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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始料未及
    沐晞几乎呆住了,昨天,甚至就在刚刚,她还在感谢他,觉得他虽然看上去不怎么好,可实际上还算个好人呢,却万万没想到,一声不响地,他都给自己找好地方了,还是尼姑庵!她看着他,又看看西厢房的方向,现要替薛尚淑说的话再也说不出一句了,因为……她都要被赶走了,自身难保了呀!
    “小清……大人……我不要去尼姑庵嘛,我就在这里好不好,大不了我不再管你们家的事了,我保证,我发誓,我真的再不说了,再说我就……就一道雷下来把我劈死,你就……”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却是沈妈端了饭菜进来,薛尚清往门口处看了看,回道:“姑娘,我用过饭之后还有事情要忙,你还是先回房吧,别的事,多说无益。”
    的然上庵。沐晞瘪着嘴,一副哀怨的样子看向他,而他则起身往饭桌而去,一边吩咐道:“沈妈,带这位姑娘回房。”
    如此下逐客令,还派了人过来撵,沐晞不走也得走,虽然百般不情愿,却还是只能离开正房,往自己的西厢房而去。这可怎么办?她不要去尼姑庵,不要去,脑中对尼姑庵的印象有点模模糊糊的,她问:“沈妈,尼姑庵里面都是尼姑是不是,那些尼姑就是出家人,她们天天做什么呢?”
    “吃斋念佛呗,还能做什么?”沈妈回。。
    “吃斋?”沐晞在脑子里搜寻“斋”的含义,却搜寻过果,沈妈接道:“就是吃萝卜白菜,你不是不喜欢吃这些吗,我做这些还是放了点五花肉炖的,人家那可是真的素菜,一点荤腥不沾的,连猪油都不许放,等你吃了那个,才知道还是我这个好吃了。”
    沐晞一张脸早就苦了下来,天天萝卜,白菜,萝卜,白菜,这难道要吃到春天的菠菜熟了才能换,然后再吃到一个月的菠菜?
    “那……念佛又是什么?”
    沈妈自己并不太清楚,但自己也去侍院庵堂拜过佛,便回道:“大概就是前面放个木头,手上拿串珠子,然后一边敲木头一边数珠子吧,我见人一敲能敲一整天。”
    沐晞早已呆住,此时此刻,她心里就只剩了一个念头:不要去尼姑庵,不要去尼姑庵,她一定不要去尼姑庵!
    “姑娘,我现在就把饭菜送你房里去,要不你吃过了再去帮我劝劝小姐吧,那孩子,我是怎么劝也劝不好了,这都饿了两天,可别真饿出什么毛病来哟!”
    沐晞还发着怔,只是习惯性地点头,而沈妈又拉了她交待道:“不过啊,你可别再往瞎说,往那不好的方向劝了,小姐现在本来就想不开,你可别……别让她更想不开!”
    沐晞一张脸很快就苦了下来:“我才不敢了……呜呜……你家那个大人,他好狠的心哪……”
    听她这样哀嚎,沈妈忍不住干咳两声。
    去尼姑庵的事,让沐晞几乎一夜不安眠。好在这事并不是第二天就办,因为第二天,有个三四十岁的男人过来了。
    那男人沐晞虽不认识,却也能猜到,当然就是薛沿清之前说过的那个郑家二伯,这人中等身材,一张显露正气的方形脸,虽是中年,精神却不错,脸上总挂着和气的笑容,连对沈妈也是,所以他一进门,沈妈便十分热情地张罗。
    薛尚清早在上午就将衙门的事办完,所以郑二爷到来时他已候在家中,面对着这位亲家,他倒是换了之前那严肃的表情,些微露了一丝笑,很快就迎了郑二爷进屋。
    沐晞从西厢房的门缝里偷偷往外瞧着,等他们去了正房,才回过头来看向薛尚淑,她今天甚至都没有起床,此时仍躺在床上,自然也是粒米未进,可明明连说话都没力气的她此时却紧紧抓着自己身侧的床单,甚至将指头都抓成了白色。
    沐晞心疼地看着她,忍不住安慰道:“你不要急,万一你哥哥昨天只是吓你呢?要不我忙你去听一下,看他们说的是什么,是不是真的会定婚期?”
