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谭从大悲转为大喜,袁尚由大喜转为大悲,马上就要到手的胜利忽然之间就化为云烟。
巨大的绞肉机再次张开狰狞的嘴脸吞噬着生命,人命不如蝼蚁。袁尚占据人数优势,袁谭手下更加精锐,官渡一战,冀州精锐损失惨重,导致青州兵的战斗力要高于冀州兵。两军混战不分高下,袁尚想要一口吞掉袁谭,袁谭想要通过援军翻盘的的企图都没有实现。
夜晚再一次降临,鲜血染红大地,也染红了夕阳,人眼睛是红色,看到的也全是红色。人化作猛兽,张开双爪、露出獠牙,不顾自己已遍体鳞伤。
“主公,青州兵悍勇,不如暂时收兵,避其锋芒。”审配看着冀州兵马成队倒下,心疼、肝疼,连脚后跟都疼。
“袁谭,今日天色已晚,你我各自收兵来日再战!”袁尚军此时已精疲力竭,袁尚亲自上阵,斩杀十余人,血染战袍,看看遍地尸体和发抖的双手心有余悸。
“来日再战!”袁谭铁枪斜指袁尚,心尤不甘的说道。
两军各自收兵,袁谭再次派人催促郭图。郭图不是不着急,袁谭的进兵速度太快,所过郡县虽然投降,但郭图不敢掉以轻心,将各地袁尚、审配、逢纪的人或是驱逐、或是关押,郡守全部换成自己人。若是大军过去,这些人再在后方反水那想哭都没地哭去。
得到袁谭传信,郭图暗叫不好,大公子心太急,恐怕要吃大亏,但是大量的辎重和粮草又哪是那么容易急行军,只得派遣一万人先行救援,自己带人押运粮草跟进,走得就更慢了。
袁尚这天又折去万余人马,两天下来死伤已达两万多人。这点伤亡袁尚承受得起,但是战事持久非他所愿。并州高干、幽州袁熙一面已明确不参和邺城之战,袁尚所能依靠的只有邯郸的沮鹄以及防备黑山军的王门。
审配担心沮鹄置身事外,于是派人令沮鹄南下阻拦郭图北上之路,郭图对沮授一直打压,最后还使袁绍收了沮授的兵权,沮鹄对此一直为父亲抱不平,听到命令是阻拦郭图,二话不说直接领兵二万南下。
这也是郭图为人太损,以至于给自己树敌太多,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沮鹄大军压来,郭图不敢与敌。护着辎重粮草转向东,奔大本营平原去了。沮鹄怕出兵在外,邯郸被窃取,又领兵回到邯郸。
袁尚没有对袁谭再发动攻势,袁谭也在抓紧时间休整。三日后的黎明时分,王门引一万人马杀到,城内袁尚再次出城内外夹击,折损五千多人后,袁谭难以招架,全军溃败。
“报,前方吕旷、吕翔拦住退路。”退出去不到二十里,前方的兵卒来报。
又是他们两个,他们到底是何用意?两人此前一直未参与战事,怎么这时候冒出来?袁谭摸不清吕氏兄弟的意图,调转马头,喊道:“退兵南皮。”南皮,属渤海郡,是袁绍在河北的发家之地,也是颜良文丑的故乡,袁谭在这里略有人脉。
吕氏兄弟见袁谭撤走,并不追赶,领兵返回邺城。
建安八年六月邺城下的一场大战持续六天,以袁谭失败败走南皮告终。真正失败者是整个河北,不过两天时间精锐一下损失近四万人,直接死亡达三万人,轻伤数不胜数!即使冀州兵源再多、底子再厚,袁尚疼的直咧嘴。战争消磨了士卒的士气,内战使将士们身心疲惫。
各郡县的长官再次轮换,走马灯似的官员更迭,政事荒废,各地的管理处于虚空状态。
兵马过境,连带着农民们为躲避战乱而逃匿、良田荒芜,马踏良田破坏严重,今年的收成眼见化为泡影。去年就因曹操进军和抢粮以及两兄弟争粮造成收成减半,连续两年如此,冀州的农事荒废。
冀州军事、政事、农事遭受严重打击,官渡之战后袁绍辛辛苦苦积攒的家底损耗近半!袁尚有点吃不消,得知袁谭兵退南皮,审配与袁尚也无力追击。袁尚令王门带兵一万南下收复被袁谭招降的郡县并驻守黎阳,下令牵招前往上党,从上党和并州收粮,派阴夔招揽百姓返回乡里,安心耕种。
审配开始整顿人马,城中现在还有四万,他认为要击败袁谭这些人远远不够,继续从各州郡调遣人马齐聚邺城,只等完成集结后一举夺下南皮。邺城外一战,袁尚也不无受益,至少袁尚的名声在冀州响亮,许多不看好袁尚的人开始明确表态愿意支持袁尚,尤其是幽州的袁熙与邯郸的沮鹄,两人表示愿意遵从袁尚的号令。但也有一些袁绍的老部下,如陈琳之流,痛心疾首,有的称病不出,有的则去为袁绍守灵,从此不再参与政事。
王粲奉刘表之命来冀州劝和,他不敢经过曹操的领地而是转道徐州和青州,因此耽误些时候,等他赶到时已是八月,邺城之战结束一个多月。王粲心中感叹,天命如此啊!回想起在徐州的见闻,仅看下邳和彭城两地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儿童还有书读,对周仓叹服有加。
袁尚很客气的接见王粲,对王粲代表刘表提出的和解建议迟迟不作应答。审配解说道:“仲宣的来意,我家主公已知,刘荆州劝和也是我们的意愿。奈何大将军传位给我家主公,是袁谭不尊父命,自以为年长,兴兵来犯,若是他能够放弃此举,以冀州为念,我主又岂能不顾兄弟的情谊?”
袁尚连连点头称是。“先生当知,我也是很为难啊。父亲传给我的基业,我若不能守住如何对得起他的信任和期许?又如何面对冀州文武和百姓?”
这番话令王粲一阵语塞,明知道不是这么个事,但审配说得有他的道理,是袁谭主动进攻,责任在袁谭。“既是如此,我愿再往南皮,劝说袁谭将军。”
“既如此,那就有劳先生。”审配说道,“我另写一封书信给大公子,派人与先生一起前往南皮。”
两兄弟之间的事,事关冀州的大事,竟然委托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外人,会是何等的结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