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珊不认识谭平，但这句话却仿佛魔咒，让她定在了原地。
    旁边打电话的孙珂也停了嘴，她挂了电话，整个1037内沉默的如同墓地。
    “什么？”
    林珊感觉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发出的，她求助似的望向颜霜，却只看到她背对着自己，默默地望着墙边那一滩黑色血迹。
    文森特的子弹打穿了盾牌、护甲板和赵炎的身体，在墙上留下了拳头大的一块坑洞。颜霜就那么站着，过的几秒，才出声道：“他在哪个医院？”
    谭平感觉头皮发麻，因为他很清楚颜霜是什么样的存在，因此赶紧回答：“应该是华日友好…”
    颜霜没说话，迈步走出了咖啡馆。
    特警们没有拦着她，因为谭平朝他们摆摆手示意，转过头来，他面色沉重的来到孙珂和褚老面前：“能先简单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吗？”
    褚老很是配合，声调平静的讲述了自己看到的一切。孙珂脸色惨白的坐在一旁，平日里在圈子里的大姐头气势全无——听到谭平询问赵炎如何反抗，她打了个哆嗦，断断续续的开始回答：
    “他撞翻了铠甲、戴上了头盔…然后就、就冲着那三个人去了。”
    “…拿盾牌的那个被直接撞出去，然后被他用砍了头…”
    “那个脑袋是用盾牌——额，真的是盾牌，直接削、削飞了——”
    说着说着她捂住了嘴巴，因为回忆起那喷溅到嘴里的鲜血的味道，孙珂便抑制着不住的恶心。
    “很多枪…我看到他头盔上都崩出了火花…”
    “三个人扫射——”
    听着两人说完那些话语，林珊浑身抖得厉害——她感觉这一定是个噩梦，而自己只是还没有睡醒而已。
    “你呢？能讲一下在事件发生时做了什么吗？”
    谭平的声音传来，林珊走过去，像机器一样回答了问题。她现在只想让自己从梦中醒来，因此语调还维持着基本的平静。
    “褚老有事的话就先去忙，录口供什么的以后再补。”谭平冷静的坐着安排。孙珂没说话，外面倒是来了个挂着二级警备牌照的a6，穿着工作装的中年男子下来和特警亮了工作证，谭平上去询问一番后，才意识到屋里这位女孩子身份不凡，确认身份后也只能让她先回去。
    孙珂临走前忽然停住，问道：“能不能问一下，赵炎他…也是是第九局的？”
    这种问题涉及国家机密，谭平自然不会回答，但他也知道对方的能量和身份，最后回了四个字：“无可奉告。”
    但孙珂已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她神情有些恍惚…赵炎被自己数落时的无奈表情似乎历历在目，可谁曾想就这样阴阳相隔？
    她的家族之中有在国安部的高官，旁支也有在一线工作的刑警。孙珂这才意识到“小白脸”恐怕是对赵炎的天大误解，而那位“颜姐”，甚至根本就不是…人。
    但现在知道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事件归第九局管，谭平这个全权处理此事，因此林珊并没有被拉去派出所做笔录。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谭平也没有为难，拿出录音笔做了个记录后便道：“这里…等会会有人过来取证，整个咖啡馆需要封锁起来，林小姐…可以的话，你先回去休息，联系方式留一下，有什么事我会通知你和颜…额，颜女士的。”
    林珊看着他离开，木然的走回到了吧台坐下——这是她平日里最常坐的位置。
    目光下移，她看到了自己给赵炎和颜霜准备的礼物。
    手机传来提示，是预定的川菜餐厅发来的包间信息。
    林珊看着屏幕，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
    华日友好医院内。
    今天抢救室比往日还要忙碌，以至于隔壁输液室的护士都被叫过来帮忙搭把手。
    这里是生离死别最多的地方，总会听到伤者痛苦的呻吟，亦或家属绝望的哭声。
    不过刚刚从抢救室推出的尸体，却并没有人为其痛哭流涕——拿着侦察证的王东川看着尸体蒙上了白床单，表情沉重。
    进入第九局一来，王东川听说过很多探员在任务途中死亡的消息，但亲眼看着心电图成一条直线的，却是第一次。
    因为从未接触过赵炎，目睹其死亡的王东川倒也没有太过悲伤，但同为第九局的探员，如此结局不由让他心情低落——谁能保证自己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呢？身为这个部门的工作者，或许最后也会遭遇类似的结果。
    “你是…赵炎的家属？”
    护士王萍脚步匆忙地过来询问一句，王东川点点头，随后起身跟着她走到抢救室旁边，从赵炎的“遗物”中拿出了侦察证等证件。他看到了满是弹孔的外套，还有布满坑洞的护甲板。看到了医生取出的弹头，也看到了一地用于止血的纱布。
    “抢救无效，下午三点二十分停止的呼吸。”
    “知道了。”
    简单的两句话，便是对赵炎最后的交代。他扭过头，沉默着去窗口办理一系列手续。
    谭平这时赶到了医院，表情严肃的过来，继而在护士的带领下走到了急诊室旁边的停尸间，当身后的门关上后，颜霜的身影倏然出现在了赵炎的身边。
    王东川吓得一哆嗦，本能伸手去摸兜，但谭平摆摆手：“颜女士，他——”
    “他之前应该做过后续安排吧？”
    颜霜没有回头，只是握着赵炎的手问道。
    “的确有。”
    谭平是真的没想到赵炎会死，他看了一眼被白布盖住的尸体，却是觉得颜霜的表情远比想象中冷静。
    “那我希望一切继续按照计划进行，可以么？”
    谭平想了想，点头应下。下一刻，颜霜便从他们眼前消失了。
    护士将赵炎推向了太平间，谭平叹息一声，叫上王东川：“教廷的人呢？”
    “按照您说的，尸体什么的都先拉到别的地方去了，那个受伤的现在也被看管起来。”
    “今晚去审。”
    “好的局长。”
    日落之际，急诊室恢复了忙碌，而终于换班的王萍却面色凝重。
    她实在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碰到枪伤而死的赵炎——再三确认资料后，王萍知道那个为程新兰垫付医药费、几乎每个星期都会过来默默看望的男人，就这么被推向了太平间。
    无论如何，这个消息还是需要告诉程新兰。她抬头看了一眼的住院楼，迈步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