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七也不是傻子,他能有今天的成就,经历过的一切自然远超常人想象。梁七看着萧金秤那既是期待又有些畏惧的表情,再看看他那开始习惯性地拨动“空气”的左手,心知这位老财迷加天字号的大奸商已然答允了自己。
梁七脸上泛起个笑容,那本因独眼而有些狰狞的面孔也变得温和起来。萧金秤那是什么人,他人生最大的爱好甚至可以说是怪癖就是收集一切贵重的、珍稀的、美丽的事务。在这销金府中,萧金秤基本上就是不遗余力地,日复一日地,年复一年地扩大着他的收藏。
销金府富可敌国,半数乃是萧家财产。不论付出怎样的代价,能叫叫萧金秤应允一次交易已是难得,何况梁七所求之物,萧金秤手中虽有许多,却是点滴收集而成,珍贵非常。
只听梁七说道:“萧大哥大可放心,梁七所求说难也不难,不过从你萧大哥兜里往外掏点东西而已。稍后可能会有几个武林中人前来求些药材,还请萧大哥不要为难他们,有则给予,没有的也请给指条明路。”
就这么简单!?萧金秤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堂堂的梁七,一条胳膊就压服的这销金府中除了府主之外所有高手的怪物,成天一副死人脸,好似石佛一般的存在!他所求的居然不过是这种算来应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是,他萧金秤手里是有些极为珍贵的药材,但这几十年来点滴收集,就算最少的一样也足够配出几千副药剂,救治几百号人。堂堂的独龙梁七,居然要求的就是这么点小事儿?
梁七心下也是好笑,心说大概自己所求之事把这位日进斗金,能把帝王头上的夜明珠当弹子玩的萧大掌柜给吓着了。既然吓着了,那就吓着了吧,梁七也不开口说话,自让那萧金秤去理解个中意味,管教他胡思乱想也好,天马行空也罢,总之萧金秤想得越多,对于提出请求的梁七也就越是有利。
萧金秤这脑子称之为精怪那是一点也不过分,这明明已是满头白发的老人居然能在脑袋里瞬时转出了不下一百种原因和理由,只可惜这些理由只要一落在梁七身上似乎就会难以成立。
到底是什么人能让梁七如此看重?梁七的身份销金府当年查了足足三载工夫,确认他是孜然一身,出了这销金府只怕外面连一个朋友也没有。
噫!萧金秤突然倒吸一口冷气,他突然间想起了那件事,那个人。
难道与赵副总管有关系?与那个毁了我一个园子的小混蛋有关联?
“咝。”萧金秤狠狠地吸了一大口气,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将手拍在了桌上,说道:“但凡梁老弟所求,只要我萧金秤能办的,保证一件不落。”
梁七仍然没有表态,他明白这位老谋深算的大掌柜不可能话只到此。
萧金秤扫了梁七一眼,并未从对方眼神又或者表情中看出任何异样,于是很干脆地继续说道:“咱们兄弟之间我就有话直说了。梁老弟请我帮忙,我也请梁老弟收我那重孙子为徒,在你有生之年照拂一二,直到那小子能在江湖之中独挡一面。”
这回可轮到梁七奇怪了,他还真没想过这位从来不做亏本生意的萧金秤怎么会提出这么个要求。记得半月之前这萧金秤才提到过看中了一块和田玉,明收暗诈竟尔都未到手。梁七还以为这位萧老哥十九要借自己的一身本事去将那玉强抢过来,却哪曾想成了件非得十数载无法奏功的事情。
至于萧金秤家中那被众星捧月的宝贝疙瘩,说来梁七也是十分喜爱。那小家伙虽只三岁,却生得健壮,谦虚有礼,虽极受宠,却无半分骄横,很是合梁七的脾胃。
“只是如此?”梁七可不想萧金秤事后反悔,是以开口又问了一遍。
萧金秤心中略略有些得意,他这一辈子要说斗智没斗赢过的人大概就是梁七一个。原因无它,只因这梁七根本无欲无求,除了偶尔一起喝茶下棋,再就是钓鱼练功,根本就没有利益上交集,想斗也斗不到一处。而今日忽然被梁七求允一事,萧金秤又怎能不得意?
你既肯屈尊求我,纵然求得是最为贵重的药材,难道我萧金秤就要做那乘人之危的小人么?
萧金秤对于现在梁七的反应再满意不过,何况现在自己确实什么也不缺少,倒是自己那个成天想着习武当大侠的重孙子这下可是捡了个绝顶高手来当师父兼保镖,着实赚大发了。
张云与上官灵二人戴上了谢祈雨送予的人皮面具完全变作了他人模样,又将两匹好马交给了谢祈雨使用,这才换了六骑寻常马匹,一路赶到了大理。
苍山洱海,檀香四溢。
大理是一座能够让人放松身心的城池,更有着能够涤荡心灵的冥冥梵音。可惜对于武林中人,眼下的大理城中却是杀机四伏,不论正邪中人,都往这一座城在汇聚而来。
到底有多少武林中人?
