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喜发迅速拢回思绪。他看着小女孩,从小二手中的托盘上取下一块奶酪,放到了小女孩手中,笑道:“小丫头,这个爷爷给你吃,那姐姐让你带什么给我呀?”
小女孩看来毕竟是小孩心性,见了奶酪便忘了别的。她将握在手中的一个小纸条递给梁喜发,便拿着奶酪跑了出去。
小女孩走前,梁喜发已然辨出那纸条并无异样,入手触感,却是专供皇族用纸的乐言坊所产的上等宣纸。用得起这种纸的人非福即贵!梁喜发打发了小二,便赶忙关了房门。
纸条虽是一卷,但展开后却是四段接成,每看一段,梁喜发心头便是一跳。
纸上的四段文字分别是:泰山死斗、云天一剑、幻圆灭、神箭生。
梁喜发越看越是心惊,面上却仍是死死绷住,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变化。
怎么会有人知道这些事!?是谁?除了我与师弟夫妻,还有谁?当年知道的人应该都已死光,怎么会还有人如此清楚地知道当年发生过的事情!
梁喜发此时的心底早已如滚水剧沸,他所知道的一切,如同幻影般一一出现在脑海之中。
数十年前,江湖便是因为这“神箭”两字,掀起了极为隐秘的腥风血雨。
说是隐秘,那是因为当年参与此事的虽然均是各大门派的顶尖高手,但这些高手四出之际便已是隐匿行踪又或假托它辞,真实目的并不为人所知。而随后的一个月之内,这些高手几乎在同一段时间内纷纷死伤殆尽。
于是虽然当时许多门派中的掌门,教主,长老之流忽然归隐的归隐,闭关的闭关。实际原因却在于他们其实都在争夺那“神箭”的过程中,身死异乡,根本连尸首也无法再回到各自门派所在。
那神箭原本是宋初武林第一工匠“机巧若班”——鲁秋生所造的几大神兵之一。这位技艺超然世间的大工匠本是诡兵门中人,是以这“神箭”自然也由诡兵门掌控。但经过几世流传,诡兵门亦历经风雨,“神箭”也是脱出其控制流落世间。
与“神箭”同相有名的神兵利器本还有三件,但数百年流转之后,在世间还有传闻的,却只剩下“神箭”一个。而就是这唯一的传闻,也几乎成了历代武林中,诸多纷争的起始原点。
到得梁喜发师父天阳真人前一代,这“神箭”本在南疆苗族的神秘的邪教“万灵歌”手中,“万灵歌”教主枫环原本连邪道十大高手也算不上,却凭那“神箭”的恐怖威力,大肆进犯中原武林,屠戮江湖中人无数,为的竟然只是虏掠奇珍异宝,直搅得武林好不混乱。
后来少林“正”字辈高僧正心、正法、正音三位与塞北狂狼、江南君子针两位正道武学宗师,率领数百身手绝佳的弟子三入南疆,死伤大半才终于斩枫环,夺“神箭”,将之封存于嵩山少林寺中。
可惜当年少林高僧回寺不久便相继因重伤圆寂,武林中人的贪婪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战胜了他们的理智。
各大门派,不分正邪,几乎都在最后一位正心方丈圆寂的当晚,便秘密派遣高手前往少林,妄图强抢“神箭”。少林也因为这一夜失去了武林第一门派的地位,虽未灭门,但那之后近二十年间,少林再无高手在能够名震江湖。而那“神箭”也销声匿迹。
直到突然有一天,“神箭”再现的消息不胫而走,再一次在江湖之中悄然传开,仿佛将几十年前那根本还没散尽的血雾又一次弥漫开来。没人有约定,没有人提议,所有公认或自认武学造诣有些火候的人,都聚向了泰山之巅。
天阳真人当年提前得了消息,特地与龙皇掌、玉凤刀、定海针三大高人联手,于泰山玉皇顶上,恶斗二十余天,终于将那引得无数高手竟相残杀争夺的“神箭”夺到,并由四人互相推举,最终由天阳真人负责深藏该物。
虽然梁喜发只是听过师父天阳真人谈起当时惨烈,但每每想起当时师父的神情却叫他难以忘怀。
泰山事后不到三月,江南君子针之徒,定海针江亦郎因所受重伤不治去世;半年后原是武林女中第一豪杰的玉凤刀上官清莲被人发现死于荒郊之中,死前似遭人凌辱;两年后原本的天下第一高手龙皇掌龙启生与当时的天阴教主蔡衡烟再次约战于泰山之顶,生死不明,多传其与天阴教主已同归于尽。
随后天阴教曾倾全教之力与当时算得天下第一大派的云天派血战三天,后因江南上官世家、四川碧火麒麟门、诡兵门、石家庄等武林正道千里驰援而未能得手。
追击天阴教时,天阳真人抓住机会,终于将天阴教五大护法五杀其四,仅有羌笛一人因为其夫胡萧拼命相护,才算保住一命。
那场惨烈的胜利让云天派这边内耗极重。而雪上加霜的是,在重创天阴教之后,一切如天阳真人所料,武林各派一如当年对付少林一般,那些未来援手的门派十有八九都秘密派了大量人手,前来越天山上,想要分一杯羹。
云天派为不连累已在对战天阴教时损失极重的友派中人,选择了只身应战。
连番血战,梁喜发眼见着数以百计的门徒死去,到后来甚至连蒙元朝廷也插手进来,局势几乎失去控制。直到天阳真人终于带着梁喜发、张重山与那人逃出生天,并放出消息说“神箭”已然不在云天一派,才总算解了云天之围。
而不久之后,天阳真人便匆匆将“神箭”之秘托付给梁喜发、张重山和那人,随后便忽然隐于世间,再无所踪。
而最后两张纸上所写的“圆幻灭、神箭生”,却是当年天阳真人所述的“神箭”下落的关键所在,那人背叛自己与张重山,已在东海上被自己亲手打落海中,难道他还活着!?
这最后两句话给梁喜发的震撼远超之前,甚至于他捏着纸条的手费尽了力气,才得已控制住不去抖动。
这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