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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9章 英雄造时势
    众阀主一番议论,要分析皇室对待关陇门阀的态度,当然得从较长远的事情去分析,而不能聚焦于眼前“一城一地”之得失,所以大家的话题渐渐集中了第一个和他们密切相关的问题上:军事。
    关陇门阀的影响力主要在军事力量上,皇室如果要倚重他们,最看重的也必然是他们在军事上的贡献。
    令孤阀主长叹一声道:“突厥内乱,又遭天子大军迎头痛击,如今早已溃不成军。这最强大的外患,尤其是他们的势力本处于西域和北方,如今已不足为虑了。”
    柳阀阀主沉声道:“中原地区自不必多言,早已被天子囊括手中。”
    苏阀则道:“吐蕃如今,不过时常骚扰,掳掠些民财,小打小闹,芥癣之疾,不足为患。”
    窦阀阀主沉吟片刻,缓缓地道:“我观朝廷动向,有征高句丽之意,如果所料不差的话,来年就会出兵!”
    这句话立刻引起了区鸣,当初隋炀帝杨广曾数争高句丽,最后亡国的主要因素,也是因为征高句丽太过频繁,国力不得休息,再有门阀暗中手脚,如果李唐也对高句丽来个绵延数十年的征战,则来日不可预料啊。
    谁料独孤阀主却冷笑一声。戳破了大家的这个幻想:“天子确有征高句丽之心。不过,如今情形与当年大不相同。隋炀以亡国为代价,也是重挫了高句丽的,而这些年高句丽筑长城自保,国力消耗甚巨,大唐却正是蒸蒸日上时候,此消彼长……“
    独孤阀主一番话,立即提醒了众人,众人顿时哑然。
    李世民很早就说过要收复辽东的话,他说:“辽东,旧中国之有,自魏涉周,置之度外。隋氏出师者四,丧律而还,杀中国良善不可胜数……朕长夜思之而辍寝。将为中国复子弟之仇!”
    他是说,辽东自古就是我中国地盘,自魏朝时候起才失去控制,我如今既然继承了天命,那么收复中国旧地的责使,我就得承担起来。
    当初杨广征高句丽,闹得后院起火,因此亡国,你当高句丽损失就小?而李世民上台第五年,就派人进入高句丽,毁了高句丽用大隋将士遗骸筑的京观,把将士们的遗骸运回安葬,这就是讯号。
    高句丽王紧张万分,马上开始了史无前例的大工程,开始从东北扶余城(今吉林四平),南至大海修建长达千余里的一条长城作为屏障,以此对抗唐军,直到现在,这条长城还在修建当中。
    高句丽国小民寡,怎么可能禁得起这么大的消耗,所以,这其实是一个愚蠢的决定,各位阀主都是一时人杰,听独孤阀主一说,自然明白其中利害。
    众人又是一阵交头接耳,李阀阀主咳嗽一声道:“不错,高句丽之患,已不足以天子长久用兵。而短时间的话,恐怕天子一旦对高句丽用兵,仍将启用李绩之流,这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众人顿时再度沉默,英国公李绩……也就是徐茂公,他也是山东士族的代表。战事发生在辽东的话,关陇集团鞭长莫及,倒是山东士族集团可以发挥大用,皇帝用李绩是理所当然的事。
    良久,裴阀阀主道:“那么,我们是否还有机会从储君着手?当今天子在位,我们且继续蜇伏下去,待太子登基,再重新驱压山东士族,诸位以为如何?”
