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玉自怀中取出一柄精铁为骨的折扇,展扇轻摇间微微笑道:“峨嵋青紫双剑果然名不虚传,双剑合璧便是金掌樊尘语也要忌惮三分,端木玉佩服佩服。”
何半仁重重一哼,怒道:“佩服个屁,你小子轻功确实高极,但这等偷袭的下作手段,却真是与你那猪狗不如的天阴教一脉同出!”他此时正替樊尘语推宫过血,以内力助其续命疗伤,是以虽然怒极,却也只能骂上几声。
端木玉轻轻一笑,倒是展得一口皓齿,“何前辈,你这疯狮子自大成狂,那痴情金掌心不在嫣,若非如此,是问你们这两位峨嵋扛鼎的人物,当真会为我这所谓猪狗不如的教派小辈所袭?如此看来,峨嵋派也不过如此,连猪狗不如,还要差上几分。”
“你!”何半仁被端木玉的话噎得几乎怒而出手,还好王紫英及时伸手拦住。
王紫英面沉如水,双眼目光如电般射在端木玉身上,缓缓说道:“敢问阴使来我峨嵋金顶所为何事?又为何说出之前那助人逃跑的话来?若是阴使答不出个所以然,我夫妻二人的青紫追魂剑,纵是拼上全力,也要请阴使留步于此了。”
端木玉折扇摇个不停,不仅没有丝毫惧意,居然还在殿里来回踱起了步子。端木玉“啪”的一声收了折扇,笑道:“我助的自然是我天阴教的小朋友水木生,他助我天阴教除去周树章一家,连带着杀掉了二百余名川中武林所谓正道的伪君子,我天阴教上下自然是要鼎力保其安全。何况本教圣教主已在考虑封水兄弟为天阴教护法,便准备将社峨嵋山和周家所在分给他管理呢。”
端木玉这最后两句话故意说得语带挑衅,正是要拿来刺激眼前这峨嵋派三大高手。
王紫英听得怒气上涌,却知现在最不可的便是被眼前这看不过三十多岁的年轻阴使激起怒火。他眯起双眼盯紧了端木玉,依旧缓缓说道:“阴使既然如此说来,那我峨嵋派若不做出些样子,倒叫正道英雄和尔等妖魔小丑看得瘪了。”
端木玉身形忽止,看着王紫英哈哈一笑,瞳孔突然一缩,整个人化作一团白光径直往窗口窜去。
王紫英夫妇早有准备,端木玉身形才动,两人手中青紫双剑已追魂而至,一绵密如无隙之网,一快捷似流星赶月,交织而下,便要将那合身冲出的端木玉生生罩在其中。
端木玉听得背后剑势疾劲,心中惊于这夫妇二人合璧之威的同时倒也并不惊慌。他对于自己的轻功本身自信至极,居然便以快应快,在这常人力之难续的境地下居然硬是多踏出三步,堪堪在王紫英夫妇剑网罩下前一瞬跃窗而出,只留下身后被削作了无数碎块的桌椅和破碎的窗棂。
张青方要追出,却听得何半仁道一声“且慢”,同时被丈夫王紫英阻在身前。
“老疯子撒疯病,你也跟着犯傻!?掌门师兄伤得这般重,怎可放跑贼人!”张青嘴上说话,脚已连换数种步法,却始终被王紫英挡在身前。
何半仁看了看怀中总算是气息渐壮的师侄,微微舒了口气,这才扬声道:“青丫头,你想想我这老疯子这许多年来,可曾在咱们峨嵋生死存亡的关头出过差子?”
张青本已被丈夫挡得双眼圆瞪,眼看便要发作,谁知何半仁这么一句看似没头没脑的话,却叫她微一沉吟,便即收了手中剑。张青恨恨地瞪了丈夫一眼,这才回身点头道:“不错,师叔在关键时刻总能力挽狂澜,当年除了掌门师伯,便是你最得弟子拥戴。”
张青说着忽然看向樊尘语,双眉立时一蹙,扬声道:“可今日掌门师兄为人偷袭所伤,来敌又是天阴教新任阴使,且不论他那些话中是否有什么阴谋诡计,我们也都不应该轻易放过他!”
何半仁本是双手替樊尘语续命,此时见他呼吸已可自主,便改作单手,腾出左手来擦了擦额间滚滚的汗珠。这一翻以真力续命,委实消耗了这狂狮许多内力。他瞥了王紫英一眼,淡然一笑,说道:“樊师侄内功不在我之下,当今天下能在须臾之间将他伤得如此之重的,便是用偷袭手段,也是屈指可数,不巧这阴使已可算得一位。二位师侄方才也与他有所交手,当能猜到这事是否会与那年纪轻轻的水木生有关。”
何半仁看了一眼窗口,似乎想要将目光远远放出去,过了一会儿才继续道:“至于那小子为何逃走,既然紫胡子和火丫头两个已经追下去了,不论是保他性命,还是请他回来,都有余裕。等那小子回来,一切即可大白,老夫现下说也没用。何况那天阴教阴使既然来得,那么其他的怪物呢?眼下咱们守好了这峨嵋金顶,力保峨嵋上下安全,才是第一要务!”
