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山路并不好走，加上天气恶劣，路上到处是坑坑洼洼的积水和泥泞。
    “总裁，您都在山里找了两个多小时了，再这么下去您的身体……”一个看起来像是保镖头儿的人拿着雨伞跟在宇文霖的身后，一脸的担忧。
    “闭嘴。”
    宇文霖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此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雨水顺着发丝滴下，他一身都湿透了。
    宇文霖不久前接到消息，秦初一没有登上返程的大巴车。
    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沙沙的声音，宇文霖带来的一行人顿时变得警惕起来，没人知道会不会突然从某个方向窜出一条野狼来。
    一个人影出现在宇文霖的面前，他跟宇文霖一样湿答答地，仿佛刚从水里爬上来的水鬼，衣服和头发贴在脸上，十分狼狈。
    手电打在来者的脸上，宇文霖认出来那人是冷锋。
    “宇文……”
    “嘭。”
    宇文霖二话不说一拳招呼在了冷锋的脸上，冷锋没有防备，结结实实地挨下了一拳，整个人都懵了。
    宇文霖脸色很冷，居高临下地睨着冷锋，一个字一个字道：“放过菲尚工作室，是我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宇文霖，你什么意思？”冷锋捂着脸站起来，也怒了，“初一失踪是意外，你把这笔账算在菲尚头上，对菲尚是不公平的。”
    “初一是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失踪的。”宇文霖阴冷地道：“你最好祈祷不要被我发现这件事是你们的人在背后搞鬼。”
    冷锋想反驳，突然想到高佳仪那一瞬的不自在，心中骇然。
    难道真的是高佳仪在背后搞鬼？
    “借过。”
    说完，宇文霖冷冷地掠过冷锋，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拿肩膀重重地撞了一下冷锋。
    冷锋被他撞得一个趔趄，愣愣地望着宇文霖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背影，满脑子都是宇文霖说的话。
    搜索工作一直进行到后半夜才有所进展。
    宇文霖找到了秦初一她们生火露营的地方，草地上有被雨水浇灭的木材痕迹。
    寻觅了好几个钟头，就算是训练有素的精英们也显得有些乏了，但在看到草地上这点蛛丝马迹后，他们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他们要找的人就在附近！
    “给我找！以这里为中心的三公里内，都要仔仔细细地搜！”
    宇文霖一声令下，所有人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四散开找人去了，而宇文霖则是蹲了下来，紧紧地攥着那几根烧焦了的木棍。
    秦初一，你再坚持一会，我马上来了。
    “总裁，有发现！”
    保镖拿着被泥水浸黑的绢子朝宇文霖走来，恭敬地双手递上。
    宇文霖接过手绢，小心翼翼地放在鼻下嗅了嗅，一股刺鼻的味道蔓延开来，宇文霖随即皱紧眉头，感到视线一晃。
    “是乙醚。”
    保镖点了点头，眼看着总裁的脸色又沉下去几分。
    宇文霖攥紧了那条绢子，猛地握成拳重重地砸在离他最近的一棵树上，碗口大的枝干剧烈地颤了颤，惊起无数休憩的乌鸦。
    “加快搜寻速度！”宇文霖声音沙哑地喝了一声，自己则是顺着发现手绢的那条路找下去。
    走着走着，宇文霖突然在一簇荆棘丛前停下了脚步，没人知道他要干什么。
    只见宇文霖掏出手机的背灯，慢慢地蹲了下来，控制着亮光往那荆棘丛上移去，棘上有两三滴已经干涸的血迹，暗红暗红的。
    “就在附近！”
    半个小时后，宇文霖在一处小山洞里发现了蜷成一团的秦初一，仿若一只小兽般，用最原始的办法取暖。
    与其说是山洞，倒不如说是个狗洞，因为洞里的空间小得容不下第二个人，宇文霖费了好大的劲才把秦初一从里边弄出来。
    “秦初一！秦初一！”
    宇文霖着急地叫着她的名字，秦初一丝毫没有反应，裸露在外面的肌肤入手滚烫，像是要烧起来一般。
    秦初一的身上多了无数大大小小的伤口，特别是脸颊上那道半厘米宽的口子，血迹已经干涸，但依旧触目惊心。
    “秦初一，初一，你醒醒。”宇文霖心痛得无以复加，紧紧地搂着怀里不省人事的秦初一，“对不起，我来迟了，你再撑一会，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不管宇文霖怎么喊，秦初一都没有醒来的征兆，脸色和嘴唇被冻得煞白，身体却烫得可怕。
    宇文霖将秦初一打横抱起，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大步朝着最近的医院奔去。
