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正暖,秋风微凉。
小小城池仙源城的主街真源大道,悠然的不到半日就能晃完的街道上像往常一样,两边鳞次栉比的各种的店铺生意都还不错。
不时有结伴而行的男女笑着走进街边的店铺,或是喜欢吃食,或是喜欢衣物饰品,或是喜欢古玩玉器字画,或是喜欢魂器,在这条琳琅满目的街道上,都可以找到满意的店铺。
不长的街道上,魂器店,魂兽店,魂珠店,古玩店,鞋店,帽子店,衣服店,饰品店,酒铺,饭店,旅店,钱庄,当铺,镖局,等等,应有尽有,倒应了那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街边摆着各种各样的小摊,摊主满面笑容坐在摊子后面,招揽客人。
面摊老板一边笑着询问客人的口味,一边俯身用雪白的毛巾把桌面擦的光亮见人,之后毛巾往肩上那一甩的利索,竟有一种赏心悦目的韵味。
玩具摊前,一名老妇和蔼的看着摊主拿竹蜻蜓逗弄着眼睛冒光的小孙子,嘴里唠叨着小孙子又乱花钱,但手上已经掏出了怀里的荷包。
簪子铺前,极喜欢那根木质簪子样式又不想多花钱的小娘子一脸纠结,铺子后面坐着的摊主,一边拿着簪子不断说着各种好话,但就是不降价。
种种人间百态,在这醉人的秋日笼罩下的真源大道上,如同一幅浮世绘,有一种安静祥和的世俗烟火气。
“哈,今天日头好,小爷我出来溜溜鸟。”
一句荤话引的正在和簪子铺摊主默默对峙,比拼耐心的小娘子皱眉扭头看去。
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名十一二岁的男孩,穿着百家衣,头发乱糟糟,两颊上好似是故意抹了三道灰,反而衬的小脸更加粉白,再加上那双点漆般黑的灵动眸子,活脱脱一个淘气鬼,啐了一口道,“小小年纪,哪里学来的荤话,不怕你家大人打你屁股吗?”
孩童展颜一笑,牙齿雪白,酒窝温软,“我才不怕。”眸光一转,划过摊主手上的簪子,“姐姐,这枚簪子不好看,不适合你。”
“是吗?”小娘子扭头看了眼簪子,“可是,我觉得挺好看啊!”
孩童顿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姐姐,刚刚你顺着我的话说,摊主肯定已经降价把簪子卖给你了,你真笨!”
“啊!”小娘子恍然。
簪子铺摊主气恼的骂道,“顾小二,你再敢坏我生意,我打死你!”说着话,拿起簪子作势欲砸。
顾小二顿时抱头鼠窜,跑远之后,回过身来,跳脚道,“刘簪子,有种你就拿簪子砸死我,不然就证明小簪子不是你的种!”
“哈哈哈,顾小二,这话可别被小簪子听到,不然可得为他爹狠狠揍你一顿,别脸上的青肿刚好,又不安分了。”隔壁刀削面摊的摊主王老汉笑的一脸褶子,挤兑顾小二。
顾小二摸了下刚消肿的嘴角,想到小簪子的拳头,心里还真有点怯意,但输人不输阵的他,觑着王老汉回道,“嘁!隔壁老王,就你最坏。”
不等王老汉接话,又一溜烟的跑了。
“哎!你这小兔子崽子!”看着像兔子一样在人群里蹿的没影的顾小二,王老汉满是皱纹的的脸上绽放出笑意,皱纹挤压的密密遮遮,笑骂,“不识好人心的玩意儿。”
“哈哈,这小兔崽子就那德行,别理他。”刘簪子反倒劝起了王老汉。
王老汉一摆手,道,“我就是嘴上说说,要是真当真了,估计一天得被这小子气死八百回。”
说完,王老汉和刘簪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娘子看了孩童消失的方向,忍不住问道,“这孩子你们认识?怎么这么顽劣!”
“街上的一乞儿。”刘簪子笑着,对刚才孩童的话浑不在意,抬头,话锋一转,“姑娘,这簪子你要吗?这簪子的样式和花纹可是易大师亲自设计,简洁不简单,绝对物有所值,进价不便宜,我这都是赔本赚吆喝,你要就拿走,不要就……再看看其他款式。”
小娘子也是个脸皮薄的,不善讲价,无奈又真心喜爱这枚簪子,只好道,“那您给我包起来吧。”
“好嘞。”刘簪子眉开眼笑,手脚依然利索。
却说顾小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顿逃窜,见缝就钻,灵活如游鱼,跑了大半个街道,才停下来。
他抬头看了眼身前的客栈,门头上面牌匾上书‘福禄鸡’三个烫金大字,然后目光投进客栈里,深深的吸了口气,眼睛微微眯起,十分享受,露出一副垂涎欲滴的神态,“地锅鸡!真特么香!”
“小二,别馋了,哈喇子都流出来喽。”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接着一阵哄笑。
顾小二脸不红心不跳,抬手抹了抹下巴,向福禄客栈北墙角看去。
福禄鸡北墙角是一个小巷子口,而此时,暖阳下,一群正窝在那里晒暖儿的乞丐望着顾小二哄笑。
他又看了眼福禄鸡大堂,吸了吸鼻子,这才依依不舍的迈步走向那群乞丐,不屑的道,“一群没见识的,你们懂什么,古有望梅止渴,今有我顾小二闻香止饿。”
“你可去球吧,又扯淡。”一乞丐背倚墙壁坐在地上,两条长腿跟竹竿一样伸展,双手抄在袖子里,在暖阳中懒洋洋道,“你这不是刚从顾老大那过来吗。怎么,是顾老大没管你饭,还是大嫂做的饭难吃啊?”
