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徐氏呆呆看着他。
她已完全不知该怎么跟面前这个儿子对话。
“哦,对了,娘亲,要不咱们把那粗蛮坏心眼的死丫头一起杀掉吧?”苏贤之伸手又去摩挲他腰间的剑,自言自语道:“回头他们一家三口葬在一处,黄泉路上,三人相伴,也不寂寞,咱们也算做了件善事了!”
“不!不要啊!”顾徐氏忙不迭的从塌上爬下来,死死扯住他的手。
“娘亲为什么不让我杀?”苏贤之冷冷看着她,“你是觉得,日后我的孩子,不如顾奉之的好吗?”
“不!不是!”顾徐氏拼命摇头,“你的孩子,自然是比他的孩子好的!”
“那干嘛不把不好的杀掉?”苏贤之看着她,“不好的孩子,不是要扔掉,就是要杀掉的,不是吗?我小的时候,你们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你小的时候?”顾徐氏小心翼翼的问,“我们……怎么做了?”
“娘亲真是有福气,居然真的忘得一干二净!”苏贤之面带嘲讽。
顾徐氏默然无语,只哀哀看着他。
“我小的时候,因为生得丑陋,被那老东西视为怪物,想要杀了我,最后是你死命护着,他才没动手,却把我整日关在黑洞洞的地室里,没有人跟我玩,没有人跟我说话,你说我是一只可怜的小老鼠……”
“小老鼠……”顾徐氏抱住头,悲呜出声。
“好了!”苏贤之伸手抱住她,“只有娘亲肯陪小老鼠玩,一直疼着小老鼠,现在小老鼠长大了,会好好孝顺娘亲的!”
“不要杀他们!”顾徐氏抬起头,低声苦求:“贤儿,不要杀孩子们!”
苏贤之原本和缓的面色,在听到这句话后,陡然又变得黑沉。
“不是因为疼爱他们……”顾徐氏慌忙解释,“让他们做你孩子的仆人吧!让他们……替他们的父亲,向你赎罪……”
“这样吗?”苏贤之歪歪头,愉快的笑起来。
“别说,这个主意倒还不错!那么,就暂时养着这些仆人吧!”
“呵呵。”顾徐氏扯着嘴角,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
“娘亲,我打算现在就开始生孩子,你觉得如何?”苏贤之又问。
“那……那要先娶亲……”顾徐氏没想到他想一出就是一出,结结巴巴回。
“哥哥不是替我娶过了嘛!”苏贤之笑,“不过他的眼光实在太差,那秦氏太浪,孟氏太俗,林氏又太寡淡,算来算去,倒只有许氏还不错……”
“呵呵。”顾徐氏除了傻笑,已不知还能说什么。
“娘亲不要这样!”苏贤之转过身,握住她的手,一脸认真道:“我向娘亲保证,我一定会比哥哥有出息的!我会重新振兴顾氏门楣,让谁都不敢欺负我们顾家!包括,宫里的那位娘娘!”
“贤儿,莫要乱说!”顾徐氏苦笑着打断他的话。
“这可不是乱说!”苏贤之摇头,“总之,您相信孩儿,孩儿以后,会让您,做太后!”
“贤儿!”顾徐氏慌慌张张的去捂他的嘴,“算娘亲求你,以后,这样的话,千万不要再说了!”
“放开我!”被捂住嘴的苏贤之,像是中了邪一样,一个巴掌“啪”地拍过去,顾徐氏惨叫一声,跌落在床塌之上。
她捂着自己肿胀的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个儿子,哆哆嗦嗦叫:“你……你打我……”
“我打的不是你!”苏贤之咬牙切齿回,“是那个老东西!四十年前,他捂住我的口鼻,差点把我捂死!三十二前,他又是这样,捂着我,把我拖向地狱!不许捂我的嘴!不许捂!不许捂……”
他疯了一般死命重复着最后三个字,一边叫,一边挥拳乱砸,只砸得屋内一片狼藉。
“不捂!不捂!”顾徐氏也快要被他吓疯了,一迭声叫着:“再也不敢捂了!再也不敢了!”
苏贤之粗喘着,总算停了手。
他扭过头来看她,血红的眸子,像一头狂躁的猛兽,十分吓人。
顾徐氏下意识的往墙角缩去。
“娘亲,对不起!”苏贤之那血色双眸中,突然流出了眼泪。
泪水将那片血色洗涮,那狂躁之怒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愧疚和依恋。
“娘亲,孩儿不是故意的!”他走过来,跪倒在顾徐氏面前,“孩儿只是忍不住!娘亲不要怪我,好吗?”
他抓住顾徐氏的衣角,眼巴巴的看着她,像个做错事不知所措的孩子,单纯,无辜。
以前顾徐氏看到他这神色,不知有多心疼,定会将他揽入怀中,柔声安慰,把他当成一个无知的孩子。
可这一次,顾徐氏的手指动了动,竟然没有勇气抬起来。
“娘亲!”苏贤之主动把头钻到她手边,像小狗一般蹭着她,“娘亲,孩儿错了!孩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顾徐氏的嘴唇颤了颤,最终,还是伸出手臂,虚虚的把他拥入怀抱。
苏贤之面露微笑,闭上双眼,似是无限满足。
顾徐氏却是满面惊悸。
她的身边,竟养着一个疯子!
不,他比疯子还可怕,他是怪物!
顾徐氏完全不知道,她该怎么跟这只怪物相处!
正惊惧间,外头顾崇岭叫:“老夫人,国师大人来访!”
“国师?”顾徐氏一怔,“他来做什么?”
国师郑天罡,虽然挂着国师的名头,但在云苍国,却属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
云苍国的国师,主管钦天监等事,但国师却很少处理这些日常事务,多数时间里,都是他的大徒弟代劳,他每日里也不知在忙什么,平日里极少在云京出现。
但不管他出现得的次有多少,他依然一直是秦晚心最重要的心腹之一,是朝堂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比起上蹿下跳张扬狂妄的楚夫宴,他更像一个隐士,神秘,隐暗,深不可测。
秦晚心受伤,秦氏一族遭重创,他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皇宫,再正常不过。
可是,他来顾府做什么?
要知道,除了皇宫,这位国师大人,可从未出现在朝中任何朝臣的府邸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