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韩平兴冲冲地拖着吕冲元从李英雄探事社离开,直奔钓鱼巷晚枫楼。
吕冲元闷头跟着韩平进了这晚枫楼,最初他以为这是一间普通的酒楼,但被韩平带进后堂后立刻就意识到不对了,这地方怎么看都是个打着酒楼幌子的青楼啊。吕冲元虽然不禁酒肉,可是这样的风月场所他也是绝对退避三舍的。可是来都来了,这时候再临阵脱逃,难免让韩平笑话,只能在心中默念《清心诀》,目不斜视地跟着韩平往前走。
比起吕冲元的拘谨窘迫,韩平可就自然多了,熟练地和这楼中男女打着招呼,然后径直把吕冲元拖到了晚枫楼的一间偏房里,喊了两个龟公给吕冲元换衣服,又叫了一个老鸨帮着吕冲元收拾头发。
吕冲元当初是一时好奇才答应了韩平的提议,此刻纵然心中后悔也已是骑虎难下,只得任由他们摆布,想着反正韩平的计划肯定成功不了,速战速决掉便好。
经过一番折腾,身穿女装的吕冲元从偏房里施施然走了出来,看了一眼也已经涂脂抹粉换上女装的韩平,嘴角抽了抽:“韩探长,咱们真的要穿成这样吗?”
“没办法,小道长多多担待,咱们要去的那地方,男人进不去,必须得化妆成姑娘。”韩平却没注意到吕冲元语气的怪异,好声好气地对他解释,上下打量吕冲元一番后,满意地竖起了大拇指,“都是女装,你比我可好看多了,真水灵。”
吕冲元非常尴尬地笑了两声,实在是不知道这话怎么接。眼前的韩平脸上的粉涂得有三尺厚,一身大红色格子的毛呢大衣,颇为引人注目。大衣里面似乎是穿了一件连衣裙,紧身的连衣裙把他腰间的肉都勒了出来,显得肚子越发滚圆,而屁股那边更是几乎要撑开了。头上戴了一顶卷发,大概是怕被风吹掉,所以又戴了一顶棉帽遮挡。
和韩平的一言难尽相比,吕冲元这身装扮倒好像挑不出什么错处来了,本来他个子就不高,身材也单薄,一头长发,稚气未脱。合身的衣物再加上老鸨十分熟练的化妆技巧,愣是把吕冲元给收拾成了一个小美女,不仔细看还真能让他浑水摸鱼过去。
看着落地镜中的自己,吕冲元一愣,但他本就玩心重,如今这装扮既然不像个妖怪,他倒也没那么抵触了,再看两眼便越发觉得新奇起来,俏皮地冲镜子里的自己眨眨眼睛,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顾盼生辉,倒还真像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韩平叫了两辆人力车,从晚枫楼一出来俩人就各乘一辆,直奔城北而去了。
“韩探长,咱们这么个折腾法,到底是要去哪里呀?”吕冲元忍不住询问,嗓音里透着一股期待。
“嘘,小点声。”韩平十分夸张地用一把折扇半挡着脸,努力学习“贵妇人”的仪态。他见车夫没再注意他们,这才继续说道,“前段时间,南京城有个有头有脸黑白两道通吃的大人物让人给杀了。我得到可靠消息,这案子最重要的一个目击证人,就躲在城北的石园里。可是石园那地方,轻易搜不得,咱们只能男扮女装,悄悄潜入进去找人。”
“为什么一定要男扮女装?难道那个石园是个只有女人的地方?不会又是青楼吧?不对,青楼男人也是可以进去的。”吕冲元被自己的猜测弄得越发一头雾水起来。
韩平高深莫测地摇摇头:“石园那地方的确是青楼,不过是给女人逛的青楼,不接待男人,男人进不去。”
“啥?还有女人逛的青楼?”吕冲元一惊。
“那当然,有男人逛的青楼,自然就有女人逛的青楼。以前没有,是因为那些阔太太都是自己养小杆子,可现在是新政府了,男女都一样。这南京城,不要说官太太越来越多了,富太太更是多如牛毛。有需求就有市场,那些不怕闲言碎语就喜欢图新鲜的太太们自然就捧出了石园这样的地方。结果就导致石园现在轻易惹不得了,别说是警察厅,就连徐科长都不敢贸然去查,生怕带出个什么不得了的太太,那就真没法收场。所以咱们只能男扮女装,悄悄地进去,悄悄地查案。石园的看家护院那可不是一般人,听说个个都不是善茬。以前就有好这口的男人想偷偷溜进去寻欢,结果门都没进去就被打出来了。”韩平眉飞色舞地跟吕冲元介绍着,仿若亲见,可事实上,石园那地方在这之前,他不仅没去过,连听都没听过。