    这回不等其他人说话,李阀阀主便已摇头:“山东士族到处撒网,当今储君他们早有接触,既已占了先机,你以为他们会把储君拱手让与你我?我担心,这位储君一旦继承大宝,对我等的压制,还要超过今上。今上与我关陇,毕竟还有一份香火情……”
    独孤阀主道:“不错!你们不要忘了,长孙无忌和褚遂良现如今是天子近前极得力的重臣。我现在算是看明白了,皇帝这是借重用他们来安抚我们,皇帝重用他们和打压我们并不矛盾。而太子一旦继位,一朝天子一朝臣,那时……”
    长孙无忌和褚遂良是他们在朝中的代言人,当今天子始终重用这两人,这确实是挺安他们的心的。可皇帝一边重用他们,一边打压他们背后的关陇门阀,这就断了他们的根,等太子继位,需要提拔自已的亲信时,就该是让他们下台的时候了。
    事实上也是这样,大家都知道武则天称后,是她崛起的关键一步。在这一战中,她干掉了外朝的宰相长孙无忌与内廷的领袖王皇后,这才从此踏上辉煌之路。
    实际上,这一切的幕后主使者,就是那位佯装垂拱而治的唐高宗李治。武媚娘也不过是这个腹黑小子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当时的托孤重臣有两位,一个长孙无忌,关陇门阀代表。一个李绩,山东士族代表。以为如此平衡,可保无忧。
    但是,李绩主要是掌军权,政治上参与的余地本就不大,而且年老多病,精力不济,长孙无忌又是皇帝的舅舅,居然就架空了他,独揽大权。
    当时,王皇后无子,而王皇后也是出身关陇门阀。所以,李治要搞王皇后,捧武媚娘上位。长孙无忌是关陇集团的代表,他不维护王皇后,那就是背叛了自已所属的集团,所以只能跟武媚娘较劲。
    腹黑小子李治做出一副窝囊废的样儿,任由自已的媳妇儿跟舅舅吵架,他好静观局势,保持超然状态,以便斗不过长孙无忌时及时让自已抽身,等到时机明朗,发现老舅的底牌不过如此,这个腹黑小子终于跳出来赤膊上阵了。
    他把李勣李义府许敬宗等山东士族集团人找来,群起而攻,把老舅长孙无忌干掉,终于大权独揽。而武媚娘则也因此成了山东集团力捧的人,后位牢牢稳固下来。两夫妻各取所需,都是大赢家。
    一番群议之后,李阀阀主沉声道:“所以,我们可以做如下判断,国朝已立,未来军事与文治,必此消而彼长。而我关陇与山东,各恃文武,则未来趋势可以相见。”
    柳阀阀主冷笑道:“那又如何,难不成皇帝敢过河拆桥,灭了咱们?”
    李阀主道:“那倒不会。如果我所料不错,当我们真的偃旗息鼓,露出颓态的时候,皇帝还会掉头来拉我们一把,不让我们和山东士族差距太远!”
    裴阀阀主苦笑道:“平衡!帝王心术啊!”
    李阀主道:“不错!正是平衡之道。我关陇门阀,在军中的影响太大,皇帝如何安心,第一个就把矛头指向我们,这是必然的,换了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我们一手扶持的人当皇帝,也必然是这样的结果。”
    郭阀阀主怒声道:“那怎么办?咱们就这么忍气吞声下去?”
    李阀阀主环顾众人一眼,缓缓地道:“既然大势如此,我等……何不顺水推舟?”
    裴氏阀主眉头一皱,道:“何谓顺水推舟?”
    李阀阀主道:“我们主动让步,加快我们在各方面尤其是军中影响力的消亡,皇帝一旦发现我们威胁不在,又怕山东士族尾大不掉,那时就会掉过头来拉我们一把!”
    众人思忖片刻,窦阀阀主迟疑道:“可是,想取信于天子,那我们就真的退出对这些势力的控制才行,否则,岂能瞒过天子耳目?可我们一旦真的放弃,来日想再捡回来也不可能了。那岂非弄巧成拙?”
    李阀阀主目光一扫:“我们让出来的势力和人脉,当然不能拱手还于朝廷,又或者被山东士族渔翁得利。如果,我们以众阀共同控制,另组一方势力,以隐秘的方式,依旧控制着我们表面上已经剥离出去的势力,如何?”
    众阀主眼睛一亮,纷纷议论,许久之后,独孤阀主率先道:“这主意不错!到时候,只怕成为皇帝眼中钉的就变成山东士族了,而我关陇元气不失,山东士族痛定思痛,恐怕也要加入进来,与我等共抗皇权重压。只是,这另组一方势力,由何人来组织?”
    这句话正是众阀主关心的,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李阀。
    李阀微笑道:“自然是由你我各家,各自选些旁系庶支中的杰出子弟,另组势力,虽受我等调遣,但要予以相当大的自主,避免频繁接触。”
    窦阀阀主的目光顿时锐利起来,鹰一般盯着李阀阀主:“蛇无头不行,那么这个潜势力,由谁作主呢?”
    李阀阀主反问道:“窦兄有何高见?”
    窦阀阀主道:“应选家族势力较小的子弟担任,如此才能避免该组织成为一家一姓之工具。”
    柳阀阀主冷笑:“那么,为首者何以服众?”
    令狐阀主道:“不如此,如何避免集众家之力,反被某一人家摘了果子?”
    刘阀阀主怒道:“大家若彼此猜忌,那此事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独孤阀主略一沉吟,缓缓道:“何不从我诸门之外的才俊之中,择一出众者,担任其主。”
    宇文阀主不悦道:“你我诸门之外,能有什么才俊?”
