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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浪走他乡
    转眼间,兰子这群人的小学生活已经圆满结束了。放假的日子,好多事情不再像他们学期内那么可以自由支配了:笑天跟随妈妈去了北京;兰子没有太多拘束,之前除了家中就是舅舅家,由于那里路途远,地形偏兰子也很少去了。转战姑妈家,知道笑天走了,也不再想着来了;然而这时候肖浪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话说上次雷彤向法院递交了材料后,在县法院的指示下,这娘俩在镇派出所附近找了简房,有了派出所罩着,那个男人不敢在嚣张了……时间过得很快,由于雷彤是“知青”下乡,她说明了当年肖仔对她实施强暴的整个经过,以及这些年的迫害……县领导很重视雷彤的案件,马上提上了日程,就在肖浪领到小学毕业证的那两天,法院开庭了:
    案件审理过程当中,起初肖仔还假装悔过,希望能挽回这个家,他感到后怕。虽然这几年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但有那个院落存在,他觉得自己是个人,一旦那个门从此锁上了,那……他没有文化,只是使出浑身解数来据理力争,然而,他没有深深认识他最初对于雷彤的行为,已经构成了“犯罪”。当众多村民的自发举报,以及派出所人员的证词、证据,还有身为孩子的肖浪的一切证词成为呈堂证供时,他咸鱼永世不得翻身之时,他原形毕露:扬言如果法院判处他们离婚,他将让雷彤不得好死……那些污浊不堪的话语,原本雷彤想看在肖浪的份上,只要他知道悔改,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看他这般,要求法律秉公办理。最终法院判处肖仔十二年有期徒刑。肖浪由雷彤自行抚养成人。对于这个结果,街坊四邻拍手叫好;然而雷彤却笑不出来;肖浪也许是年龄太小,没有任何的感触,她照样每天早上起来去街道帮妈妈买包子,见到熟人热情的三分笑……
    肖浪毕业了,这段婚姻告一段落了,这里的一切应该可以画上句号了,这两天雷彤忙着处理手上的一些事情,同时也联系了妹妹,待这里的事情结束即刻离开:
    法院考虑到雷彤有孩子要抚养,把唯一的院落判给了她。这两天雷彤托派出所的同志,想着将院落买了,以供将来肖浪读书费用。然而这个村段一直被认为是不祥之地,所以三两天之内要卖掉,基本不可能的……
    肖浪突然觉得要离开这个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心里不免有点悲伤。她不是不舍得那个男人,在她的记忆中没有奶奶的疼爱,没有爸爸的关怀,除了和妈妈相依为命以外,就是那触目惊心的一幕幕……有时候想起来令人发指。她小小的年纪承受了那么多的不堪,见到了那么多露骨的一面……起初幼小的她,有种想逃离人世的想法,最后还是她最亲爱的妈妈挽救了她。再提到这两年,兰子和笑天的出现,让她觉得生活原本可以精彩无比,她也可以反抗。说到雷彤今天的解放和自由,肖浪打心眼里感谢兰子,是这个女孩不屈的人生态度,给了她希望;感谢笑天和他的家人,在妈妈最孤独无助的时候,他们用金钱,用爱心给了拉了她们一把……然而这个假期,笑天走了,说不定哪天自己也走了,离开肯定要跟兰子说说的……想着,便跟雷彤知会了一声,骑着车子走了……
