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眯起眼睛，看着不远处督战的白夜。
    此刻的白夜，穿上一套用黄铜罐头皮打造而成，既精致又华丽的锁子甲，手持两颗特大号螺丝钉和螺帽铸造而成的“战锤”，愈发显得霸气无比，真有“不死将军”的赫赫威势。
    然而，面对铺天盖地的虫潮，即便他小小的身躯里拥有人类强者的灵魂，亦是眉头紧锁，神情严峻，感到棘手至极。
    很显然，他也想到了楚歌想到的问题，意识到这股来者不善的虫潮背后，隐藏着更加凶险的阴谋，以及更加凶狠的敌人。
    然而，还不等他或者楚歌琢磨出个所以然，作为虫潮主力的蟑螂大军，已经朝夜光城涌动过来。
    数以万计的蟑螂一起蠕动时，甲壳和触须摩擦，发出“沙沙沙沙”之声，或许是鼠族们听到过最恐怖的声音。
    还有不少灰鼠和黑鼠，刚刚在黄褐色的迷雾中，被撕裂了肢体，或者失血过多，虽然一时未死，却是丧失了逃避的能力，趴在虫潮和夜光城之间，蚯蚓牧场的空地上。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蟑螂大军席卷而至，转瞬间将他们吞噬，变成一个个黑黢黢的小虫包。
    小虫包先是高高隆起，很快塌陷下去，当数以百计的蟑螂向两边分开时，露出里面一堆堆凄惨的白骨。
    这些灰鼠和黑鼠，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啃噬殆尽。
    ——蟑螂原本并没有这么强悍的攻击力，他们的口器只适合用来吸吮腐败变质的食物，很少向体型比他们更大数倍的老鼠发起攻击。
    但灵气复苏，一切都改变了，包括食物链中，成王败寇，弱肉强食的法则！
    看他们变得无比尖锐和坚硬的口器，简直像是螳螂和猛虎的结合体，轻轻一撕，就能从老鼠身上，撕下一条深可见骨的血肉。
    “开火！”
    白夜挥舞着“战锤”，在城头重重一砸。
    在他身后，是排列整齐的数百名鼠族，他们的身形胖瘦不一，也没有穿戴任何铠甲或者持握任何兵器，唯一的特点是，他们的尾巴都格外粗壮发达，油光发亮，布满肌肉和筋络的模样，像是一条条蓄满了力量的弹簧。
    每一名尾巴格外发达的鼠族身旁，都堆放着几十枚已经拆散的鞭炮，被他们用尾巴一枚枚熟练至极地卷起。
    又有数百名小巧玲珑的鼠族，像是他们的侍从，用尾巴卷着一截短短的蚊香，凑上去帮他们点燃导火索。
    “咻！咻咻咻！”
    鼠族们的尾巴，就像投石机的悬臂或者强弓劲弩的弓弦，发出“嘣”一声，将鞭炮高高抛飞出去。
    这些训练有素的远程火力投射手，都是万里挑一的精锐，日复一日接受的枯燥训练，都是关于如何将鞭炮又快又远又准地甩出去，而他们肌肉发达又充满柔韧性的尾巴，更不是人类投掷手榴弹的手臂可以比拟。
    只见数百枚鞭炮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道近乎完美的弧线，准确穿过了荆棘和碎石之间的缝隙，竟然被丢出几十米远，正好落到蟑螂头顶时，才“噼里啪啦”炸开。
    夜光城下，顿时一片狼藉，伴随着浓烈的硝烟弥散开来，是刺鼻的火药味，倒是将虫群腥臭腐恶的气息，稍稍冲散了一点。
    硝烟和火药下面，数百只蟑螂被加了料的鞭炮炸得四分五裂，亦或者损伤了用来爬行和定位的器官，一个个肚皮朝上，触须和肢足乱舞，怎么都翻不过来。
    城头之上，群鼠一阵欢呼，生出“文明战胜野蛮”的快感。
    然而，蟑螂的数量实在太多，损伤数百只对他们而言，根本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前面被鞭炮炸得人仰马翻的蟑螂还没彻底咽气，后面的蟑螂已经踏着他们的残躯冲了上来，很快将鞭炮炸出来的空间再次堵死，就像是惊涛骇浪翻涌，永无止境的大海。
    白夜只能命令鼠族的运程火力打击力量，继续无限制地开火。
