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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曾经战场的守护者
    士兵畏怯,或许他们都不认识这位面如枯槁的长发老者,但是由他身上传来的威严却是他们往日自长恭,哪怕是田沧海身上都感受不到的。
    一声清啸像是拔剑而起,实则是长恭将长剑重新放入剑鞘之中。
    长恭下马,之前的威势也尽数收敛,在这位前辈面前失礼,是为最大的罪过。
    “长恭拜见老先生!”
    单膝下跪,对于军人来讲便是大礼。
    但是老者却朝旁边吐了一口唾沫,喝道:“你可知带着全城兵马立于钟楼之前,在以前可以要砍头的。”
    长恭长久未起,但他仍不卑不亢地看着老者灰暗的瞳孔说道:“在下有要事在身,一切皆身不由己,还请先生不要怪罪。”
    “那你还不带着这群酒囊饭袋给我滚?”
    老者毫不掩饰的讽刺激起了后方士兵的轰乱。
    “但是您方才让那小子进入了钟楼。”
    哪怕长恭心中憋屈,但他不得不完成城主的命令。
    老者冷哼一声,问道:“难道你们想进去?”
    长恭恭敬应道:“我只带两人把他捉拿出来。”
    “放肆!”老者横眉竖眼骂道,“冥王钟楼岂是你这种不知死活、毫无斗志的人擅进的!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
    长恭没有言语,重新站起身来,想了想,说道:“那人罪孽深重。还请老先生不要阻拦在下。”
    “哈哈哈哈!”
    老者放声笑着,被这上万人注视,但他的豪放与气度仍不改当年。
    “看看你们一个个人模狗样当真认为有资格可以进入钟楼?都说他罪孽深重,但仅凭我方才与他的交谈,我便可笃定他比你们这群乌合之众强过太多太多。”
    劈头盖脸的说教足够无情,他对于这些看似安分的守城侍卫并不太友好。
    少年在生死存亡之时,坦然一笑,那时老者便完全被他这份异于常人的心境所感染。
    嘴角合情合理地上扬,他面对的好像不是千军万马,而是焕然一新的大千世界。
    像极了自己,也像极了那个人。
    对于老者的身份,长恭自叹不如,但是他还在想通过其他稍稍稳妥的方式劝说老者:“您是在让一位陌生人进入钟楼……”
    话未讲完,因为老者应当知晓其中要害。
    曾经的冥王侍卫,以铁血军纪治理万千军马,即便如今容颜风化成为一代老朽,他依旧拥有属于自己的那份气魄以及亘古不变的职责。
    让一个外人进入冥王钟楼即是对冥王的背叛。
    但老者听到这话,并未有所羞愧,而是眼中的怒火更盛了几分,他指着众人骂道:“他有资格进去,但你们……绝没有。”
    “你看看这冥阳城在你主子手上变成什么样了?往日冥王,怎么会屈服于宗门之下?如同屋下之犬,你们有何颜面进入钟楼面对冥王?”
    “冥王曾带着冥阳城的先民敢与其他宗派抗衡,如今这仅剩的脸面也快被你们这些人耗尽了!”
    老者的话语像是有一喝退千军的气势,所有人都愣住,脚步也不由得向后退了半步。
    长恭认为老者的话并不全对,今时不同往日,他们都愿意为冥阳城的数万民众着想,但是凭借自身的实力还远远不够。
    但命令不可违逆。
    于是长恭抽出了自己的剑。
    老者脸皮一抖,望着身后蠢蠢欲动的一众人马,摆手道:
    “你们要硬闯?便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他的身体素质再也回不到年轻时那般强盛精悍,但是无论何时,只要他未身死,他依旧会守护在钟楼之前,因为他是一位士兵,即便有人缴械投降,他仍旧战到最后一刻。
    “那就休怪在下无礼了。”
    待长恭话音一落,身后的人马再次向前挺近。
    老者不动如山,漠然地注视着前方的一切。
    这时,钟声却再一次突兀的响起,人人都会纳闷为何今日的钟声响得如此频繁。
    马儿受惊,人人抽搐。
    那声悠扬的钟声响起的一刻,不少士兵都已无法强撑着那股气势,痛苦地倒在地上。
    长恭心神震动,下意识地看向了老者,只有他没有倒下,但这也只是时间问题。
    今日遭受了往日从未有过的羞辱,他自视自己坦荡磊落,为何面前的这位还要指手画脚?
    可能千年以前,他的身份与自己无异,因此作为前辈,他理性接受他的冷嘲热讽,但是他也有些属于自己的骄傲,不容他人践踏。
    他想将自己手中的长剑劈向这位自有风节的老头,他想看看这身肉体下是何妖魔鬼怪,还是说待手起剑落,他的尸体与他人并无区别。
    或许是猜测到了长恭略有危险的想法,老者嘴角微微一斜,问道:“竖子何来胆量?!”
    将心一沉,他应该知道那剑斩下的后果,但是胸中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
    正要动手时,却有一位年轻面孔骑马飞奔而来:“将军,城主有言只要他进入冥王钟楼便不再管他。如今他一身荒废,只有一条死路。”
    丧失理智的一刻,终于等来了一人的阻止。
    长恭渐渐恢复平静。
    看来城主还是在畏惧着他们。
    他心里这样想着,随后看着老者的眼睛说道:“您今天做了一件错事。”
    老者面无表情,他不想在这人面前浪费太多时间,他已厌倦,也管不了这么多,年轻人的胡闹,在他看来是无知也是整座城池灭亡的开始。
    千军退去,再扬尘土。
    老者负手而立,望着那一位位惊恐尚未褪去的后辈们,只为他们留下长长一叹。
    心有净土,他不愿再花费即将枯竭的年岁企求更多。
    他再次回头,望着伟岸雄壮的冥王钟楼,眼眸里竟渗出泪水。
    四下无人,他却好起了面子,说道:“哎呀!他们荡起的沙子进到眼睛里啦!”
    城中百姓都不知他是何许人物,只知他就犹如在这里守护万年的一堵坚硬的墙。
    像是一道少有的风景,却又好像什么也不是。
    人们都身处今日的繁华,因此他们都以为万千年来一直如此。
    殊不知他们忘记了前人,也就忘记了自己。
    当他们毁灭的那一刻,才埋怨别人为什么不早点叫醒他们。
    但是他们在不知不觉中早早迷失了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