    这一路上,肖浪哼唱着小调,踩车子的脚步异常的轻快……她不由得想到了兰子给她的一首诗——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告诉他们我的幸福,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我将告诉每一个人。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肖浪想着竟然大声地朗诵出来,她的举动招来了路上众多的眼神。她如诗中所说,向每一个路人微笑,内心里恬静无比。也许这是肖浪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能过得如此坦荡,如此轻松。车轮滚动,她慢慢的安静了下来,这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快到兰子村口的时候,肖浪停了下来,她让自己平静了一会……这次又一次骑上车子缓缓的去往目的地……
    在假期兰子看到肖浪的那一幕,内心的感激之情油然而生。肖浪抑制不住内心的感情,原本微红的眼睛,在兰子问了句“怎么了”的时候,她眼泪流下来了……
    肖浪向来在兰子跟前都是个飞扬跋扈的角色,这种温情似水的情感好像与她无关。但兰子还是欣喜于她的改变,从眼神看出了那种单纯……兰子拉着肖浪的手,进了自己的房间……
    “哇,你怎么这么多的书啊?”虽然肖浪之前来过几次兰子家,也进过这个房间,但浮躁的内心,哪里有心思去看这些东西。这才注意到,这么多《红岩》、《在人间》、《***的葬礼》……这么多,名字都没有听过,难怪她学习好呢!这一刻,肖浪真有点羡慕兰子。
    “这都是我爷爷给我的书。大多数都看了,你看,看懂的在最下面,看不懂的上面贴了个‘条子’在上面……”兰子说着,用手指向了这些书本。
    “你也太厉害了,这么多的书,没看的就这几本。我长这么大,可能都没有看两本书……”说着,有点黯然伤神。
    兰子看她的表情,马上宽慰道:“没关系啊,这个假期你可以继续看啊!我们把之前没有看的都补上来。”
    “其实,我今天来找你,是告诉你——我要走了!”肖浪眼圈红了,挤出了这几个字。
    “你要走了?你是……”兰子不敢妄加猜测。
    “就是上次我和妈妈去县城法院的事情,还记得吗?法院判了,妈妈抚养我;他判了十二年……”肖浪很轻松地一口气说出了这些。
    “哦!”兰子一下子词穷了,她不知道怎样安慰肖浪,扶着她的肩,只是同样挤出了几个词,“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其实我一点都不难过的。真的。我觉得妈妈解脱了,那个人受到了该有的惩罚。你真不知道,那天在法院,宣判的时候我没有一点感觉。真的。今天来的时候,我特别开心,人也很轻松。”肖浪说着,抹了一把眼泪,“我记住了你给我的一首诗,是什么《面朝大海》的……”
    “是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诗句美吧?”
    “嗯。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那么讲道理,为什么笑天喜欢你……你看这么多的书,还读诗……我都做不到。我都觉得我自己说的话好没意思。好没有质量啊!”说着,憨憨一笑。
    这是兰子第一次见肖浪有这样的表情,打心底里为她高兴。
    俩人在房子里面,聊了很久,不觉中每人拿了一本书读开了……读到高兴处,不忘分享,不忘打闹……
    迟梅从外面回来,听到兰子的房间里有声音传来,悄悄进去,看到俩姑娘脚翘在墙上,手里捧着书……不想打扰,刚要离开时,肖浪看到了:
    “阿姨!”她脸红了,讪讪的,有点不好意思。
    “没事,你们看你们的书。阿姨给你们做饭去。”笑嘻嘻地走出了,“孩子没事的,兰子每天在家蹄子都是朝上的!”满眼的爱。
    “妈。你怎么能这样呢?”兰子向妈妈回了个鬼脸,有点不好意思了。
    “晓兰,其实我真的挺羡慕你们的。家里热闹。”说话间,肖浪不免有点黯然伤神,“不过,这下好了,我们离开了,生活中不会再有‘噩梦’了。希望到了上海一切都好起来吧!”
