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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4章
    萧西佐道:“没头没脑,说的什么?”
    大公主笑笑道:“说的是父皇心里的病。不是我危言耸听,太子反叛,已经留不得,二哥是个病秧子,从来不理朝政,三哥又是这个糊涂性情,若他登基,还要我们活不活了?只怕都要遭殃。”
    萧西佐沉了脸色:“你想说什么?”
    大公主道:“您心里已经想到了,只是不肯承认而已,索性就让我来当这个大逆之人就是了,如今几位兄弟里头,并没有个能继承皇位的好人,原本太子还是出类拔萃的,谁知却偏犯了这大忌讳。然而虽然挑不出好的,可咱们大辽却不能眼睁睁地便断送在这里……父皇,天凤先前说的那一番话,虽是小孩子的顽话,现在想想,未必没有道理。”
    萧西佐深锁眉头。萧敏道:“就算利天将黼儿是姐姐血脉的事散播出去,但是舜国皇帝却仍旧没有正式下令针对此事。何况这舜国皇帝先前极疼爱黼儿的,他原本就是大舜的储君,又是这样的风姿人品,若是他肯留在我们大辽……”
    话未说完,萧西佐森然打住:“还不住口?”
    萧敏即刻跪地,道:“我只是为了咱们整个大辽着想,而不是为了一家一户着想罢了。父皇若是疑心我的忠心,断可以杀了我!”
    萧西佐看着地上的女儿,良久,才沉沉叹道:“你果然是朕的至亲骨肉,不错,朕也的确这般想过,只是……”
    他皱眉道:“赵黼虽资质极佳,可毕竟是舜国长大的,何况谁又知道他的心……”
    正说到这里,便见内侍慌慌张张来到,跪地道:“皇上,那位原先守在睿亲王身边儿的青年人,出宫走了!我等皆拦不住!”
    白云亭
    宋代 释正韶
    白云亭上白云闲,云满危栏雪满山。
    雪似白云云似雪,不知何处是人间。
    第488章
    睿亲王虽然仍是卧床不能起,却终究过了最凶险的时刻。
    赵黼见已无碍,便行出宫。他往外而行之时,竟是一路畅通无阻,无人敢拦挡。
    只因皇宫内的太监宫女,以及侍卫们,均都听说了,——先前把花驸马打的无还手之力的“晏王世子”赵黼,正人在宫中,而太子带了百余亲兵围困,却也都给他一个人杀的血流成河,尸横遍殿。
    何况又知道他的生母乃是萧利海,细算起来,其实更是大辽的皇族了。
    因此侍卫们都不敢半分拦挡,只派人飞快地前来报信而已。
    不过,却另有一个人,悄悄地跟了出来。
    这人却正是萧天凤。
    天凤先前一直是伺候萧利天身旁的,一则记挂睿亲王的伤势,二则,却也是记挂身边此人。
    见赵黼出宫,天凤想要叫住他,却也是有些畏怯不敢,眼睁睁看他一晃出了殿门,竟似把她的心也跟着带走了,身子里空空落落地。
    当下不顾一切,叮嘱伺候的宫人好生照料睿亲王,自己偷偷地追了上去。
    而就在两人离开之后,榻上睿亲王眼睫微动,慢慢地醒了过来。
    默然看了帐顶片刻,睿亲王听到自己无声一叹。
    旁边的宫人察觉他醒来,忙过来询问查探。
    又有太医上前来,诊了一番,纷纷说道:“恭喜殿下,伤势已无性命之忧了,只需要好生静养,假以时日便会恢复如常。”
    睿亲王并不答话,忽听外间人道:“皇上驾到。”
    话音未落,便见萧西佐走了进来,示意睿亲王止住。
    只坐在榻边,萧西佐见殿内空空如也,不见那夺目的身影,便道:“赵黼果然已经去了?”
    睿亲王垂首道:“到底是留不住。”
    萧西佐道:“朕也正想问你,你觉着,他是仍心系舜么?”