男妓这种行当,自古以来其实就没消停过。从宋朝发展到明清两代,男妓所在的妓院被称作象姑馆。
前朝赫赫有名的八大胡同里,男妓的数量与妓女不相上下。只是历史上绝大多数的男妓,都是供男人消遣的。那些所谓男妓也大多命运凄惨,很多都是幼童时期就被卖入象姑馆的。到了如今,由于政府前段时间大力实行的废娼运动,南京城内的公娼几乎一扫而空,但其实妓院并未根除,只不过是从明面上的公妓转为了暗妓而已。如今南京城里的妓院,不管男女都十分隐蔽,规模也小了很多,大多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只做熟客生意。
石园也有自己的规矩,不过这规矩比起同行来就十分奇特的了:只接待女客,不接待男客。这个在同行看来会严重影响生意的规矩,反而让石园在南京城声名鹊起,成了那些见过大世面的太太们的乐园。而因为这些客人独特的影响力,石园也成了各方势力都不太敢妄动的地盘。不过石园的主人似乎也甘于低调,始终隐藏在神秘的面纱之后。石园通常只在上流社会经过口口相传,因而即便是像韩平这种久居南京城的警察,也都不知道石园的存在,若非参与这个案子,他可能这辈子也不会和石园有什么交集。
听到这儿,吕冲元收起了玩闹之心,却越想越觉得这事实在不靠谱——自己穿着一身女装,画着浓妆,跟着一个看起来相当不靠谱的探长,要去一个只能让姑娘进去的地方,找一个不认识的人。若是被人识破了,还会有被护院围殴的风险。这怎么看都像是在作死啊!
就在这时,人力车“嘎吱”一下停了,没等吕冲元再犹豫,韩平便率先跳了下来,口中叮嘱吕冲元机灵点儿,要会见机行事。
吕冲元心不在焉,嘴上连连说好,结果下一秒就差点被裙子绊倒,也亏得他有功夫傍身,脚下一个滑步又稳稳站住。吕冲元皱了皱眉,这女人的裙子也太麻烦了些,一会要是打起来,自己跑肯定没问题,能不能安全地把韩平带走可就不好说了。
还是先看一看地形,准备在打起来之前跑比较明智,这样想着吕冲元缓缓抬起头来,打量眼前这处地方。
此地在南京城北,模范路旁边的青石桥附近。一座十分普通的小宅院孤零零地杵在路边。正面看,宅院也就三四丈长的院墙,后面却被稀拉的小树林和乱石遮蔽了起来。院门看起来与普通的民宅没有什么区别,一扇对开的灰色木门,右侧木门上开了一个只能单人出入的小门。一切看起来都十分古旧普通,唯有小门上闪亮的铜门铃,彰显了此地人来人往绝不在少数。
“记住,自信点。别东张西望。”韩平见吕冲元左顾右盼的,不由得又叮嘱了一句。深吸了一口气,韩平这才迈开小碎步,率先向石园的大门走去。吕冲元急忙跟上。
韩平慢慢悠悠地走到小门边上,像做贼一样左右看了看,这才伸手按了按门上的铜铃。出乎吕冲元的意料,韩平按了之后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很快门里面就传出声响,小门上“啪”的一声,拉开了一扇小窗,只能看到一个人露出半张脸,一双警惕的眼睛向外张望着。
韩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也不看门里的人,也不说话,只是侧身对着小窗,用折扇轻轻扇着顺便挡着半张脸。
吕冲元在心里暗骂韩平装腔作势过头,这大冬天的扇扇子,岂不是白白惹人怀疑。见门里那人看向自己,吕冲元急中生智,迅速回忆起见过的富家太太的神态,两眼一翻,斜着头望向天,一脸的高傲,却不知他如今的相貌打扮做这样的动作神情越发显得古怪起来。
