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一刻起,他就穿梭在纷杂的人群里。
只能把两位童心未泯的后辈抛在身后,因为他十分想确认,剑山到底是怎样一个组织。
他在“死后”去过一次剑山,并见到了也许是剑山领头人的思定,但随着例如悟念、秋落叶的出现,他才知道原本那个盘旋于云外的天地确实是真实存在的。
他的身边,一定还有知晓剑山的人,但从未主动告知过他,或许是认为目前以他的层次还是不要接触为好。
但头顶突然的变化,怎么不会挑逗他的好奇心呢?
像燃起一束召集群雄的烽火,在他与沙鬼注意之后,已有少部分人不动声色地退离,而不容犹豫的情况下,他悄悄地尾随了一位不走运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警觉性不容小觑,几次三番毫无征兆地回头,所幸修晨也并非等闲之辈,他时而跳上屋檐,时而隐在小巷,在跟男子穿过一条崎岖的小道后,他们便离开了宁安城。
……
天灯乘风而起,少女种了一枚种子,静待发芽。
她抿着嘴唇,害羞地牵起了身旁少年的手。
昨晚提出那样过分的要求,少年居然答应了。好感谢他,好喜欢他……
等少女慢慢抬头,沙鬼才舍弃枯冷如灰的眼神,低头给予回应。
忽然间一阵风,拂动她的前发,无时无刻她都在准备,以充满爱意的眼神望着他。
坠入了爱河,她也变成了最闪耀的那个人。任何逆风而行,在握紧他的手后,她的嘴角却总是甜甜的,心窝总是痒痒的。
“我喜欢……”
她张开小嘴。
“我能离开一会儿吗?”
他饱含歉意地说道。
“是想去找她吗?”
她疑惑问道。
“不要胡思乱想,我回来再跟你讲,好吗?”
他实在忍不住瞥了林烟梦一眼,但很快收回,温柔说道。
“嗯……”
少女用贝齿紧紧咬着嘴唇。
少年微微低下身,靠到少女的嘴边,盯着那双渗透晶莹的眼眸,笑道:“你不能被别人骗走了。”
“知道了!”
果然连反抗的时间都不给她,相触的气息令她放弃了对少年的责怪,她把他轻轻往后一推,询问道,“那我还在这里等你吗?”
似乎还有另一层暗示,沙鬼立刻就理解了,他笑嘻嘻地说道:“我没忘呢,你就跟她们先回去吧。”
慕容薄雪不舍地转过身,朝钟离那边走去。
沙鬼叹息一声,也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的愿望……你能帮我实现吗?”
身后又传来少女清脆的嗓音。
“是什么?如果太难的话……”
沙鬼回过头,轻松地笑道。
“我想跟你重新开始,就是说,我们把之前的自己都忘记。”
“你把这个愿望写在天灯上了?”
“对。”
“上天虽然值得敬畏,可它也没能力改变一个人的。”
“所以……我才求你帮我实现啊。”
“但是我不想忘记。”
他懒洋洋地把手掌枕在脑后。
“为什么……”
她悲伤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而我根本不想努力,我不一样,我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多想跑过去,将她一把抱在怀里,可时间与契机都不允许。
“你、你真是个孩子!”
她皱着眉毛,生硬地说道。
她生气了,真的生气了,不过……模样也很可爱。
“对啊……”他无所谓地扬了扬手臂,继续向前迈步,“你知不知道,那样有多辛苦啊……”
有很多人大肆宣扬自己的苦难,也有很多人生怕爱的人知道他曾经经历的痛苦。
沉思亦或是冥想,两种极端其实都是自私的想法。
他不觉,因为他还是个孩子。
她不懂,因为她也是个孩子。
风里的她,在民众的欢声笑语中沉默。
萎萎飘落的花瓣,无言承受秋的致意。
她用手按着胸口,为什么此刻会有当初失去双亲的感觉?
……
在他的记忆里,他从未在宁安城外见过此类奇怪的建筑。
从黑雾中拔地而起的一座高台,随时都有倒塌的风险。
越来越多举止怪异却谨慎的黑衣人汇聚此地,列次分明地站在高台之前的漆黑广场之中。
高台上,树着一团白色火焰,火焰之外肃穆站立着一位佝偻老者。
庄重的气氛令躲在外围窥探的修晨也不得不凝神屏息,可突然一刻,他却红着脸低下头来。
老者手执一法杖往天一舞,下方的黑衣人无不发出低沉的悲泣,而从后方,一群裸女缓缓走出,围绕在老者周围演绎起颇具异域风情的舞蹈。
剑山虽说神秘,可秋落叶悟念等人的风格与个性全然与眼前所见不同。
天边圆月,耀眼地亮着,狂热信徒吟唱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他也稍稍舍弃掉丢人的羞耻心,抬头,定睛,试图从艺术的舞蹈里摄取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喂喂喂,你没见过女人是不是?”
挑衅的发言从身后响起。
少年后背一凉,立刻抽剑转身。
“哦!还有模有样。说,谁派你来的?”
首先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位披着黑斗篷的帅气又轻佻的男人。
“懂不懂先来后到?”
修晨这才把视线向后移,最先一句也是出自这位女人之口。
女人也早早拔出一柄长剑,等候多时。她身穿开衩的黑色紧身长裙,韵味十足。
男人哼了一声,摇头笑道:“我早注意到他了。之前被两个女孩围住……追一路不容易,你就大方地让给我如何?”
女人走上前来,丝毫不妥协,道:“反正他是我的,你别想抢功……嗯?人家被两个女孩围住,你是不是羡慕人家?”
男人瞪了她一眼,道:“只有像你这种没脑子的女人才会说我羡慕他。”
女人懒得与他争辩。
恰好男人伸过手掌挡在女人胸前。
“我说啊,”女人止步,他也把手撤回来,顺便细细搓了搓,道,“不要逼我跟你动手。”
女人面无表情地说道:“先主大人尸骨未寒……自己人,和气一点也好吧?”
男人扯了扯嘴角,道:“他不是早就成一缕幽魂了吗?”
女人转过头,盯着男人,冰冷道:“小心我给你记上一笔。”
“我无妻无子,你有何可要挟我的?”
“你……不是他的内应?”
男人脸色刷地一白,按着自己的胸口,仿佛身受重伤一般地弯着腰,痛苦说道:“你这小贱人,仗着与总主有一腿,硬要给我扣上莫须有的罪名是吗?”
女人动了动水润的嘴唇,却没多说什么,她把剑指着修晨,冷淡地说道:“多亏有他,你才多活了一点时间。”
他也没想到因为掌控自己的生杀大权两人会爆发激烈的争吵。
修晨退到墙边,疑惑道:“所以……我该感谢他吗?”
男人一拍手,全然没了先前重伤的情状,笑道:“有意思!”
女人挑动着俏眉,低声说道:“早见你在后边鬼鬼祟祟,你想做什么?”
修晨深吸一气,摇了摇头。
他这才明白,自己原来是个多管闲事的人,而且自己真不擅长跟女人打交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