    睿亲王想了想:“臣不敢揣测。”
    两人说到这里,萧西佐便看了旁边儿的萧敏一眼。
    萧敏回身,向着伺候左右的宫人示意,竟同他们一块儿悄然而退。
    殿内只剩下萧西佐跟睿亲王两人。
    皇帝才缓缓说道:“先前,听说你带了赵黼一块儿回来,朕还有些不懂你的意思,直到昨儿亲眼见了他,又见了那一场,才隐约明白。”
    睿亲王道:“昨儿的事,谁又能料想到呢?先前圣上说要见他的时候,我还因为在舜都的事情心有忌惮,有意不想让皇上见,谁知偏偏天不从人愿,幸而黼儿并没有冲撞了皇上,不然我便死罪难赎了。”
    萧西佐笑了两声,道:“其实你也过于小心,他等闲如何就冲撞朕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两国已经议和,再者他也算是我们萧氏一脉的人。”
    睿亲王垂首:“皇上说的是。”
    萧西佐道:“先前虽总听说他的名头,却未曾见过人,虽知道他能耐,却也想不到是这样有情有义,这一次若不是他,朕,你跟敏儿,天凤,只怕都要说不明白了。”
    睿亲王苦笑道:“先前我想尽法子要带他回来,甚至不惜对他用药,他却仍是一心一意地跑了,却不知竟自己又偷偷来到大辽,想必……是心里果然动了一念,知道是他生母的故国,故而过来探望,不料却竟又遇上此事,或许也算是天佑我大辽,才赶得这般机缘巧合。其实在此之前,我也并没指望他如何,毕竟他的性情甚是决绝激烈,若说不来探望,或者不理睬我的生死也是有的,谁知竟是这样叫人意外……可见是个外冷内热、知好知歹的孩子。”
    萧西佐微微点头:“不错。”
    因停了停,便对睿亲王道:“方才,敏儿问朕以后作何打算,如今太子已然不能指望,其他那几个是个什么模样,你也一清二楚,照你看,朕该如何打算?”
    睿亲王停了停,道:“这等大事,旁人如何能置喙,还得皇上参详。”
    萧西佐笑笑:“你是在忌惮什么?若说先前朕还对你略有些忌惮,然而昨日你在朕面前的所作所为,奋不顾身地为了敏儿跟天凤,却还叫朕说什么?你竟是个最忠心无私的。且你从来又是个最有主意的,故而朕想听你的意见。”
    睿亲王皱眉,片刻才道:“太子殿下原本最好,只是竟行差踏错如此,着实不似良君。我私心里想着,昨儿三王爷救驾有功,且他从来最为忠直,绝不会反叛皇上。”
    萧西佐摇头:“你大概还不知道昨儿他做的那些事?”当即,便将三王强暴太子妃跟侧妃的话说了,萧利天目瞪口呆,满面不信。
    萧西佐道:“朕的这几个儿子,先前还欣慰于太子尚可,故而虽然他也有些不足之处,只不去在意,谁知竟纵得他忘乎所以。现在,竟再找不出一个来了。”
    忽然又想起赵黼的人品风姿,就算是比较出类拔萃的太子跟他相比,也是云泥之别,其他几位王爷更不必提。
    睿亲王迟疑着道:“圣上这样说,我便不知如何答复了。不如,二殿下……”
    萧西佐摇头:“你不是不知道他的身子,每日闲暇里还三病八难,若真为君为国,能撑的了多久?”
    除此之外,倒是还有一位小王子,只年纪最小,也未见如何,更不顶用。
    所以先前萧西佐当着萧敏的面儿,曾无意露出一句“许是报应”的话,当年是他抢了本该传给萧利天的皇位,如今自己的几个儿子里,竟再挑不出一个好的!
    萧西佐心中一动,看了睿亲王半晌,道:“敏儿先前提起,说天凤之前所说的关于赵黼的那些话……倒是有些道理,你怎么看?”
    睿亲王微睁双眸,定定看了萧西佐半晌道:“皇上……是当真?还是试探臣呢?”
    萧西佐道:“如今已经似山穷水尽,还说笑试探么?”
    睿亲王沉吟会子,方道:“请皇上饶恕我死罪在先。若按照我的私心来说,黼儿倒的确是个最好的。”
    萧西佐点头:“说下去。”
    睿亲王低声道:“黼儿的才干能为,皇上是知道的,又曾是赵世所最器重的人,正如天凤所说,他可是堪当大舜储君的人,倘若将他的心笼归在我们大辽,那大辽的万世基业又何愁不成?”