门里那人看了二人许久,啪一下又把小窗关上了。吕冲元一看这架势,冲韩平皱了皱眉,韩平耸了耸肩,意思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俩人正在这儿大眼瞪小眼,门里面突然传出喀拉喀拉的拉门闩声。二人急忙又摆回各自的架势。
又是一阵响动,这门似乎不止一道锁,小门才慢慢悠悠地打开。
一个身穿灰色长衫的俊逸男子打开门,狐疑地打量他俩,眼看着似乎要被看穿伪装,韩平紧张得小腿直打战,便是在这个时候,徐思丽和李错突然冲出来一通打,将两人强行赶走了。
第六十章兰台阅龙
徐思丽原本带着李错在石园旁边的一所宅子里观察情况,并未打算贸然进去,没想到却看见了令她们大惊失色的一幕——一个男扮女装的韩平带着另一个男扮女装的吕冲元,直愣愣地就要往石园里冲。
幸好她带了李错同来,关键时刻她的急中生智加上李错精妙的演技,总算成功将那两人作死的行为扼杀在了摇篮里。
从始至终,石园门后的那个身穿灰色长衫的男子只是面无表情地静静看着,似乎对这样的闹剧早已见怪不怪了。
处理完韩平和吕冲元两人,李错帅气地拍拍手,徐思丽适时地拉了她一把,用不大但足够门后那人听见的声音道:“消消气,没得让这种人坏了我们姐妹俩的兴致。”
李错目光挑剔地将石园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宋姐姐,我看这地方也普通得很,里面能有什么好货,你可别兔子堆里刨个粉头,糊弄我。”
“谁敢糊弄你孔大小姐,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吧。”徐思丽低声笑道。说完,走到石园门前,从那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的小手袋里取出一封介绍信递过去。
石园和普通的青楼不同,只服务于上流社会的女子,因此在隐蔽性上做得非常好,采用的是会员介绍制,若无熟客介绍,任你再有钱也是进不了门的。
身穿灰色长衫的俊逸男子见她拿出介绍函来,立马收起那身冷漠,转为恭恭敬敬的态度,站在门内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宋小姐请。”
方才听见李错叫“宋姐姐”,他立刻多了个心眼,而后便又听见徐思丽回称“孔大小姐”,他忍不住偷偷仔细打量了一番徐、李二人,见这位“宋姐姐”气度不凡,举手投足都透着贵气,再看到给她写介绍函的人,心里便有了个猜测。因此,态度立刻便恭敬了许多。
“什么宋小姐,我姓徐,双人徐。”徐思丽装作略微吃惊的样子,白了一眼那长衫男子,眉毛一挑轻声说道。
“是小人听错了,徐小姐请。”男子嘴上应答着,心里却因为徐思丽这番“欲盖弥彰”而更加笃定这位“宋小姐”八九不离十就是全南京城都知道的那个宋家人了。干他这行当的,眼力有时候比嘴皮子更重要。
李错今日扮演的是个飞扬跋扈的大小姐,因此一甩头发率先迈步进去,徐思丽笑着摇摇头,跟上。经过那男人身边时,她似乎感觉到那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她也只作不知,微低着头,用余光悄悄四下打量。
门里面是一个小庭院,花草树木颇有些江南园林的感觉。然而唯一能吸引徐思丽注意力的却是门内站着的四个彪形大汉。这四人虽然都用一种十分奇怪的面向大门的面壁站姿站着,但徐思丽一眼就看出这四人绝对都是高手。四人都是光头不说,这大冬天的,四人竟然都只穿着露臂的马甲。胳膊上青筋暴起,后脑勺满是横肉。这都是硬功的典型特征。
随着她和李错二人迈进门,那开门的长衫男子就顺手把门关上顺便挂上了门闩。“咔嗒”一声,如同小槌般,敲在徐思丽和李错心头。两人无声对视一眼,徐思丽从李错眼中看到了几分紧张与兴奋。
那长衫男子引着二人进门,刚走几步,就在一张长席前停了下来。
“二位小姐怕是初来石园。鄙园有规矩,入园须除履。若是仙足,鄙园有木屐备着。就由在下为二位小姐除履。”