“嘿!赵五,你可别害我。”顾小二脸色一正,“顾老爹那是我干爹,怎么会不管我饭,我干娘的手艺那更是天下独一份,做的饭好吃的我都快把舌头吞进肚子里了。”
赵五眼睛半睁半闭,斜睨了顾小二一眼,“哦,是吗,那怎么一过来就先在福禄鸡这闻香止饿呢?”
“对啊,小二,你这嘴里怎么没一句实话呢!”
“小二,你不好好回答,我可得告诉顾老大,还有大嫂,看顾老大和大嫂还管你饭不。”
“唉,小二啊,我们想去顾老大家蹭饭,顾老大都不让,你这天天蹭饭的倒嫌弃起来了,真是不知道珍惜啊!”
顾小二眉毛挑起一个弧度,特蛋疼,“你们别瞎起哄,要是老爹不管我饭了,我就去你们家去,吃穷你们!”
起哄厉害的几人被顾小二威胁的目光一扫,顿时偃旗息鼓,就顾小二那混不吝的脾气,还真特么能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来。
“嘁。”赵五眼皮不抬,“哥哥不怕这个,哥哥碗里还有半块玉米窝头,是我全部家当,全给你。”
顾小二看了眼赵五脚边那个破碗里干裂的玉米窝头,撇嘴,然后躺卧在赵五旁边,“你还好意思说,能成为乞丐群里最穷的人,你也是够本事了。”
暖阳中懒洋洋的赵五睁眼,偏头瞥了眼顾小二,露齿一笑,“所以哥哥不怕把家当都给你,有本事的人到哪都饿不死!”
顾小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竖起大拇指,没好气的道,“服了!睡你的觉吧!”
“哈!君子以理服人。”赵五平淡的说了句,然后闭眼假寐。
顾小二有点抓狂的在赵五面前晃了晃拳头,但最后还是靠回墙壁上,瞄了眼正当午的太阳,然后百无聊赖的看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
不一会儿,被暖阳熏的昏昏欲睡的顾小二仿佛想起事情来,闭眼道,“五哥,这月得多勤快点,多挣点钱。”
“……”
等了好久,身边还没声息,顾小二不禁睁眼,只见身边的赵五背靠墙壁,头斜斜的耷拉着,整个人像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一样,正自酣睡。
“五哥。”他胳膊肘碰了碰赵五。
“嗯……?”赵五微微睁眼,双眼迷蒙。
“别睡了五哥,和你说个事。”
“嗯,说。”
“我干娘生辰快到了,我想这个月勤快点,多倒腾点钱,到时候给干娘买个礼物。”
“哦。”
“你帮我参谋参谋呗,你觉得我买什么礼物好啊?”
赵五挪了挪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你心里有什么备选吗?”
顾小二皱眉思索,良久,想起簪子铺前的小娘子,“女人嘛,不都喜欢首饰嘛,我看干娘平常都不打扮,也没什么首饰,想给干娘买个簪子,你看可以不?”
赵五扭头,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顾小二。
顾小二被看的心里没底,“五哥,行还是不行,你倒说啊,别这样看着我,我这心里怪瘆得慌。”
“当然不行。咱们做乞丐的,可和别人攀比不起。再说了,大嫂也不是个乱花钱的人。”
“做乞丐的为啥不能攀比,你看杜老西,他媳妇就穿金戴银,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丐头的老婆。”顾小二反驳。
赵五皱眉,“杜老西那种人也配做乞丐,丧尽天良的玩意儿,杜老西媳妇身上的金银都是他手下人的血汗。”
顿了顿,他又道,“你真想给大嫂一个生辰礼物?”
顾小二用力点头。
“那你知道大嫂最想的是什么吗?”
“什么?”顾小二靠着墙壁身子向上挺了挺,忙问。
赵五睁眼,暖阳在他瞳孔里染了一层暖意,嘴角也露出一丝温暖,偏头对顾小二道,“大嫂最想的其实是你能有出息,以后脱离乞丐这行当。”
“啊?”顾小二懵懂。从给干娘选礼物,突然转到自己的未来,他一时有些跟不上赵五的思路,而且他还从来没有想过那么长远的事情。
“那……那我要怎么做?”
“你觉得什么最有出息?”赵五反问。
顾小二瞬间回答,“这还用问,当然是魂术士啊。这还是前两天县宰儿子进天魂馆修习魂术,正式成为魂术士的时候,你和我说的。”
犹记得那天县宰公子进县学下的天魂馆,正式成为一名魂术士的时候,整个仙源城张灯结彩,万人涌动的鼎沸场面。
还有刘簪子的儿子小簪子,被他花费大价钱送进了天魂馆成为了魂术士,这是刘簪子经常吹嘘的事情,每每说起,高兴的嘴巴都要裂到耳根了,直呼光宗耀祖。
想着他们成为魂术士的光彩,顾小二不由心生羡慕。
自从大明帝国成祖设立了培养魂术士的天魂馆,挂靠在县学、郡学、州学之下,便依靠正统的地位和那句‘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牢牢把持住了魂术士这个能左右天下的人群,慢慢把七古派、十大门阀和天下所有门派的魂术士人数挤压的越来越少之后,天下人都有一个共识,不论你原来是何出身,成为魂术士就能进入朝堂,或为武将,或为文职,可谓鲤鱼跃龙门。
“那你就成为魂术士喽。”赵五浑不在意的道。
“啥……?”顾小二惊诧。
“这就是最好的生辰礼物。”赵五一脸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