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甘泉宫后,汉武帝立即召来李少翁,询问祭祀天神可有成效。
“回陛下,祭祀天神最少需一年,如今刚刚九个月,还难以窥见。”李少翁有些忐忑道。
“哦,必须得一年吗?”汉武帝颇为扫兴。
“回陛下,确实需要一年。”李少翁重申道。
汉武帝默然不语,沉吟半晌,唤过赵禹:“你安排几个人,在这里协助文成将军,若有需要,一定要全力满足。”
赵禹抬头看了一眼李少翁,躬身答道:“是,陛下。”
李少翁则连忙道:“祭祀之事,臣一人足矣,不敢劳烦赵大人。”
赵禹微微一笑:“文成将军祭祀天神何其神圣之事,有些俗务还是让下人去代劳吧。”
“嗯,少府说得对。你不要推辞了,让他协助你。”汉武帝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随后转身而去。
汉武帝走后,赵禹一脸严肃的对李少翁道:“本官警告你,若敢再在皇上面前装神弄鬼,本官饶不了你。”
李少翁脸色苍白,连连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按照汉武帝的吩咐,赵禹果然安排了几个人留在甘泉宫,协助李少翁祭祀天神。
临走之时,赵禹对他们郑重吩咐道:“给本官好好看着李少翁,若有异常举动,立即告诉本官。”
“是,大人。”几人俯首听命。
几天之后,汉武帝意兴索然的回到了长安。回宫之后,他想了想,将赵禹召了过来,问道:“你少府下面的曹官还缺人吗?”
“回陛下,中尚署和左尚署还各缺一个尚署丞。”
中尚署执掌天子器玩和后妃服侍,左尚署则执掌皇帝出行时的马匹、仪仗等物资的调配,各设置一员令和数名丞。
“王成,去把霍光叫来。”汉武帝吩咐道。
不一会儿,霍光被叫到了汉武帝面前。汉武帝淡淡道:“霍光,以后不要做郎官了,做点具体的事,到少府下面做个左尚署丞。”
“谢陛下。”霍光躬身道。
“赵禹,这个年轻人要好好培养,不要怠慢了。”汉武帝对赵禹道。
“是,陛下。”赵禹一面答应,一面在心里嘀咕,霍光未免也太年轻了,他能搞得定那些琐碎之事吗?
少府是九卿之中机构最为庞大的,但凡皇宫事物,上到征收赋税,下到饮食用度,无所不管,相当于皇帝的大管家。
霍光所在的左尚署执掌最为复杂,千头万绪,既和郎中令有往来,又与黄门牵连甚大,光丞就有五位,而霍光担任的正是执掌车马供应的丞,又和太仆公孙贺扯上了关系。
不过,对于霍光来说,这一切都不是问题,主要是后台太硬了,没人敢为难他。
果然,霍光到任后,表现极为优异,每天兢兢业业,后台虽硬,却从不以势压人,一切都是按规矩办事,不仅让人找不到半点瑕疵,还很乐意和他相处。
由于工作的缘故,霍光和日磾的来往日益密切,两人年纪相近,性情也差不多,相处了一段时间后,竟如同兄弟一般亲密。
好几次,霍光想邀请日磾到大将军府做客,日磾似乎自卑于自己的身份,都婉言谢绝了。后来,霍光也逐渐理解了,对他多有照顾。
十月二十,丞相李蔡大朝之后例行到承明殿向汉武帝汇报当前的主要政务。
“陛下,这是河南郡上报的富民救助贫民的名单,请陛下过目。”李蔡拿出一卷竹简,呈给汉武帝。
浑邪王归降时,汉武帝为显示朝廷的富庶,不仅将其封为万户侯,还赏赐了不少财物,对于部属的安置也出手阔绰,导致国库空虚。
今年秋,河南郡因遭遇水灾,粮食大量减产,一些贫民家无余财,立即陷入困境。本来,赈济灾民是朝廷和官府之事,但无论是朝廷还是河南郡,财力都难以为继。
这时,一些富户在官府的号召下,情愿或不情愿的捐钱捐粮,共渡难关。
汉武帝叹了口气,默不作声的看起了名单。第一眼,他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卜式,一下子拿出了二十万钱给河南太守。
“这个卜式,就是去年说要捐出一半家财资助朝廷抗击匈奴的那个人吗?”汉武帝问道。
“回陛下,正是此人。”李蔡答道。
“对于卜式此举,你怎么看?”
“回陛下,不管卜式出于何种居心,都是为国家做了有益之事,应该予以奖励。”李蔡小心翼翼道。
汉武帝沉吟半晌道:“是啊,赏罚分明才能起到惩恶扬善的目的。如果朝廷对此义举视而不见,确实有伤人心。”
略顿了顿,汉武帝下令道:“拜卜式为中郎,赐爵左庶长,田十顷,布告天下,让天下臣民都看看,何为真正的良民。还有,你派人将他请到长安,朕要见一见。”
“是,陛下,臣这就去办。”
十天之后,卜式被请到了长安,汉武帝于宣室亲自接见了他。消息传出,天下为之轰动,卜式之名也由此传遍大江南北。
不过,第一眼看到卜式,汉武帝还是有点意外,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个商人,反倒像一个朴实的农民。意外之下,汉武帝不禁对他好感倍增。
“卜式,你身为平民,却心忧国事,堪为国之楷模,朕很欣慰。”汉武帝热情道。
“启禀陛下,臣身为大汉子民,自应与大汉休戚与共。”
“好!有如此担当精神,不在朝中为官,可惜了。你先做个中郎,熟悉下为官之道吧。”
“启禀陛下,臣从小放羊,哪里懂得什么为官之道,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没有谁是天生会做官的,不会可以学嘛。”
“臣以为,用人当用其长,臣只会放羊,别无他长。”
汉武帝愣了下,随即笑道:“既如此,你去上林苑吧。朕在那里养有羊,你可以帮朕照看着。”
“谢陛下。”卜式欣然应道。
卜式说到做到,第二天就到了上林苑。从品级来说,卜式身为中郎,也算是官员了,但他本色不改,穿着草鞋去上任,上林苑之人看到他后无不窃窃私语。
卜式对此视而不见,除了放羊,别的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汉武帝听说后,更加惊奇不已,叹息道:“果然是个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