张青被何半仁这一番话说得心悦诚服,嘴上却还是哼了一声,也不说话,回身便往外走去。王紫英无奈一笑,向何半仁揖道:“师叔,云天派来了两位首座,此番那水木生突然离开,我等又是发觉不对这才赶来,难保……”
王紫英话没说完,已被何半仁挥手打断。后者两眼精光一闪,沉吟道:“来得好快,这到底是追人,还是追那‘神箭’下落!?”沉吟半晌,何半仁忽然一抬头,两眼圆瞪,叱道:“不好!既然那云天派的人能来得如此之快,难保其他人不会尾随而至,该死!这等消息必是那阴使放出的,那小子八成要糟。”
何半仁一拍大腿,骂道:“这仙人板板的端木玉,一肚子的阴谋诡计。眼下便是知晓正道中要十九要去追堵那小子,我却不敢再多派半个门人前去阻拦。紫英,鸣钟示警,新入门的三代弟子让他们都躲好,一、二代弟子金顶天意院集合!另叫佛禅和简冲两个丫头都提前出关!天阴教欲借刀杀人,以他们的行事作风,自然不会给峨嵋派出手相助的机会,一切只怕还要看那小子的福分!”
王紫英见何半仁说得急切,也不多问,行礼之后人便如箭弹出后殿,顷刻间金顶警钟已然响起。而几乎同一时间,峨嵋山上渐渐响起了厮杀的声音,上百名天阴教徒如凭空出现般往金顶之上杀来。而那原本在金顶之上作客的两位云天派首座,却刚好在此时下了山去,连多一声招呼都没打。
张云拖着唐洛嫣,几乎是全力施为,展开了谢祈雨所传最擅长途奔徙的雨中燕身法,一路绝尘向西南狂奔。
自从刚才端木玉如鬼魅般从天而降,再到樊尘语为救自己为端木玉重伤,再到何半仁出手相助,挡开端木玉让自己带着唐洛嫣逃走。一切的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般的瞬间,张云直到此时大脑里才不过将方才的一切理顺。
张云明白,自己又已经被天阴教这该死的阴使摆了一道,不论樊尘语这峨嵋掌门是死是活,自己在这川中武林的名头都算是臭到了家了。接下来除非到了没有江湖人士的地方,但凡他张云胆敢露脸被正道中人认出,只怕便要有一场生死好打。若不是自己将那三封信笺之事嫁祸给五水帮和响粮寨,恐怕此时他张云的行动将更加危险,元廷可不比天阴一教,那可是能运用举国之力的存在。
张云越想越恨,却又知道那端木玉委实太强,自己眼下虽然突破了云天三重,却仍非其敌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我张云可不是什么君子!张云脑袋里左想右转,兜拐了半天,总算是想了句安慰自己的话。
好容易沉住了气,一声尖啸突起,却吓得张云浑身一个激凌。
唐洛嫣被张云这一抖刚好震到断臂伤处,不由得娥眉微皱,既而取笑道:“好嘛,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却被个小白脸的叫唤吓得不轻呢。”
张云瞪眼笑道:“小子我却真还没到七尺,六尺九寸整。至于刚才,我那一抖却真是恶心多过了害怕,却不知咱们唐女侠怎么刚才也似乎抖了一下?。”
唐洛嫣见张云居然发觉自己方才那极轻的颤抖,又见他一脸笑意,不由得脸颊一红,嗔道:“就你会说,欺负我这么个重伤初愈之人。”
张云足下似乎又快了几分,嘴上却是呵呵一笑,说道:“还初愈呐?这都已经是活蹦乱跳,才借了三成力道就能跟住我雨中燕的身法,这要是如咱们唐大美人所说当真恢复全盛,啧啧,那得是多厉害?尤其是这张巧嘴,只怕一百只雀儿也敌不过你一人。”
唐洛嫣被他逗得正欲笑骂一句,忽然发觉张云速度骤增倍余,将她扯得一个趔趄差点没扑在地上。这边唐洛嫣还没醒过味儿来,便见张云又已是扭身踏步,足下踏空如阶,居然已换作了踏空步法。
“着!”一声清朗的叱声,却被紧跟着的疑惑之音盖过。
“着个屁!”三个字几乎是紧随着头前的动静响起,张云大叫着连发一十五枚暗器以防对手追击,同时将唐洛嫣拉近自己。
回身与对手面对面,张云此刻已是右手执了长剑。他方才堪堪躲过不知何时追到近前的端木玉的突袭,此刻终得回身,自是剑走连绵,云天剑法驱动之下,长剑直如臂使,招式泉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