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张了张嘴，满肚子槽要吐，却又不知从何吐起。
    想了想还是算了，不和这种人一般见识。
    “最后，送你一句话。”
    “镰刀”赵廉却没完没了，他盯着楚歌，继续冷冰冰道，“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说完这句话，不等楚歌的反应，他就大步向前走去。
    “你——”
    楚歌站起来，看着赵廉的背影，只觉得莫名其妙。
    又一想，难道自己偷偷放跑洪磊的事情，被他看出来了，应该不至于吧？
    俞会长终于姗姗来迟。
    “怎么回事，洪磊还是跑了？跑了就跑了吧，只要你人没事就好！”
    俞会长上上下下打量了楚歌半天，确认他毫发无损，这才长舒一口气。
    “还是俞大姐知道心疼人。”
    哪怕俞会长是故作姿态，这份姿态也足以令楚歌心里暖洋洋的，他脸上流露出笑容，又冲着“镰刀”赵廉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俞大姐，不是我故意要说些影响兄弟部门团结的话啊，这个‘镰刀’赵廉是不是心理有问题，是战后创伤综合征啊，怎么像是疯狗一样，逮谁咬谁呢？
    “上个星期在疯猫网吧，我看他就一副嚣张跋扈，见谁灭谁的模样，今天更是得寸进尺——我又不是他的下属，我是非常协会的人啊，他有什么资格，对我唧唧歪歪？”
    “怎么回事？”俞会长急忙问。
    楚歌气哼哼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有些委屈道：“追丢洪磊又不是我的问题，本身就是他们特调局的责任啊，他这么厉害，不也没追上洪磊么？更何况，我还救了两名他的下属，于情于理，他和我道声谢总不过分吧，还和我说什么‘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啥意思，他有什么资格断定我是否忠诚，我还看他不忠诚呢！
    “真的，俞大姐，这回真不是我挑拨离间，这家伙实在太不给面子了，俗话说，打狗，不是，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他摆明了不是怼我，而是怼咱们非常协会，是怼您啊！”
    俞会长沉默了一会儿，脸上浮现出一丝古怪的表情。
    “这还真被你说对了。”
    俞会长道，“他的确不是怼你，而是怼咱们非常协会，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哎？”
    楚歌瞪大眼睛，“啥意思，他为什么要怼非常协会？”
    “这件事很复杂，涉及到最高议会的路线之争，你没事的话，咱们边走边聊？”
    俞会长带着楚歌，慢慢离开火场，找了一处僻静无人的所在，这才慢悠悠道，“自从官方确认灵气复苏的大趋势不可改变以来，最高议会关于如何应对灵气复苏，包括我们地球科技文明的发展，我们的社会形态演变，就渐渐形成了两条路线，姑且称之为‘鸽派’和‘鹰派’。
    “其中，鸽派路线认为，这场席卷三界的文明之争注定是旷日持久，润物细无声，主要是文化的渗透，而不是武力的侵略。
    “在长达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文明之争中，我们首先要确保当前的社会形态和文明方式绝不动摇，再以我们的文明去影响修仙界和幻魔界的野蛮，让我们的制度优势大放光彩，让我们的文明之光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修仙者和魔法师，心甘情愿臣服于地球文明的光辉之下。
    “我们非常协会，正是在这一指导思路下建立，包括我们制定的一系列策略，比如热忱欢迎穿越者，希望穿越者加入我们的大家庭，三界人民和睦相处，等等等等，都是鸽派路线的具体举措。
    “总之，鸽派路线认为，我们最强有力的武器，就是我们的文明，放弃了文明，就等于放弃了胜利的希望。”
    楚歌听得入神，思索了很久，道：“听上去很有道理啊！”
    “但还有一种观点，也就是鹰派的路线却认为，所谓‘用我们的文明去对抗敌人的野蛮’，只是一种天真的幻想，幼稚的奢望，是自欺欺人、妇人之仁、只会将我们的文明引入灭亡，正所谓，‘批判的武器代替不了武器的批判’嘛！”
    俞会长道，“鹰派观点认为，地球文明最强有力的武器，就是我们在现代国家体制下形成的高效动员力量，凭借这种力量，我们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就迅速集结整个地球的全部军力，以摧枯拉朽的方式，一举横扫修仙界和幻魔界——就算不能彻底瓦解对方文明的战争潜能，至少可以对敌人形成压制，在今后数百年时间内，再慢慢蚕食。
    “为了成功实施这样的战略，地球文明应该立刻放弃平时的经济和社会运行体制，而转为战时经济体制，把整个地球都变成一个大军营，所有人都是地球远征军的一员，惟其如此，才能最大程度发挥我们快速动员的优势。
    “鹰派和鸽派，在最高议会中，都占据极重要的分量，彼此争斗，互不相让，其中军方自然是鹰派的主力，而特别调查局这样，在地球联盟成立和统一全球的过程中立下汗马功劳的强力机构，也坚决信仰鹰派路线。
    “至于我们非常协会，原本就是抱着‘三界和平共处’的希望才建立起来，阻止三界之间的全面战争，是我们的核心理念之一，你说，这些特调局的人，怎么可能看我们顺眼呢？”
    “原来是这样。”
    涉及到路线之争，那就不是私人恩怨了，怪不得“镰刀”赵廉面对非常协会时，始终臭着一张脸。
    楚歌想了想，“可是，我过去也和特调局的人合作过，那时候大家关系好像还行啊！”
    “灵潮爆发初期，特别调查局并没有往灵山市投入精兵强将，彼此很少发生矛盾。”
    俞会长道，“但随着灵潮爆发的愈演愈烈，灵山市渐渐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实验室’，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有可能决定最高议会下一步的决策。
    “倘若以我们非常协会为主力，可以顺利控制全城的局势，即便灵气浓度达到顶点，都保证老百姓的安居乐业，并且和穿越过来的修仙者顺利达成合作，那么，最高议会中的鸽派就将占据上风，和平，就有了希望。
    “反过来说，如果非常协会把一切都弄得一团糟，邪恶穿越者和失控觉醒者把城市变成了战场甚至地狱，不得不依靠特调局和军方的强力镇压，那就说明鸽派路线是走不通的，到时候，鹰派在最高议会中的话语权就会大幅提升，说不定真会把整个地球，都变成一座大军营，所有地球人都被编入军队，舍弃文明，拥抱野蛮，用刀剑和枪炮来解决问题。”
    楚歌想了很久，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道：“我明白了，所以特别调查局才把‘镰刀’赵廉这样的王牌调查官派到灵山市来，倘若赵廉可以用他们的方式，漂漂亮亮办成几件大案，用铁血无情的手段，把灵山市的邪恶穿越者和失控觉醒者都收拾得服服帖帖，那么，特调局就可以拿着这样的‘成绩’去最高议会炫耀，将来别的城市遭遇灵潮爆发，都可以如法炮制，大幅提升特调局的地位和势力？
    “怪不得这家伙就像是咬着骨头不撒口的狗一样，心急火燎，要办成‘黑色闪电案’呢！
    “然后，咱们非常协会怎么办，就这样眼睁睁看着？”
    “当然不是眼睁睁看着，但也不便于明目张胆和对方抗衡，我们毕竟是一个刚刚组建的半官方组织，对方却是为联盟立下过赫赫战功，甚至掌握联盟不少机密的国家安全机构。”
    俞会长微微皱眉道，“硬碰硬对我们没好处，但如果能抢在特调局前面，把一系列影响极大，难度极高的案件都破了，那就太漂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