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连顺引领着我们三人,进入到内厅。
内厅比刚才的大厅还要大,里面陈设的全都是红木家居装饰。
仅凭这些红木家具,如果没有相当大的财力,是做不到的。
我们三人进去之后,小六子示意我看墙上。
我顺着六子看的方向看去,只见正厅的墙上挂着与刚才那面墙上挂的一样的画像,依旧是那个人身鼠脸人,好像是一只老鼠成精了一样。
画像下面的桌子上有个支架,支架上放着一把金色洛阳铲。
看那金光灿灿的造型,想必是纯金的。
洛阳铲是掏膛子的必备工具,包括田野考古的国家队都在用,可见受欢迎程度和普遍程度。
见到洛阳铲,我心中暗想,难道这家主人是个掏膛子的?
走进大厅之后,我们三人按照王连顺的指示在右边坐了下来,随后有人给我们上了茶水。
这大厅里摆设的十分考究,除了红木家具,正厅挂了四幅中堂,写实的梅兰竹菊,都是用红木画框裱的,画的下方靠墙是一张八仙桌,桌子的两头分别放着一个釉里红青花龙纹大罐,中间是一个梅花盘子,十分精美。
郑向南端起茶杯坐在那里饮着茶,把茶杯子弄得很响,但仍旧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丝毫没有半点惧意。
这个时候,从侧边的楼梯上走下来一个人。
这人是个光头,右手拿了个烟斗,穿着一套古典盘扣式的衣服,左手搓着两个铁蛋,看上去像个地主老财。
除了郑向南、我、小六子之外,在大厅里的每一个人看到他之后,下意识的点了一下头,但这个人统统不回礼,就这么自顾自的走着,像个皇帝一样悠闲。
这应当就是地位的原因,地位高,自然人人尊敬。
是了,如此威风凛凛的人,应当就是青皮的老板了。
看到郑向南之后,那人道:“郑大掌柜的光临寒舍,真是满屋生辉,在下夏首尊。”这人倒是很客气,而且还报了姓名。
郑向南听到这个名字,想了一下之后,立即就知道是谁了,他说:“我当时谁呢,原来是方圆几省响当当的灰八爷,闻名不如见面,幸会,幸会。”
二叔也有恭维之意,毕竟现在在人家的地盘。
听到这个名字,我心中也是一紧。
原来他就是圈里人所说的灰八爷,没想到他的真名竟然叫夏首尊。
如果在行里提夏首尊这个名字,可能不会有人知道。别人听到这个名字,也会一愣,这一愣是疑惑的一愣;但如果提起灰八爷,别人也会一愣,但这一愣是惊讶的一愣。
因为灰八爷这个名号比夏首尊这个名字响亮的多。
灰八爷原本称作虎八爷,是这一带对掏膛子的人的称呼。这个称呼脱胎于灰大仙,而灰大仙就是民间传说的五大仙之一老鼠的称呼。
由于盗墓这一行业非常特殊,为了图个吉利,他们喜欢拜仙爷。
所谓的仙爷就是动物成了精,而灰八爷就是老鼠精。
老鼠这种动物喜欢白天休息夜晚出来,而且民间还流传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的说法,就直接把老鼠和掏膛子的盗墓贼联系在了一起,所以,在临近的几个省,也把掏膛子的叫钻地鼠。
在开始盗墓之前,有的人为了图个吉利,会先给灰八爷上供,祈求相助让掏膛子有所收获,不至于走空。
但后来由于老鼠这个称呼很不雅,喊出去没有气力,就以虎鼠谐音的方式,把灰八爷改称为虎八爷,似乎有夸赞之意。
再后来,人们觉得一个掏膛子的叫虎八爷,哪来的勇气,就还称之为灰八爷,久而久之,灰八爷这个称呼就在行里传开了。
这让我想到,在进门的时候,我看到的那张人身鼠首的画像,跟孔子互相作揖,估计意义就在于此,把自己的地位统一到儒家祖师爷的高度。
灰八爷听到二叔的恭维,笑着说:“不敢当,不敢当,郑大掌柜的是名人,在这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灰八爷跟你相比,就是星星与太阳争辉。哦,不对,我忽然想起来了,我应该叫你郑朝奉才对,是不是?”
听完灰八爷这话,我瞄了郑向南一眼,对于刚才灰八爷说的郑大掌柜,我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而对于郑朝奉这个称呼,我心里产生疑惑,为什么要这么叫呢?
之前我曾听说过,解放前很多掏膛子的以小隐隐于世的方式,化身成为古玩店的掌柜的,这些掌柜的也被称作朝奉。
朝奉是古玩店的眼力高手,通常能够一眼识别器物真假,更有甚者能推年断代。而且,有的人把掏膛子的人也唤做朝奉。
现在,灰八爷这么称呼郑向南,不知道是在夸赞他,还是在另有所指。
我心中狐疑不已,灰八爷这么称呼郑向南,一定是有原因的。
难道郑向南操起了老一辈的旧业,干起了掏膛子的勾当?
郑向南听到灰八爷喊他朝奉,先是不悦,接着也是不以为意。
从灰八爷的谈吐,我便可知,此人非同一般。
郑向南转而说道:“万万没想到,当年出身农村的夏首尊,竟然能成为名震南北两派的掏膛子高手,更不会有人想到,他现在就是掏膛子圈里鼎鼎大名的灰八爷,居然牛到跟儒家祖师孔老夫子分庭抗礼的地步,实在是大出人的预料啊。”
一边坐着的小六子不明所以,凑过来小声问我道:“外甥,我姐夫说的话是啥意思?”
我白了小六子一眼,小声说了一句:“小孩子不懂别瞎问,大人的事儿少插嘴。”
小六子眼睛瞪了我一下说:“我可是你舅,你才是最小的。”
我没有再搭理小六子,这个棒槌,我没必要跟他讲那么清楚,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我想着郑向南刚才说的这番话,当即就明白了,刚才我们三个人在进门的时候,看到墙上挂着一张孔老夫子和一张人身鼠首的画像,竟然真的就是分庭抗礼,平起平坐的意思。
这人真的很狂,狂到得罪整个儒家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