    薛尚淑不出声,沐晞拍一拍她的肩膀,果然就溜了出去,沈妈在厨房中忙着,瞟到沐晞溜出来,正要小声告诫她有男客来,让她在房中待着,没想到等她将头伸出厨房,沐晞却早已蹲在了正房外的墙边。
    这,这是……她这是故伎重演,要偷听呢!沈妈立刻就要去拉她回来,可一想,她去拉,姑娘肯定不愿,本来里面的大人和郑二爷并不知道有人在外面偷的,她们这一拉扯,可就马上被发现了,那得多难看!又看沐晞只是坐在墙角,手上还拿了只枯狗尾巴草在玩着,要不是她有前科,连自己也不能一下子就知道她是在偷听,这样就算被郑二爷发现了那也可以说她是在外面捡到的,因为脑子摔伤了,所以只能养在家中,而她伤得太严重,不仅什么都不记得,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只会玩乐,这样就好了。如此想着,沈妈也就忙了自己的,没去管。
    屋中,薛尚清问:“经年不见家乡,不知这回杜陵之行二伯觉得如何?”
    郑二爷笑道:“虽说就一年吧,却总感慨颇多呀,以前看惯了的山山水水什么的现在看又觉得别有一番滋味,要不是这把老骨头不经用,又是年关,不能在外久留,我还真想多待几天呢!”
    薛尚清轻笑:“二爷体格向来康健,堪比年少之人,如此说实在是谦虚。”
    “不是谦虚不是谦虚啊,真是不中用了,以前和我那友人爬玉罗山,他得一步一步慢慢走,我却能健步如飞远远在他前面,到如今,他走也走不动了,我却只能和他以前一样走了。”
    薛尚清笑说道:“玉罗山尚清曾去过一次,那时正是开春,其间青山绿水让人不得不驻足长留,尚清那时亦为玉罗山之秀丽而折服,没想到当地人却说玉罗山最美之时便是隆冬白雪皑皑之时,尚清有意去看,却无奈一直抽不出时间。”
    “不错不错!”郑二爷立刻道:“这景象我也只见过一次,真是蔚为壮观哪,玉罗山不算名山,可那雪山奇景,当真是比其他所谓名山不知好看了多少!”
    薛尚清便问:“如此,二伯为何不多等几天再回吴郡,看这天,估计再过两日便会降雪了,再等两天,想必二伯就能再见一回玉罗山雪景了。”
    郑二爷摇头,叹了声气,“原本是这样打算的,谁知道……唉……不瞒尚清啊,就在前夜,我与我那友人秉烛畅谈,谁知说着说着,他竟说起儿女亲事,硬要与我家结亲,让我把次女许给他长孙,我当时不曾答复,没想到他第二天又说起来,我没办法,就只好提前回来啦!”
    薛尚清奇怪道:“既然是友人,二伯为何不愿?竟到了躲避不及的地步?”
    郑二爷再次叹气:“不合适啊不合适,我这友人好,友人的儿子好,长孙我也见过,更是不错,以前的确还有那么点想法呢,可到后来就不敢这样想了,他那儿子为人能干,短短几年内就连升三级,原本还不如我家那三弟呢,现在竟升迁到全州去做少府了,我不过一介布衣,如何能高攀得起这样的人家?”
    薛尚清微微有些异样的感觉,却并未动声色,只是说道:“既然二伯那位友人并不觉得不妥,又与您志趣相投,结为亲家又有何不可?贫富高低也不是定数,三爷正值壮年,仕途已开始顺遂,前途必定是无可限量,此时又怎说得准?”
    “是啊,以后说不准,就只能看现在了,人人想着让女儿高攀,我却不如此想,所谓门当户对,这一路传下来的规矩可不是假的,门不当户不对,成了亲家又怎会有安生日子?就说我那女儿,自小不过是在杜陵这小县城里长大,就是现在去了吴郡也还是个小家小户的样子,别人穿着绫罗绸缎长大,她穿着粗布衣服长大,别人山珍海味都吃腻了的,她却见也没怎么见过,这样嫁到别家,怎么不遭人轻待?”