三天之内,因为仇恨、贪婪、正邪等无数原由,死在这座美丽城池之中的武林中人,已经达到了七十名之多。这个数字甚至远远多过了在这三天中新生的婴儿,或者去世的老者。大理城中的元廷官员被折腾得上窜下跳,若非得了天阴教送来的口信,这位大理城的执掌者恐怕就真的要调集军队以保这大理城不至于鸡飞狗跳。
张云与上官灵二人进城并不顺利,因为被武林中人实在给折腾怕了,大理入城的检查严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张云与上官灵二人所有的包裹都被仔细查验,甚至于张云还被要求去提石锁,边上更有个看来相当孔武有力的高大军士,紧紧盯着张云的一举一动。
好容易进得大理城中,上官灵传音笑道:老公,若不是你我到了眼下的水平,今日这大理城恐怕就得半夜爬墙头才能进来喽。
张云苦笑一声,传音回道:方才我打听过了,还不是因为神箭盟、天阴教等诸多武林中人都往这大理城中汇来,结果各种厮杀就成了家常便饭。你看看这满街的军士,若不是有他们在这里日夜巡逻,恐怕咱们看到的大理城就不是这个样子喽。
上官灵掩口轻笑,回首瞥了眼城门,传音道:那城门口的家伙功力不浅,估计是天阴教借出来的人物。这般严巡之下,我倒觉得于咱们与那神箭盟之人会合大有好处。
张云点了点头,却未传音,而是开口笑道:“娘子,都说大理白家的八碗席很好,咱们也去尝尝如何?”
上官灵瞥眼间已看到了张云刚刚扫过的一处墙头,那上面小小的一片竹叶形状画得极淡,若不是张云先行拿目光扫过,上官灵自问绝然不会注意得到。
“好,我们便上去尝尝。”上官灵嫣然一笑,随着夫君进了眼前这座虽只两层,占地却甚为庞大的酒楼之中。
清言自小在武当山出家为道,五岁起拜武当三代弟子之首的宋青为师,至今已有十五年光景。作为宋青最为得意的门生,清言随着师父走南闯北,不论是见识还是武功,都远超武当同代弟子。也正因为如此,这位只有二十岁的年轻人便也有机会随着自己师父之后做为神箭盟的先遣,来到这大理城中。
清言疾步赶到宋青所在的房间,确认无人注意到自己行踪之后方才悄然进了师父房间。
“师父,有人坐了咱们定下的位置,点了当点的菜。”
听到徒弟的话,正自闭目养神的宋青剑眉一挑,睁眼道:“详细说说。”
“一男一女,看来当有三十上下,所点八碗正是摆了箭形。不过,这男女可与师父交待过的完全不是一个长相。要么是易容了,要么就是想要浑水摸鱼,来点些便宜的家伙。”清言仔细地回忆着自己看到的一切,然后把自己的结论摆了出来。
“昨夜柳刀寨那三柄刀眼下如何?”宋青意外地没有回京徒弟的判断,反而问起了另一件事情。
清言对自己师父尊敬有佳,虽然心下略感奇怪,却仍是恭敬答道:“明真、明执李九三位师叔昨夜摸出城去,看这时间,想来也当回来了。师父你看,说曹操曹操就到啦。”
清言话音才落,房门便又被推开,三名寻常打扮的中年汉子闪进屋中。
为首一人正要稽首为礼,宋青却已经站起身来。
“何须多礼,快叫明真和明执坐到床上!”宋青何等的眼光,这三人一进屋来,他便已发觉明真和明执两位师弟受了重伤。
宋青一面安排二人落座,一面对清言道:“清言,去要热水,就说你出去兜售商品累了,需要洗浴,切记,多要热水。”
“李师弟,取我包袱里的返真丹来。”宋青说话间一双手已分按明真、明执二人背心所在,开始运功替二人疗伤。
李九此时心下感动,却还没忘了自己该做的事情。他将返真丹递在宋青手中,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师兄,我们三人追杀那柳氏三刀,原本并无困难,但就在我等宰了那三个武林败类之时,忽然涌出许多天阴教众,更有数名高手,我等且战且退,没想到还是叫明真和明执两位师弟受了内伤。”
“是我估错了形势,本以为天阴教被牵制在城西,紫翁山与那苏家在北面横插一手,足以让我等借机为江湖除害。没想到还是错估一着,还好两位师弟受伤不算致命。”宋青说着两眼眯起,眼下这大理的局势扑朔迷离,是否当与应在今日前来的张云和上官灵见面,在他心中实在是难以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