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阴云很重,白天犹如傍晚。我坐在窗前,任头发上的雨滴不停的下坠,被淋的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也许这样,我才能更快的冷静下来。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今天这样的场景。小穆,我以后该怎么去面对你?一句没发生就真的可以当做没有发生吗?为什么心里有股莫名的忧伤?从前他开的玩笑,我仅当是玩笑而已。“那小子啊,有什么好,你喜欢他还不如喜欢我呢。”那年遥远的声音回响在耳旁,原来这从一开始不是玩笑,从我告诉他我喜欢卢野的时候,或许,更早。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
一道强光掠过,慑人心魄的巨响震得我浑身一颤,双手不自觉的去捂住耳朵。他还在大雨中站着吗?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傻!我拿了把伞方要出门,刚走到屋门口还没打开紧闭的门,就听到了院子里的脚步声,放下了心,却还站在原处。
脚步声也来越近,直到停在了我的门外。心开始加速,不敢动一丝一毫。小穆,怎么我们之间突然这么陌生了?这一门之隔,恍若一段心河,要怎么才能渡过?听得见门外人的呼吸,而我连呼吸都无比谨慎。
“换掉湿衣服了吗?把头发擦干,这样最容易感冒。”一如既往的关心,只是语带苦涩。我没有动,也没有回应。
“我,之所以迟迟没有表白心际就是怕会这样,怕你突然不再理我,不再开我玩笑,不在我眼前耳边肆无忌惮的嬉笑怒骂。你终究还是这样了……”他哽住,不再往下说下去。稍后声音续起:“我,错了吗?”是在自问,亦或是问我?
“你真的对我,没有一点感觉?你不是一向是个随心而走的人吗?我不信,在你心里,我没有一点位置,只是你自己不敢承认。”
我神智已乱,完全无法启动思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也不知道我在听什么,世界一片混沌,只有雨声淅淅沥沥的充斥在耳边……
见我依旧没有回声,他也静默在门外。许久,一声带有祈求的问句穿过门缝,停在面前:“你真的打算永远都不和我说话了吗?”
我也想说话,小穆,可是你叫我说什么?我真的不知道,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沉默。这样于你于我,都会好过些……
时间悄无声息的过去,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
如果我不开口,你就一直这么站着吗?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从来,都没对他说过这样冰冷的话语。
他这才得知我同他一样静站在门里面,心中同我一样苦涩吧。听到他淡淡离去的声音,他的房间与我仅一中堂相隔,可是我竟觉得,这是他离我最远的时候,远的像天南地北的两棵孤树,望也望不见,走也走不了。双腿忽然一软,幸好手中拿着雨伞做支撑。眼睛一热,连着未滴净的雨水,世界再次模糊……
雨一直没有停过,下午在下,晚上也在下,不知道那晚我是如何入睡的,只记得第二天天放的很晴很晴,也是在那一天,不期而至的“老朋友”着实将我害得不浅。
昨天并没感到身上有异样,也没有吃完饭,第二天一早起来就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果然,怕什么来什么。越来越疼了,可能是昨天淋雨有些受凉的缘故。平常也会疼但远没有这次厉害。我爬起来翻找自己的包,该死!竟然忘记了带止痛药!重新回到床上,翻开了厚被子捂在了身上。身体蜷缩成一团还是不管用,生生受着。感觉身上、额头满是汗,也不知道是热出来的还是疼出来的……
快九点的时候,小穆在门外叫我,问到:“昨天晚上就没有吃饭,起来吃点晚饭吧。”过了一夜,他的情绪已经调整的很好了,可能是我的情绪也平静了。
“我不饿,不想吃。”肚子痛的胃里有些恶心,翻来覆去,不管怎么都是难受。
“怎么会不饿,都端过来了,我进来了……”
门被推开的声音,我连忙面相墙壁背对着他,以免被他看到我的狼狈,疼痛没有丝毫减退。
小穆看到我捂着厚厚的被子,以为是昨天淋到雨感冒了。“这么冷吗?是不是发烧了?!”他放下碗筷要过来看个究竟,我的头又往被子里缩进了一些,终究额头被覆盖上一层温热。我摇了摇头道:“我没发烧也没感冒,我没事,你出去吧,饭我一会会吃的。”他以为我还在为昨天的事不愉快:“真的就这么不想见我?”