    郑二爷又叹了口气,继续道:“再说呀,我那二姑娘还小,我倒想缓两年再说,不为别的,就为这嫁妆啊,如今这嫁妆是越发吓人了,尚清你在这小小的杜陵县怕还不知道,就是吴郡的婚娶财帛说出来都让人咋舌啊,我那三弟有个下属,新结的亲家,那女方竟拿了二十亩良田,一百两白银作嫁妆呢,这还不算其他被褥衣服器皿的折算。那下属不过是个和尚清你一样的七品官就是如此了,我们郑家怎么能马虎,三弟那一个郡官摆在那里,就是嫁普通人家尚且要按吴郡的规矩来,更不用说是高嫁我那友人家了,这嫁资,出不起,出不起呀!所以我只好提前回来了,要不然难道腆着脸和人家结亲,到头来不仅家世不如人家,嫁妆也出不起,寒酸酸的把女儿抬过去,这岂不是自己折了自己的脸面?”
    薛尚清沉默着一言不发。
    无缘无故,郑二爷当然不会专程跑过来和他浓墨重彩地细说嫁女,高攀,大吴郡,小杜陵,门不当,户不对,杜陵小县不知大城镇嫁资厚重……这些,才是他今日要说的重点。
    郑二爷看看薛尚清,也不再接着说之前的话题,忽而像想起来什么一样立刻道:“呀,我这记性,倒忘了我那三弟还有话要让我带给尚清呢!”
    薛尚清只沉声道:“二伯请说。”
    郑二爷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是这样的,卓豪那孩子不是明年要参加州试么,这是他第一次逢到这么大的考试呢,他娘想他能专心读书,争取能中个举人,卓豪也是这意思,现在正一心一意关在房里苦读呢,三弟没办法,就只得让我过来和你招呼一声,两个孩子的婚事恐怕要往后挪一挪了,待到卓豪考了州试再说,尚清你看这样可行?”
    薛尚清淡淡露了一丝笑:“自然是学业要紧,请二伯转告大公子,让他勤心致学,争取一举夺魁。”
    “好好好,尚清你可是当年的探花呀,你有这吉言,卓豪那孩子肯定是一路顺遂的,我们郑家的希望可都放在他身上呢!”郑二爷一边笑着,一边慢慢起身道:“好了,也坐了这么一会儿,我就先走了,一县之父母官最是辛劳繁忙,今天多有打扰,别误了尚清的事才好。”
    “自然不会,二伯慢走。”薛尚清说着起身送他,然而此时已与之前的尊敬绝然没同,他只不过走了门口就不再往前,任郑二爷一个人出了正房门,没想到郑二爷没走几步,才到院中央,脚下竟猛地一滑,当场就摔了“狗吃屎”,直挺挺地趴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欢笑声,郑二爷立刻爬起来,只见后面站了个七八岁的姑娘,正瞧着自己笑得欢快,而自己脚下,竟是一大片四处散着的黄豆,难怪他要滑倒!
    薛尚清已经自房中过来,立刻问他:“二伯怎样,可有哪里摔伤?”说着转头瞪向沐晞,厉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沐晞十分委屈道:“我也不想笑嘛,可是,可是他那样趴着,好像乌龟哦……哈哈哈,哈哈哈……”
    “你……”郑二爷气得脖子都红了,可面对沐晞这样一个小姑娘,他又不可能去打她,而薛尚清又是一副并不知晓的样子,而且按情理,他也没机会吩咐人这样坑他,便只能作罢,冷着脸,拂袖离去。
    薛尚清看着他的身影,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站了半晌,转头看向沐晞。
    沐晞立刻道:“我可没觉得我错,他刚才的话,连我都听出来了,难道你没听出来吗,他是嫌你太穷,嫌你官太小呢,瞧不起你呢!你都说尚淑明天就十七了,再不能等了,可他还要尚淑等,鬼知道等到了明年他又会说什么,这不明摆着吗,人家就是不愿和你结亲啦,亏你还老帮他们说话。活该活该活该,这下好了吧,你眼巴巴地想把尚淑嫁到他们家,他们还不想要呢!我是帮尚淑教训他,你……你不能怪我!”
    薛尚清仍然盯着她,就在她犹豫着是不是该跑时他却挪开了目光,一转身,往屋里去了,将门一关,再没有一丝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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