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晨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从血泊之中艰难地爬了起来。
香炉中的檀香还剩下三分之一。
他还没有败!
但此时的他,浑身鲜血,白色的道服被不断从伤口处喷涌的血液侵染着。
“师兄……”
苏梦寒眼中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要是知道修晨会伤得如此之重,她打死都不会出手,或许之前就不会来参加湖山大会。
既然他再次站了起来,也就意味着战斗还没有结束。
她不知道今天之后,他们俩的关系到底会怎样,所以她选择收手了。
修晨觉得手无法再握紧自己的剑了,因此只是把剑插在擂台上,用全身之力把身体靠在剑上,任由身上的鲜血流淌在仍闪着青光的碧海剑上。
他望着她,微笑着。
多么熟悉的微笑啊!
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对她笑着,他没有怪自己,他还是自己的师兄。
修晨的笑抹除了她心中的罪恶感,她也重新站了起来,现在是最后一回合了。
其实修晨的脑海之中意识已不再清晰,他动用着身体最后的力量就是为了让她不要放在心上。
他不知道她的手段还有多少,不知道她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
他决定把自己最后的手段使出来,这是给她的尊重,也是给自己的承诺。
模糊地看着前方稍显虚弱的人影,他揉了揉眼睛,却再也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孔。
“不看也罢。”
他甩了甩头,让自己更加清醒。
身后倚着的剑被他重新轻握在手中,然后把剑抬了起来,直指苍天。
他要向天空借力,借星辰之力。
朗朗青天,何来星辰?
那就把它变作黑夜!
暗透了,才有星光!
天空陡然出现了一个漩涡,这时把世间万物所有的光亮全都吸收进去,当然太阳也被那漩涡席卷进去。
“这是……”
下方的人无不是见过无数的大场面,但此刻的异象却从未见过。
天地化为一片黑暗,然后就有了星辰。
不过很快,所有的星辰之光就被修晨通过碧海剑吸收入体。
他的体内充盈的不是灵气,而是来自域外的星辰之力。
在上次初试的时候,他就想过动用这般秘法,但实在是动静太大,不得已放弃。
如今既然自己已经无力再战,就可以把这秘法真正施展。
数百年不见太阳光,亿万载难瞻明月影。
这是他当年初学此法,石碑之上刻有的文字。
世道维艰,创建此法的前辈饱受世间疾苦,早已看透了这个世界的黑暗,于是他心灰意冷,来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山洞,最后孤独终老。
既然看不到光芒,那就不要光芒,光芒自在心中。
修晨的身上全是星光,他却没有立刻出手。
他在等,等苏梦寒渐渐恢复过来,等她能够准备好迎接他的蓄力一击。
这势必是摧枯拉朽,不容颠倒。
但她并没有动,甚至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静静地看着他。
难道她已经准备好了?
他想着,然后用力挥剑,在面前画了一个星月的符号。
这是天上阁的星月剑法,最终一式——群星撼月。
天上阁的弟子中,也只有他一人把此剑法练到最后一式。
周围的光亮都集聚在修晨一身,然后以肉眼难见的速度,群山崩倒的气势,往她的要害部位刺去。
“她不防守吗?”
修晨看到少女张开了双手,也依靠着星辰的微弱光芒看到了少女脸上凄美的笑容。
在她看见修晨站起的同时,她的心中就有了不再出手的念头,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再让自己心中所爱的那个人再次遭到伤害。
哪怕是死,也死在了他的手上。
虽然她知道了结果,但当两人目光对接的那一瞬间,她流下了一滴晶莹的泪水。
她多想再好好看看他,她还没有看够。
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当她第一次看到他与那位叫做钟离的女子走在一起,她就想到这两个词不就是为他们两人所造的吗?
下一秒,她的太阳就不在属于她一个人了。
她心痛,虽然他不想看她伤心,但这也只是最后一次了。
一股无法抵挡的反噬之力扑面而来,天空恢复如常。
修晨朝空中吐了一口鲜血,然后身体被残余的星辰之力撕扯着,那股力道之大,让他把由紫金石铸造的香炉撞得粉碎,香炉的香灰被那股冲击力拍到天上,漫天皆是,随后洋洋洒洒,轻轻地落在修晨一动不动的身体上。
在他将要下手的一刹那,他才发现少女并没有出手的打算,那双秋水含情的眼睛尽是平静。
对啊,这只是普通的比试而已,自己又何必过于当真呢?
倘若这来势汹汹的一剑真的切实劈下,少女绝无生还的可能。
他决定再次收手,但这一次却势必要遭受剑法的反噬,由此他把那股冲天的力量留给了自己,身体如离弦之箭一般,重重地摔在了擂台之下的香炉上。
既然掉下了擂台,那么他自然是败了,终究是败了。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过来,也没有努力地去与死亡挣扎,松开了手中的剑,这样他的心里也可以轻松一些。
“修晨!”
所有的人都围了过来,他们都没有想到本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比试,竟是可能要让一个前途无量的天才陨落于此。
大长老把他抱在怀里,老泪纵横,手掌支撑着他冰冷的后背,往他枯竭干涸的气海输送着一股温和的灵气。
钟离从人群身后走了出来,蹲在修晨身边,把一枚白色的丹药从怀里迅速拿出来,喂到他的嘴里。
这正是上次修晨给她的天极丹,她一直留着,想着今后可能有一天会用到,但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站在周围的人也都认得天极丹,也都惊讶为什么这位大家不太熟悉的女子身上还会有天极丹的存在,但现在情况特殊,于是并未多问。
“公良长老,修晨师侄情况如何?”
左门主走了过来,一脸担忧的问道。
“命是保住,不过接下来还有待观察。”
大长老一脸漠然地道。
“那就好。”
听到大长老的话,大家也都松了口气。
“宁长老何在?”
大长老环顾四周,勃然大怒。
四下无声。
一位童子畏手畏脚地凑上前来,低声禀道:“先前宁长老已经将苏师姐带走,不知去向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