原来他误会我盖着被子是为了躲开他。也好,原本我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何况又是现在这样尴尬的时刻。我忍住疼痛一声不吭,只不住的偷偷大喘着气。听到他转身而去的脚步声,我不知是喜是悲,有太多事、太多话从今以后都不可以和小穆分享了……
我以为他走远了,谁知他临出门的一回头看到裹在被子中不住颤抖的我。
“到底是哪里不舒服,怎么抖成这样?生病不是小事不可以扛着,就算你不愿意理我,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我带你去看医生!”小穆返回来要扶我起来。
“我说了我没病……”这时痛的我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有气无力的,现在只想闭上眼睡过去。
“是不是,那个?”被他说出来我更觉丢人了,却也不能再隐瞒,只轻轻“嗯”了一声,把双腿蜷缩的更紧了。
“怎么痛成这样子!是不是昨天受凉了?”他带着深深的自责问道。其实这又怎么能怪你呢。我紧皱眉头,保持气力,“休养生息”。
小穆匆匆走出去,不多久递给我一个盛满了滚烫开水的热水袋。
“用上这个也许会好一点。来的时候是不是忘记带止痛药了?让你好好检查还是这么大意。我出去给你买一些,马上就回来。”说着就动了身。
“哎……”想唤住他,可是早没了他的身影。
他一个大男生怎么开口去拿这种药啊?每次我去拿的时候都感觉非常不好意思,我想象着他红着脸跟大夫说话的样子,竟有点想笑,但是滋味却是苦的。又一阵疼痛来袭,顾不上多想,用热水袋紧紧贴着腹部,闭目休息。
这热水袋真起了作用,两分钟热气传到了体内,感觉不似之前那么生疼了。还好今天是星期天不用去上课,梁爷爷和乐乐也因为昨天连夜的雨住在了亲戚家里。我所有的狼狈都没有人看到,除了小穆。如果是以前,我会一点也不在乎,可是现在,什么也不想让他看见、让他知道了。
五分钟后小穆带着药回来了,我很惊讶怎么会这么快!离这里最近的药房也要绕两条街,没有十分钟是回不来的,可是他竟然只用了五分钟。我将身体翻转朝外,小穆正在为我倒水,身体由于剧烈运动后的快速呼吸而颤动着,纯白的上衣已被汗水浸湿。杯子里一定是放了许多的红糖,隔着三四米远我都能够闻得到。热水袋、红糖水、止痛药,他能想到的全替我做了,甚至比我想的还要周全。我看着他倒好水,搅拌匀,端了过来。我坐起身,背靠着墙,接过了杯子。小穆替我拿出一粒药,我喝了口红糖水一仰头将它咽了进去。
“多喝点红糖水,没了我再倒。”他站在床边等候着。
我低头小口呡着,一来水的确很烫,二是我故意放慢了速度,因为喝水占着口就可以不用说话,就可以不用纠结于要说什么话。“尴尬”两字成了我和小穆之间的潜台词,我要和他说句话都要沉思许久,二十多年的情分到了如今的地步如何能不心酸?
对不起小穆,是我辜负了你的这份心。原来一直被我埋怨的他的“女朋友”竟是我自己,是可笑还是可悲?为什么我早感觉不出来?是因为太亲近了吗?亲近的近乎自然界的星河日月,彼此不言不语却能那么的默契。乐乐曾经偷偷问我说:“云姐姐你和小穆哥哥身上抹了什么香香啊,真好闻!是不是你给小穆哥哥抹的?你也给乐乐抹点吧,乐乐也想身上闻起来香香的!”大夏天我是从来不抹东西的,只有冬天会抹点保湿霜,也只能是带有淡淡香味的,闻不惯“十里飘香”的浓烈香水味。更何况我从来没有给过小穆什么抹的东西啊?听到乐乐的发问我有些不解也有些好笑:“云姐姐没有抹过香香,也没给过小穆哥哥。乐乐闻到的是什么香气呢,怎么我一点都闻不到?”乐乐说了半天也讲不清是什么味道,只一口咬定:“是好闻的香气!”我笑了:“乐乐喜欢香香的话,回头云姐姐给你买一瓶,让乐乐也天天香香的好不好?”一个小承诺让她开心的又蹦又跳,真想也回到小时候那个能够轻易心满意足的年岁。
当时对于“乐乐”提出的“香气说”只是一笑而过。然而小孩子的触觉、味觉和感觉是最灵敏的,常常捕捉到大人们捕捉不到的东西。若非真的闻到,她不会无缘无故的那样说。现在仔细一想,是了,或许正是由于太过亲近的缘故,我可以闻到卢野身上淡淡的梅花香,却不能闻出小穆身上有何味道,正如我感觉不出自己身上的香味一样。
直到莫名其妙突然的被他夺取初吻,铺天盖地一番震慑心魄的告白我才终于知道。我不能再耽误着他。
杯子已经见底,我刚要开口说话,不防被小穆从手中拿去杯子,眼看着他又倒了滚烫烫的一杯,微笑递入我的手中。我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双手捧着杯子,抬起头,语调生冷的说:“谢谢你,”他一僵,竟听到我如此正规正矩的道谢,我何尝不是,但是没有办法,必须如此,必须,残忍。“谢谢你替我买药,药性起了作用,现在一点都不疼了。刚才你出去的时候卢野来了电话,我因为不舒服没有接,怕他有什么重要的事现在要回给他,你去忙你的事吧。”
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褪去,漆黑的眼眸中浮起一层浓重的悲伤,让人不忍再看,哪怕一秒。我低下头去,看着手中不断冒着热气的杯子。这样明白的意思任谁也会听懂,聪明如他,岂有不懂的道理。
“我知道了。”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喑哑,转身缓步离去,瘦削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眼前。我在心里一遍遍的默念着“对不起”,除了这三字,脑海里都是空白。杯中的热水气不断的向上冒着,强烈的侵袭着我的视觉和味觉。眼睛渐渐出现一片氤氲,苍白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