    柳阀阀主道:“宇文兄此言差矣,天下才俊之士,并不囿于你我诸门。相信各位家族中,都不乏招揽的各方英才吧?”
    众人听了顿时沉默下来,又过片刻,李阀阀主道:“这个办法,倒是能打消各位的疑虑。那么,我们今日会后,便各自四方打探,看看有什么才俊之士,非我诸门中人,能为我等所用者,大家再毕齐于此,考核选择,如何?”
    郭阀阀主率先响应道:“使得!”
    独孤阀主问道:“李兄我,我等既要另组一方隐势力,做为我诸门之外延,那么,它总要有个名字吧,不然你我今后,如何称之?”
    李阀阀主抚须沉思片刻,缓缓地道:“周室衰,礼义废, 孔子以三代之道教导于世,其后继嗣至今不绝者,有隐行也。咱们这个外延组织,便称之为……‘继嗣堂”,诸君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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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纥干承基没有上山与李鱼相见,协助李鱼解决了马贼团伙之后就回返了。
    这个李鱼心中很清楚,纥干承基还有些不自在。
    现在他的身份地位比李鱼高,可自已的一切全来自于李鱼的成全,人家是自已的大恩人,这彼此一见,时不时想起以前的自已,眼下如何相处,都显得不自然。这得需要时间,等他完全适应现在的身份,能够从容面对熟知他过往的故旧好友时,再相见便自然而然了。
    所以,李鱼也未下山相见,待雷落来告知纥干承基将军已率队返回时,只让他捎句话儿向纥干承基表示感谢,以后有机会再去岷州城请他吃酒便即了事。随后,李鱼就去看了那位小整事儿。
    小整事儿正在整事儿,冲着看押他的人大声咆哮,做为吐蕃贵族,他自然是懂汉语的,一口汉话说得字正腔圆:“你们好大胆!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人吗?你们居然敢抓了本官,我吐蕃大军不日便到,到时候,你这山上所有人等,统统都要完蛋!”
    李鱼已经到了,倚在门框上,吃着上山途中顺手揪的一捧桑葚果儿,嘴唇都染紫了,那小整事永丹骂得痛快淋漓,竟未发现他的到来。
    等那小整事儿骂得差不离了,李鱼才笑吟吟地插口道:“永丹小整事儿,是吧?你不过是动用了你部落的私兵,越境掳掠,干的是强盗的事儿,结果还陷在这儿了,你觉得会有人替你出头?”
    永丹霍然回身,怒道:“你是谁?”
    李鱼继续道:“你的地盘,毗邻我境,距你赞普王的王城甚远,可见,并不是个得志的,我问过你的部下,有位整事大相,与你一向不和,而他的封地边缘,与你毗邻,你猜你部群龙无首时,他会不会趁火打劫?”
    永丹脸色顿时一变,要不是被人挤压在边境上,生存空间实在有限,他何至于时常过境劫掠。陇右民风并不软弱,事实上整个大唐现在都是尚武之风盛行,每次打劫,多多少少都要丢下不少人命,干嘛还要乐此不疲,他穷啊!
    李鱼说完这番话,转身就走。
    他还要用这个人,不过眼下还不是时候,鹰得熬,狼更得熬,他才能忠诚如犬。
    此时,李馨宁刚刚被带到漱玉居,这里自五十名美人儿搬走之后,龙老爷子和一些亲近的龙家寨族人就搬了进来,有人才有人气,这些算是折梅城最心腹最忠诚的一批人,安全也有保障。
    不过,房舍还剩了几间,龙作作吩咐一个侍女带她去安置,便走开了。堂堂爵爷夫人,当然不必对一个难女事必恭亲。那侍女安置了李馨宁,也即离去。李馨宁等侍女离开,房门一关,楚楚可怜的模样顿时一扫而空。
    她走到窗前,眺望着远处那道匹练似的瀑布,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她……其实是他,他是男人,罗克敌!但他不但男生女相,貌美如花,冒充女子雌雄男辨,而且就连喉结都不明显,几乎完全看不出。除非脱衣验明正身,否则谁也休想发现她的真身。
    其实有无喉结,喉结大小,并不是区分男女的必然特征之一。只不过时人见过太多男人均有喉结的现象,却没注意实际上有些男人的喉结并不明显,甚至没有喉结,而有些女人也可以有喉结,这才误把它当成判断男女的显要标准。
    当初罗克敌混迹兰州城,出入豪门大宅,内府私邸,女眷闺房出入自由,就是因为根本无人发现他是女扮男装。如今,他已登堂入室,进入了折梅城的最核心地带,接下来,他该好好策划一下自已的复仇之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