    脸色虽白,双眼隐隐发光。
    只是转念一想,却又黯然下来,萧利天道:“怕只怕……”
    萧西佐忖度道:“你怕他不肯么?”
    睿亲王道:“是。原先带他回来的时候,臣心里想着,倘若能留他在我们大辽,那对舜而言,则是失了最大的膀臂,但对我大辽,却是多了最好的膀臂。那时候,却并没就想他成储君的一日……可就算私心想他留在大辽为臣为将……臣心里还没底儿、生怕他不肯呢,如今果然又走了。所以我想,皇上跟我所想虽好虽远,只怕却也是空空算计而已。”
    睿亲王说罢,许久,萧西佐方道:“好,朕已经明白了。”又道:“你才醒,且多养养神……”
    萧利天忧心忡忡:“黼儿方才出宫,我怕他即刻就要出城。”
    皇帝道:“花启宗原本是舜人,先前又曾跟他接触过,只怕能说上话,故而朕方才来时,已经传令叫他去找寻,务必将黼儿留住。”
    睿亲王听他叫了声“黼儿”,眼中透出几分感激喜欢之色:“还是皇上洞察先机。”
    萧西佐笑笑:“行了,你只安心养伤,快些好起来是要紧的。”
    且说赵黼出宫,也不拘是哪一条路,只顾往前急行。
    却见他头也不回,疾步流星,很快便将天凤甩开了一大截。
    天凤起初还能跟随,眼见两人之间距离越来越远,按捺不住,竟追着跑了起来。
    也不知行了多久,从人迹罕至的皇宫边儿渐渐将到闹市,身边来来往往的人也渐渐多了,天凤只顾竭力仰头,从人丛中盯着那道身影,时时刻刻,生怕跟丢。
    此时早有些气喘吁吁,却仍不舍放弃,幸而此刻行人参差掩映,一时倒也不怕曝露行迹。
    只是因她一心盯着赵黼,不免忘了看路,一不留神,竟直直地撞上一个经过的男子。
    那人被她撞得一个趔趄,头也不抬地叫道:“找死?乱挤什么?”
    待看清面前是个容貌美丽的女孩儿,衣着又华贵,才瞠目结舌地停了骂。
    天凤顾不得理会,只匆匆地道个不是,仍要去追赵黼。
    谁知抬头打量片刻,却见前方赵黼竟停了下来。
    天凤吓了一跳,忙也随之呆呆站住,此刻心中怦然乱动,自觉他或许是发现自己了。
    不由有些害怕,生恐他这会儿回过头来,却将如何遁形?怎么应对?
    但另一面,却又隐隐地盼他回头……甚是矛盾。
    谁知那被她撞了的男子因见她形容呆呆地,且又生得极美,身边还没有侍从,不由故意道:“姑娘,你怎么了?是我撞伤了你么?”涎皮笑脸,便要动手动脚。
    正这时,旁边酒楼里忽地闪出一道人影,竟不由分说,狠狠一脚踹在那人腰间。
    男子冷不防,狠狠往旁边跌了出去,这一跌却不比方才,疼得扶腰惨叫。
    却见踢他的是个粗豪汉子,打扮的也是赫赫威武,满面通红,眼神乱晃,正指着骂道:“瞎了你的狗眼,天凤郡主也是你能碰一指头的?”
    那人听说是“郡主”,又见来人如此气焰嚣张,且他身边儿还跟着个人,哪里还敢声张,忙道:“我原本不知道。”忍着痛,两滚带爬地逃入人群。
    来人兀自不肯饶恕,还跳叫让回来受死。
    天凤回神,忙道:“三叔,不用动手!”
    原来这现身的正是三王殿下,此刻搓手握拳,瞪眼咂嘴。
    他旁边一人笑道:“还是王爷神勇,得亏这厮跑得快,不然定要打死。”
    三王爷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天凤嗅到他浑身酒气冲天,才要回答,忽然想起赵黼,心惊抬头看去。
    一看之下,却浑身立僵,原来不知何时赵黼已经回过身来,竟似也看向这边儿。
    天凤脸上越发如红霞一般,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