    秦初一，笨女人。
    你还没有和我去领证，我还没有给你一个盛世的婚礼，有太多的承诺等着我们去履行，你一定会没事的。
    混沌。
    迷迷糊糊间，秦初一仿佛见到了许多人，球球，秦云裳，宇文霖，冷锋，最后还有秦初一最亲最爱的妈妈——秦婉。
    “妈妈。”秦初一眼眶一热，奋力地朝前奔去，投入了女人温柔的怀抱里。
    女人依然是秦初一记忆中的模样，三十出头的年纪，笑容温暖和煦，一只手轻轻地拍打着秦初一的后背，什么都没说，一如以前。
    秦初一贪恋这记忆中地怀抱，一个劲地往里缩着，呢喃道：“妈妈，我好想你……”
    秦初一不管长相还是性格都随秦婉，外柔内刚，秦初一十岁以前一直都是和她生活在一起，母女感情深厚。
    秦婉突然放开了秦初一，向后退了一步，凝望秦初一的眼眸里多了几分哀戚和无奈。
    “妈妈？”秦初一不解，身子不稳地朝秦婉走去，微笑着道：“妈妈，初一要永远跟你在一起，永远永远不分开了，好不好？”
    秦婉摇了摇头，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伸出柔若无骨的手，用力地推了秦初一一把。
    秦初一无助地在虚空中乱抓一气，却只能看到秦婉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了一团白光里。
    “妈妈！”秦初一大声喊道，躺在病床上猛地睁开了眼睛。
    “初一，初一你醒了？！”宇文霖沙哑的嗓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以及深深的疲惫，“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给你叫医生！”
    说着，宇文霖起身按下了墙壁上的内线，而后紧紧地攥起秦初一的手握住。
    眼前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秦初一沉默里一会，感觉到意识正慢慢地串联起来，直到这时，秦初一才感觉到浑身像是要散架般地酸痛着。
    “宇文霖？”秦初一一开口，却发现嗓子干得厉害，就好像干涸已久的沙漠一般，“已经晚上了吗？你为什么不开灯啊。”
    秦初一明显感觉到宇文霖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僵住了。
    宇文霖震惊地看着脸色苍白的秦初一，僵硬地伸出另外一只手，在秦初一的面前晃了晃。
    “宇文霖……你为什么不说话？”宇文霖的沉默让秦初一莫名的一阵心慌。
    这时，秦初一突然意识到一个糟糕的可能性，木然地伸出手准备覆上自己的脸，却被宇文霖抓住了手腕。
    “宇文霖，我，我这是怎么了？”秦初一慌了起来，收回手拼命地想要去摁床头的台灯，“为什么不开灯啊？这么暗的，我看得好难受……”
    她摸索到了一个类似按钮的东西，像疯了一样拍打着它，四周却没有半点亮起来的征兆，依旧是墨色的漆黑，黑得让人绝望。
    “宇文霖……宇文霖！”
    秦初一叫着，动作弧度越来越大，扯到了伤口她也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两行清泪顺着她没有焦距的瞳孔流了下来。
    “初一，初一别怕，我在这，我在。”宇文霖用力地抱住了秦初一，将她整个人箍在自己的怀抱里，素来沉稳的嗓音微微颤抖着，“乖，初一乖，医生马上就来了。”
    正说着，病房的门被打开，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鱼贯而入，宇文霖立刻站了起来，腾出了一块空位给他们。
    主治医师神色凝重地给秦初一做各项身体检查，秦初一反常地很不配合，是宇文霖哄着骗着才陪着她做完了一整套检查。
    “医生，我的眼睛是不是……”秦初一一手握住宇文霖，另一只手指着自己的眼睛，声音抖得厉害，生怕听到不想听到的答案。
    秦初一无疑是骄傲的，她还年轻，若是要她的后半生作为一个盲人活下去，这比让她死还要难受。
    医生用询问的眼神看了一眼宇文霖，后者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医生才清了清嗓子道：“初步观察，秦小姐你的眼睛是由于高烧引起的短暂性失明，过几天就能恢复了。”
    “过几天？是几天？”秦初一咬着牙问道，五指微微缩进。
    “这个……”医生一脸为难，宇文霖警告性地瞪了他一眼，他立马慌慌张张地改口道：“据以往的经验来看，不、不出两天。”
    闻言，秦初一将信将疑，却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宇文霖朝他微微颔首，那个医生便像是得了特赦令一般地退出了病房。
    安静下来后，秦初一便觉得头痛得厉害，索性闭上眼睛躺回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