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一,汉武帝和王太后一起前往长信宫问安。从进门那一刻起,汉武帝就感觉到窦太皇太后的脸色不太对。
果不其然,寒暄已毕,窦太皇太后严肃道:“恰好太后也在场,有件事老身今日必须得说了。”
王太后赶紧道:“皇上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母后指教。”汉武帝也附和道:“请太皇太后明示。”
“老身问你,你和韩嫣到底什么关系?他是不是你的男宠?”
此言一出,王太后和汉武帝都震惊了,王太后虽有所怀疑,但从不敢往这方面想,今日太皇太后问得如此直白,一定有确切的证据。她颤抖道:“彻儿,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快告诉太皇太后和母后。”
汉武帝心念电转,不管如何,绝不能承认,于是斩钉截铁道:“回太皇太后和母后,绝无此事。韩嫣和朕一起长大,是朕的学伴,朕把他视作兄弟,只是亲密了一些,怎么就被说成男宠了呢?太皇太后和母后明鉴。”
“别人不知道,阿娇不会不知道。你说,和阿娇成婚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直没有孩子?”
“回太皇太后,孙儿一直有临幸阿娇,至于说能不能怀孕,怎能赖在孙儿头上呢?”汉武帝有些不忿。
“但是,你最近两年越来越少临幸她了,反而经常和韩嫣在一起,是不是有这回事?”窦太皇太后咄咄逼人。
汉武帝有些尴尬,支吾道:“阿娇一直没有怀孕,孙儿对那方面兴趣就淡了些。”
“不要找借口!你血气方刚,既然阿娇没有怀孕,为什么连其他人都不临幸?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汉家天下?”
“孙儿知错了,孙儿以后就住到椒房殿吧。”汉武帝委屈道。
说到这里,窦太皇太后缓和了下口气,语重心长道:“子嗣是社稷大事,必须重视起来。你现在还年轻,偶尔误入歧途也可以理解,但千万不要任性而为啊。”
“是,太皇太后,孙儿自知责任重大,绝不敢放松自己。”
退出长信宫和王太后一起来到长秋殿后,王太后正色道:“你和韩嫣之间到底是不是真的?”
汉武帝叫苦不迭:“朕不是已经解释过了吗?他只是朕的兄弟,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肮脏。”
王太后一声冷笑:“那我问你,王成为什么要净身?他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汉武帝心中暗惊,赶紧道:“母后,你也太会联想了吧。他看到了什么,你可以自己去问他。”
“王成早就被你捏得死死的,我能问出什么?”王太后盯着汉武帝道。
汉武帝强自镇定:“母后,您就这么不相信朕吗?您不觉得今日之事很蹊跷吗?一定是大长公主在背后搞的鬼,她的女儿生不了儿子,居然赖在朕头上,真是岂有此理!母后,您再想想,朕若真的喜欢男人,又怎么会把卫子夫带入宫呢?”
一番话似乎提醒了王太后,近些时日,刘嫖处心积虑给她施压,不就是为了汉武帝专宠阿娇吗?今天之事,十有八九也是她撺掇的。
想到这里,王太后松了口气:“我暂时相信你。但不管如何,你和阿娇之间必须有点动静了,再不开花结果,是要让人看笑话的。”
汉武帝斩钉截铁:“朕一切正常,一定是阿娇的问题。”
王太后犹豫了下,说道:“最近一年,你就睡在椒房殿吧,也不要碰其他人了。一年之后,你对阿娇也算仁至义尽了。到时候,你要找什么女人,没有人可以拦住你。”
汉武帝有些不忿:“难道阿娇那个了,朕也得忍着吗?好歹让卫子夫留在朕身边啊,一年之后,她们两个谁能怀孕,不就一目了然吗?”
王太后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知这是最好的办法,但如此一来,大长公主肯定不高兴,太皇太后也会说三道四。你就辛苦一年吧,让他们以后无话可说,免得天天闹幺蛾子。”
汉武帝不耐烦道:“算了,算了,不说了。每天上朝看到许昌和庄青翟,够让朕烦心的,回到后宫还不消停。”
正如汉武帝所言,许昌和庄青翟出任丞相和御史大夫后,事无巨细全部向窦太皇太后禀报,只要是窦太皇太后反对的,坚决不做,丝毫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久而久之,汉武帝习惯了,不是要无为治国吗?那朕就彻底无为好了。
转眼间,将卫子夫接入宫中已有三个月,汉武帝却一直没有去看望她。其实,他的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卫子夫,但他知道,自己越是稀罕她,皇后和大长公主就越是恨她,还有可能遭到她们的毒手。所以,他把这份爱深藏在心里,装作毫不在乎。
这一天,汉武帝偷偷挑了个时间,只和韩嫣、王成一起去往掖庭。然而,让他大感意外的是,卫子夫竟然被王太后接走了。
汉武帝又匆匆赶往长秋殿,见面就问道:“母后,你将卫子夫接走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太后不紧不慢道:“我这里缺个聪明伶俐的侍女,看她挺合适的,就要来了。怎么,这件事还要向你汇报吗?”
“母后,别跟朕开玩笑了,朕是真心喜欢她。”汉武帝有些焦急。
“喜欢?你喜欢一个人能多久?一天?一年?或者是一辈子?”王太后戏谑道。
“朕不知道能喜欢她多久,但至少现在,朕还想看到她,天天在想她。”
“好,好一个用情至深的皇帝,连我也被感动了。”
“母后,你说话怎么怪怪的?”汉武帝奇道。
“实话告诉你吧,我将卫子夫接到这里,有两个目的,一是保护她,二是考验你们。”
如果说保护卫子夫,汉武帝还能理解,考验是什么意思?他疑惑道:“考验什么?”
“我敢肯定,一年之后,你肯定会忘了卫子夫。”王太后似笑非笑道。
汉武帝不由得一笑:“母后,你也太看不起朕了。难道在母后眼里,朕竟是如此薄情之人?”
“不是你薄情,是皇帝薄情。”王太后冷冷道。
汉武帝叹了口气:“母后,咱们不妨打个赌,看看朕是否真的薄情。”说完转身退出。
看着汉武帝走远,王太后转过身,对帷幕之后的卫子夫道:“你相信他的话吗?”
卫子夫缓缓从帷幕后走出,坚定道:“奴婢相信他。”
王太后淡然一笑,幽幽道:“年轻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