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道之外是一个村庄,此时炊烟袅袅,白色的烟雾从楼顶缓缓渗到屋外,与这傍晚投下的日光完美结合,如梦似幻。
也不过三三两两淡饭粗茶,但人们依旧乐此不疲。因为这是无法被历史冲散的传统。
村落由一条碎石道贯穿,也许是因为各家正安排着晚饭,一路上看不到人影,只听到各自的屋里传来和谐之音。
听钟离说,她的家便在这条路的尽头,门前栽着一棵老梧桐树的便是。
没走多久,便到了。
而这个过程比想象中更加煎熬。
走得越快,离那石屋就越近,那么或许离真相揭晓的那一刻也更早一分。
老梧桐在冬风里懒懒散散地飘着叶子,而落叶放肆地铺在路边,无人清扫。
那老梧桐也不知生长了多少年岁,两人站立在前方,偶尔便能感觉到一股深邃的古色韵味。
梧桐的末梢发出新芽,不知不觉里还是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春意盎然的感觉。
夕阳开始散发少有的朦胧不清的色调,让修晨觉得前方的行程愈发扑朔迷离。
房屋之前有一个小院,小院虽说并不太大,但种植了不少的蔬菜以及冬季的寒梅。
木门半掩,两人隐约能透过门缝看到屋内忙碌的身影。
修晨转过头看着钟离,发现她的眼里充盈着泪水。
少小离家,她离开了至亲的那一人,在苦苦经历一番周折过后,她重返故地,才知道原来最疼爱自己的那个人还在这里。
“师兄,”钟离低着头,拉住了修晨的衣角,“先别进去,我有话要对你讲。”
修晨暖心一笑,问道:“怎么了?”
“其实我……我一直都在骗你,你知道吗?”
钟离不敢面对修晨,她担心一旦把这话讲出来,那么两人的关系便再次破裂。
修晨低下头,想仔细看看她脸上的神情,却被她一扭腰给躲掉,嘴角一扬,说道:“具体指什么呢?”
“有些事情我不能说出来,但……但我能告诉你的是我很早便离开这里,去往天上阁。”
说到最后,钟离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嗯,就这些吗?”
“嗯,目前只有这些能跟师兄讲。”
“这个……其实我早就知道的。”
“怎么会?”
钟离猛然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在那些日子里,她笃定自己从未留下任何马脚。
修晨走过来,两手握着她的香肩,说道:“从你与师尊的关系便能看出来了,他从不是一个平易近人的人,又怎会在短时间与你如此亲近?”
“所以,师兄,你还相信我吗?我跟他们……”
“我知道他们有时候是在骗我,也许我的身上有他们值得利用的东西吧。但你不同啊,至少现在,你不会欺骗我,对吗?”
他的笑容很坦然,让钟离瞬间放松下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他开始意识到了这一点,开始真正意识到自己应该为谁活着,是她?是他们?还是自己?
其实都不是,自己好像不配为谁活着,但目前自己尚存具有工具的价值,所以,要好好活着……
像是认命,像是妥协,但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路与命都不再由自己选择了。
而这世上,只有钟离知道修晨的可怜之处,除了自己,没人能知晓他如今的处境。
“你们是?”
门在这时开了,走出的是一位双鬓花白的中年男子。
他应该认得出两人的衣着属于名门正派门下,因此面容谨慎地注视着两人。
“刘伯,你怎么认不出我啦?”
钟离首先拭去了眼角的泪水,随后两手背在身后,微笑着站在中年男子面前。
中年男子对钟离的恩情深似父母,在细细观察片刻之后,便“哎呀”一声,发现这竟是前些年被几位仙师带走的小丫头。
男子揉了揉眼,再次确定之后,说道:“真的是阿离?”
“当然是我啦,刘伯!”
再与故人相见,内心的牵挂怎么掩盖得住,更何况两人还曾经相依为命过极长一段时间。
眼看着往日哭哭啼啼的小女孩如今成长为一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刘伯喜形于色,又对修晨点头道:“这位是?”
钟离笑着挽住刘伯的手臂,介绍道:“他是我们宗派的大师兄,手下几千弟子可都必须得听他的。”
突如其来的吹捧,让修晨也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那老伯也叫她阿离,怪不得当时自己如此称呼她,她似乎并无反感。
看来她已把自己当成如刘伯一般看待。
刘伯一听,眼神发光,不太熟练地抱拳说道:“我家阿离给您添麻烦了。”
修晨还礼道:“老伯言重了,阿离是极为懂事的孩子。在宗门之内可是各大长老的得力助手。”
刘伯眼睛眯成一条缝,将两人迎入屋内,各为两人准备了一把木凳,然后安排两人坐下,自己随意拿个木墩,坐在钟离身旁,笑着说道:“可是有十多年没回来了,方才倒是刘伯眼花,没认出你来。”
修晨在旁边陪笑说道:“女大十八变啊,从小见到师妹,我便发现她是个美人胚子。”
钟离略作深意地看了修晨一眼,她不知修晨到底想用什么方法从刘伯的口中得知当年的秘辛。
“哈哈,其实阿离也不过是农户之后,谁也想不到能深得贵派垂青,今后还是需要您多加关照才是。”
在刘伯眼里,修晨便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一时奉承之话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