    除了最普通的鞭炮之外，还有连珠炮，二踢脚，窜天鼠，以及各种璀璨夺目的喷射性烟花。
    一时间，夜光城前，恍若开了一场美轮美奂的焰火大会，姹紫嫣红，千姿百态的各色烟花竞相开放，死亡的花瓣，花蕊和花粉，纷纷扬扬落下，更是点燃了不少蟑螂，令他们拖曳着一条条诡异的火蛇，到处乱跑，狂舞不息。
    很快，夜光城前，堆满了焦黑恶臭的尸体。
    惨不忍睹的场景，令城头上不少自诩为文明的鼠族，都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蟑螂大军的冲击，终于被暂时阻挡下来。
    但鼠族们面临的问题，却才刚刚开始。
    火药，烟花和鞭炮的消耗，实在太快了。
    短短半个小时的守城战，每一名鼠族就消耗了至少数百枚鞭炮，更别说还有珍贵无比的二踢脚和窜天鼠。
    这些鞭炮，都是鼠族从人类遗迹中，花费数年时间才辛苦搜集到，他们并没有仿制的能力，用一枚，少一枚。
    而敌人付出的代价，不过是一群能够无限生殖的蟑螂而已。
    或许，这就是敌人的目的。
    在更高价值的战术兵种没有登场之前，先用蟑螂这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炮灰，消耗长牙王国最珍贵的战略资源。
    “没有‘掌心雷’了！”
    “神威大炮，我们需要更多的神威大炮！”
    城墙后面，不少鼠族正专心致志重复着尾巴卷起再投掷的动作，忽然，尾巴扑了个空，看看身边用铁皮罐头改造而成的“弹药箱”，里面空空荡荡，只剩下一些火药的粉末。
    更多弹药正从后方运送上来，但火力投放强度，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和刚开始作战相比。
    火力强度一减弱，蟑螂们的攻势顿时加强，缓慢却坚定地朝城墙蠕动过来。
    很快，黑色的潮水便超过了那尊用多种兽骨拼凑起来的恶魔雕像——或许，直到此刻，长牙王国的居民们才明白，真正的恶魔究竟是什么模样。
    城楼上鼠头攒动，楚歌感觉空气都被渐渐抽干，食猫者、金尾巴和所有鼠族都做好了接战的准备，近千支自行车辐条的矛头剧烈颤抖着。
    这时候，白夜却扭过头来，冲着城内喊出了一个楚歌听不懂的单词。
    从下面传令兵如临大敌，郑重其事的模样，楚歌大约猜测出来，那应该是“秘密武器”之类的意思。
    很快，城下负责投掷鞭炮的远程火力兵种，便朝两边分开，露出一条通道。
    两头膘肥体壮的黑鼠，都是灵智未开，浑浑噩噩的野兽，却是被布条蒙住了眼睛，被几头小白鼠牵着走了出来。
    他们的背后用皮筋捆绑着两支巨大的圆柱体，同样被黑布蒙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们的尾巴上，还捆绑着几支鞭炮，被小白鼠点燃，立刻“噼噼啪啪”炸裂开来。
    两头黑鼠大受刺激，又看不清眼前事物，只能在本能的驱使下，拼命往前狂奔。
    这时候，正好白夜指挥着前方的白鼠，在城墙上搭出一道斜坡，让两头壮硕的黑鼠能顺着斜坡一路狂奔到城墙上，根本刹不住车，却是从城头上一跃而下，落入城外的虫群中。
    蟑螂大军，顿时将两头黑鼠牢牢包裹住。
    两头黑鼠的生命力极其惊人，即便身上攀附着几十只变异蟑螂，仍旧拼命向前跑了几十步，才筋疲力尽地倒在地上。
    他们虽然变成了累累白骨，但背负着的巨大圆柱体也显露出了真面目。
    “开火！”
    白夜命令后方鼠兵，拼命朝着两具圆柱体开火。
    “砰！”
    两具圆柱体终于狠狠炸开，存储在里面的高压液体顿时膨胀百倍，化作摧枯拉朽的飓风，笼罩整个虫群。
    楚歌眨巴了一下眼睛，确保自己没有眼花，他分明看到，那是——专杀蟑螂的特效杀虫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