轻轻的摆了摆手。梁丹与古一风兄弟日久,明白古一风的意思,便抬头道:“老叔,你带着古童和杜护士长出去喝点东西,我在这守着三哥。”
也不知道古童是啥时候醒的,就这么一直守着老爹,听梁丹说完,古童还想摇头,到是老梁头心疼古童,硬把古童拉了起来:“你在这守着,你爹也不能立马站起来,走,跟老梁爷出去吃点东西,饿坏了身子,还得别人伺候你。”一边说着,一边把古童架出门外。
杜玲玲看古一风无事,便道:“古连长刚醒,不能一直说话。”
“我知道,我知道。”梁丹连忙回答,别看人家是个小护士,三哥还得指着人家照顾呢,连梁丹都要陪着笑脸,“杜护士长也出去热闹热闹,见见咱们义勇军兄弟。我们一营长也是位女流,打起仗来可不输给爷们儿。”
在白狼河边,火狐狸带人杀出救了她们的命,杜玲玲就对火狐狸仰慕不已,早就想亲近亲近。便点了点头,往外走的时候还交待着:“有啥不对劲的地方就喊我啊。古连长身上还有两块弹片没取出来,太深了,再动手术怕身体吃不消。”
“啊?”梁丹以为古一风已经没事了,想不到还有两块弹片在身体里呢。
“没事。”古一风却满不在乎,“三哥命硬,就当留个纪念。能杀三哥的小鬼子,还没生下来呢。”
梁丹也知道,现在急也不是办法。听杜玲玲的意思,要等到古一风的身体完全恢复以后再继续做手术,才能把剩下的弹片取出来,不过依三哥那脾气,这手术也是难做,等到时候自己再慢慢劝吧。
再一回头,就见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白色的托盘,应该是做手术时候用来放器材的。不过现在里面没有器材,却是大大小小二三十块铁皮的炮弹碎片,想必都是从古一风身体里面取出来。看着这些弹片,梁丹咬了咬牙:“早晚有一天,我把这些玩意,都塞到小鬼子身体里面去,给三哥报仇。”
古一风微微一笑,屋子里此时只有兄弟两个,古一风吃力的伸出右手握住了梁丹的手道:“老四啊,三哥替老五求个情,警察分驻所的事就算了吧?老五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当时的情况,不下手也不行了。”
梁丹长叹了一口气,杨花肠儿在警察分驻所里杀伙夫的事情,梁丹一直记在心里,想着找机会一定要好好敲打敲打杨花肠儿。但此时古一风求情,梁丹只能点头,嘴里却道:“以后老五还是再犯这种浑劲儿的话,三哥你可别惯着他。”
“下不为例。”古一风心疼杨花肠儿,这才一清醒过来就替杨花肠儿求情,见梁丹点了头,也终于松了口气。他知道梁丹的脾气,这事真要是较起真来,就算梁丹不杀杨花肠儿,也得打上三十大板,够杨花肠儿受的。
“三哥,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梁丹转了个话题,“我总觉得肯定有人给鬼子报信,要不然的话,那些鬼子早不来晚不来,咱们一出警察分驻所他们就来了?刚开始的时候我还怀疑是那个两个军统干的,但如果真是他们干的,他们又何必在葛王救咱们呢?”
葛王出事的时候,古一风已经不醒人事,梁丹又将古一风昏迷之后的情况说了一遍。古一风身体虽然不能动,但为人最是机敏,这种事梁丹只能找古一风商量。
古一风也点了点头:“要是没人报信,鬼子不可能知道咱们去了小凌河。但有一点我没想明白,如果说是咱们义勇军这边出了内奸,把咱们去小凌河的事通报给了鬼子的话。那为什么鬼子不一开始就劫了咱们,非要等咱们血洗了警察分驻所以后再动手呢?”
“所以,鬼子得到消息是很仓促的。”梁丹很肯定的说道,“他们来追击咱们的援军,也不是同一批赶到,而是分批而来。如果那三百多鬼子一开始就围住小凌河的话,咱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活着出来。照这么看,是咱们杀光了警察之后,鬼子才得到的消息。但我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当时警察分驻所里半个活口都没留啊。”
两兄弟低头苦思,到底鬼子是怎么发现他们的呢?
“有一个人你还记得吗?”古一风象是又想了起什么事,“救护队一共是五个人,可咱们在班房里见到的是六个。”
“记得。”梁丹点头道,“三哥说的是吓死的那个?”
“他是整个警察分驻所里唯一一个自己死的,而不是被咱们杀的。”古一风低声道,“吓破了苦胆,我以前到是听说过这个死法,却是头回见着。对了,我记得我还从他身上搜出一件东西来着。”
梁丹连忙伸手在裤子口袋里翻了翻,才里还想着可千万别丢了。小凌河畔杀敌的时候太过投入了,到后来身上的长衫都被撕掉,自己是光着膀子回到同昌的,那东西还在不在呀?
万幸那东西被梁丹放在裤子口袋里,居然还在,只是已经有几处地方被鲜血给染红了。
当时在警察分驻所里来不及仔细看,现在兄弟二人往这东西上打量过去,却还看不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表面看来,这应该是一小块牛皮纸,纸质十分的结实,并且在上面还有一层淡淡的油墨层,这样就可以保证这牛皮纸哪怕掉到了水里,纸面上的图案也不会丢。对方如此小心的处理这张牛皮纸,可见对这张纸是十分重视的。
牛皮纸上面象是一副画,冷眼看上去以为是地图。但是兄弟两个看了半天,也没弄明白这是哪个地方的地图。地图画得十分的简便,在一些地方用黑墨滴出了几个黑点,象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而且这种画法的地图,除非是懂得做这种图的人才能看懂,外人绝难明白到底画的是什么。
杜玲玲等人说,那个被吓死的人是个农民,急着回家探母。现在看来,只凭这一张纸就能知道,此人绝不是普通的农民。农民家里,哪会有这种特制的牛皮纸呢?
兄弟两个正猜着呢,突然就听门口有人说道:“怎么?老六又来信儿了?”
梁丹抬头看去,正是一营长火狐狸站在门口,脸色飞红,看样子喝了不少的酒。
火狐狸收到“老六”的飞鸽传出,才出马救了梁丹,一直就对这个“老六”感到好奇,居然追到这里来问。
梁丹收起牛皮纸,冲火狐狸摇了摇头。古一风淡淡的一笑:“一营长就别问了,连我都不知道‘老六’是谁。我只能告诉你,当初你和二营长因为柳条儿搞鬼而在鹰帽山下谈判的事,就是‘老六’告诉我们的。”
火狐狸一扬眉毛:“梁司令手底下,还有这么厉害的人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