俩人侧目望去,这才发现在门口一侧的木架子上摆了很多女鞋,有没缠足的现代皮鞋,也有三寸金莲,也就是男子所说的仙足穿的那种小脚鞋。而长衫男子一边说着,一边就弯腰要去为走在前头的李错脱鞋。
李错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男人伺候着脱鞋,只觉浑身不自在。但她依然努力端出一副习以为常的姿态来,另一边也早有人迎上来伺候徐思丽脱了鞋。
徐思丽有意和那长衫男子套些话,便故作熟稔地道:“你们这个园子啊,我其实是来过的。我见过你,但你肯定因为见了太多人所以不记得我。今天我带我的好妹妹来开开眼界,她可是从中原来的大家闺秀,连皇宫都进去过,更别说你们这样的园子了。今天你若是伺候不好我妹妹,那可丢了我们首都人的脸面了。”徐思丽说完,十分优雅地在院子里的一个小石台上坐下。她身边的男子早已经在她落座前,就眼疾手快地给石台垫上了一个羊毛坐垫。
随后,数位眉清目秀的男子走过来,站在李错和徐思丽面前,一副任人挑选的模样。
李错在旁看着,心中暗暗发笑。她虽也算是见多识广,但还是第一次逛这样的“窑子”。这里面的男子不能说个个赛过潘安、宋玉,但也确实都面容清秀。然而李错却觉得他们略显柔弱,并不对自己的“口味”。见徐思丽故意拿大,李错也十分配合地跷起了二郎腿,用十分不屑的语气冲徐思丽说:“姐,这就是恁说的地儿?就这?”
看这俩人一唱一和的,长衫男子不由得脸色微变。不要说眼前这个“宋家人”是他万万不敢得罪的,单就是为了石园的名声,也一定要让眼前这两尊菩萨满意。不过,长衫男子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很快就又平静如常,冲徐、李二人作了个揖,便细声细气地说道:“二位小姐,鄙园虽不大,却也有美男近百,定能让二位小姐满意。只是此地风大天寒,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已经为二位小姐安排了兰台阁,烦请二位小姐挪步,兰台阅龙。”他话音刚落,那在一旁的两个男子便心领神会地服侍徐、李二人站起。这两个男子脸上也丝毫没有“落选”的失落感,看来这种场面确实见得不少。
“妹妹,听说这兰台阁,在石园中是难得一进的。他这园子各色客房几十间,能算得上阁的听说不超十间,咱们便去看看如何?”徐思丽眼珠一转,装作思忖片刻,似乎并不想在好姐妹面前失了面子的样子,努力撺掇着李错。
“宋……啊冒昧,徐小姐果然见多识广,本园共有客房四十九间,取七七四十九之意,而阁却只有七间,非有缘人不得见。兰台阅龙,定让二位小姐满意。”长衫男子立刻接过徐思丽的话头,略带骄傲地说道。
“还不带路?”李错盯着长衫男子,故意抬高了音量。
“是是是,这边请。”长衫男子立刻从李错的笑声中回过神来,小跑着在前面带路。
到了兰台阁,长衫男子立刻招了几个面相标致的男子进来。然而眼前的两位小姐却依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要不,我喊剩下的一起进来?”一直镇定自若的长衫男子此刻也有些沉不住气了。这兰台阁可谓是石园里最下功夫的大包房,所有家具都是整套从德国购进,专业的灯光设备则是美国进口,再配合兰台阁独特的设计风格,可以说是非常奢华了。屋内三扇错落排列的大屏风,布置出了巧妙的“弓”字型展台。
客人坐在暗处,在灯光和屏风的布置下可以细致入微地观察每一个从屏风后走出来的男子,而男子却看不清客人的样貌。再加上布置在暗处的先进采暖设备和若隐若现的撩人香气,隔壁的琴师拨弄着琴弦,简直是令人心醉神迷。长衫男子还从未见过有客人在“兰台阅龙”选不到自己心仪的男子。
可石园里一大半人都在这里走了一圈,这两尊菩萨依然没有一个能瞧得上眼的。特别是那个宋小姐,似乎对自己在那位河南太太面前丢了面子十分不满,语气、表情也是愈加烦躁。长衫男子微微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也不知道自己是热的还是真着急了。为了能让这两尊菩萨满意,他已经施展了浑身解数。走过场的有吟诗的,有舞剑的,还有石园里最强壮的“大石头”。这汉子直接脱光了进来走一圈,可这两位姑娘竟是连眼都没眨一下,那位河南太太还十分轻蔑地嘲笑了一番,让大石头颜面尽失。
长衫男子明白,这回怕是真碰上老手了。
“我看,剩下的也不必进来了。”徐思丽沉吟许久,忽然开口说道。
长衫男子正欲沮丧,却看到徐思丽眼神中的暗示,急忙凑过身来弯着腰把耳朵贴到了徐思丽边上。
“我这妹子说了,你这些人,她一个都看不上。她喜欢小的,越小越好,懂吗?小雏最好。”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徐思丽都有些佩服。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能若无其事地说出这些来。要知道,这些黑话和石园里面的情况,都是她从南京城的一些名媛圈里辗转打听来的。之前她还颇有些提心吊胆,怕露了马脚,但从长衫男子的反应上看,她的担心,是有些多余了。
那长衫男子一愣,不由得大感为难。即便是男妓这样的行当,也是有一些不成文的行业操守的,比如不用少年就算是行规之一。然而所谓的行业操守,其实也不过是成本问题。要是获利够高,谁又真的在意行业操守。
喜欢童男的客人不是没有,但为了石园的安全,以前只有熟客才能点到石园里为数不多的童男。这些童男也是石园努力保守的高级秘密。眼前这二人,特别是那个“宋小姐”,长衫男子并没有什么印象,这样贸然答应她,会不会为石园带来什么危险呢?
然而这样的疑惑,在“宋家人”带来的敬畏感之下,也不过停留了半秒不到。
“请二位小姐稍待片刻。”长衫男子立刻又恢复了那种淡定自若的模样,轻轻躬了一下身便退出了兰台阁。
见四下再无旁人,李错喝了一口茶,微微一笑道:“徐姐,你要找的人,就是你说的那个少年吧。”
“嗯。”徐思丽轻轻点了点头。“这石园麻烦得紧,若是直接来带人问话,等于把这地方抖到台面上去了。我就是再天不怕地不怕,也不愿意惹这么大的麻烦。就现在,里面不知道有多少阔太太在快活。”
“嗨,你还别说,我还真看到几个俊得很,只是都不如王江宁那小子顺眼。啧啧。”李错一边咂着舌头,一边轻轻摇着头。
“王江宁那小子到底有什么好的?”徐思丽颇有些迷惑。
“好确实没啥好的,那家伙毛病多得很,运气也不好。要不是有那个姓梅的小哥、小道士,还有我,他不知道要死多少回了。哎……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李错的头已经摇得和拨浪鼓一样了。
“我看你就是鬼迷心窍了。”徐思丽轻轻一叹。
“来了。”李错忽然小声说了一句,俩人立刻正襟危坐起来。
“等会儿按计划行事。”徐思丽用最细微的声音叮嘱了一遍。
那长衫男子躬着身子进了门,小跑着来到李错身边。他又鞠了一躬,这才细声细气地说道:“让小姐久候了。这二人就是我们这里最小的了,前一个叫鹤鸣,后一个唤作琴箫。”
随着他的介绍,两个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的少年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两人个头差不多高,只是叫琴箫的那个,比鹤鸣要瘦一些,脸色也更显苍白。二人都穿着同样款式的缎子衫,看起来倒是颇有些富家公子的感觉,只是从两人闪烁的眼神和别扭的步态中能看出,这样的穿着显然并不是他们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