    “放心吧!到了大城市,你要好好学习,一定要努力。以好的成绩在新的学校,新的班级站住脚。我相信你!”兰子好像向来都是一副老诚的样子,给同伴讲道理。
    然而今天,她的语言肖浪不再有厌烦,而是悉心地倾听,并时不时地点头……
    兰子知道如果肖浪离开了,这样的聊天机会会很少,甚至没有了。内心里不免有点伤怀。虽然肖浪一直不是她所喜欢的女孩,她身上有很多的刺,是她身边的朋友所没有的,然而这些“刺”在兰子看来都不是好的。人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这话没错。兰子从小品学兼优,因此她身边的同学、朋友也都是,诸如:关颖、笑天等一些。但当肖浪要离开之际,兰子还是忍不住给予真诚的关怀和祝福……
    ……
    肖浪在兰子家里待了一天,第二天下午迟梅做了一些烧饼,本是给晓彬做了带学校的,也就多做了些,让肖浪带回去……肖浪说来也可怜,从小缺失关爱,现在大了,家庭的改变,别人对她一点的好,都能勾起她的泪腺……她把自行车停好,深深地对着兰子母女鞠了两个躬,湿着眼眶走了……
    迟梅也发出了“希望这孩子以后一切好起来”的感慨。真如她所言,希望肖浪一切都好起来……
    好消息传来了,雷彤向那天一样,化了淡妆,穿上了高跟鞋;给肖浪也精心打扮了一番……娘俩站在街道的车站,焦急而有耐心的等待着:肖浪不问,她大概心里知道是什么好事……这些天来,雷彤兴奋异常,一直面带微笑,她有话从来不说;肖浪也是从她的嘴角和眼神猜测意思,肖浪也不再像以前咋咋呼呼的,而是一切按着妈妈的意思来……其实这样的生活,雷彤这样的状态如果早一点到来,肖浪准是个好孩子的形象,她呢么聪明,肯定很聪明的……她们的生活也许会……
    这条街道是主干道,车子非常的多:小轿车、大客车、面包车……一辆一辆过去了,雷彤仍然驻足眺望,看来她等待的对象没有到来……然而她的脸上毫无失落之感。就在她还在眺望着远方的时候,一辆红色的轿车停在了她的身边:副驾座的门开了,一双银白色的高跟夹着红色指甲的拖鞋先着地;顺着我们的目光,一袭白色长裙后,在这个街道找不出第二张的白皙面孔出现了;一副黑色的太阳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头发是大波浪卷……这样的美貌,让肖浪不禁大喊了一句:“妈妈,好美啊!”
    还没等雷彤回过神,这个身影和她拥抱在了一起:“姐姐。”相拥这一刻,是十三年后的温度吧。泪水纵横,不顾路人的目光和惊奇,足足有两分钟,雷彤慢慢松开了妹妹,这才想到:“浪浪,叫‘小姨’。”
    肖浪没来得及张嘴,这个温暖的怀抱在这个高温的天气也将她如刚才般揽入怀中。这就是雷菲儿。她在上次与姐姐取得联系后,整理好了爸妈留的老房子,里面添置好了所有的生活用品;就计划着来接姐姐:好不容易等到孩子放假,她在丈夫“公休”的时间内,出发了。已经有了城市白领经验的她,到了省会,便在租赁公司租了车子;又考虑到与姐姐相见,怕情感激动,无法开车,顺带在租赁公司找了司机,这才几经周折,这不,现在见到了姐姐。在远远地看到那个身影时,她已经双眼模糊了,虽然看得出她是可以的打扮,但是十三年前那个虽然粗布衣裙的姐姐,已经没有了。眼前这个苍老的女性真的是她吗?在和姐姐拥抱的那一刻,她想到了自己的母亲,这不正是那个苍老的女性吗?就在和肖浪拥抱的一刻,她的心里更是五味杂陈,这些年就是这个孩子和姐姐相依为命,若不是她,姐姐也许……因此,在肖浪在她怀中时,她的泪水更肆意了……
    她们在街道这里停留了十分钟之久,雷彤提议在这里住一晚上,第二天早上离开……她的建议,雷菲儿不予采纳:她不想在姐姐受侮的地方多停留一分钟,也不想这个地方给姐姐多一分的记忆……雷菲儿来时,知道姐姐肯定有好些人情要还,在省城的商场买了上千块钱的物品,随着姐姐去给恩人们道谢:他们分别走进了“派出所”的三名同志家中,每人放下价值上百元的礼品后,鞠躬感谢,然而离开了;紧接着,他们去了街道“幼儿园”的赵老师家中;本要去笑天家的,听肖浪说人不在,就没有去……
    他们回到雷彤租住的小屋里,收拾好了所有东西时,已经夜幕降临了……即将驱车离开时,肖浪哭了,雷彤也哭了,雷菲儿眼角湿润了……他们的泪水复杂:肖浪对于童年的记忆进行封存;雷彤对于这不堪的生活就此作别;雷菲儿为姐姐逃出“牢笼”而高兴的泪水……雷彤的心里一直记着,无论如何要去兰子家里一趟,因此她在礼品中留下了最名贵的三样礼品……
    进入兰子的家门时,已经是农家人快关门安寝之时了……对于房间内这几位衣着光鲜的城里人,仁厚和迟梅有点诧异,若不是肖浪走出来,颖子真会把来人赶出来……
    “阿姨,这是我妈妈和小姨。我们要走了,妈妈说来谢谢你们!”肖浪有点激动。
    “这么晚了,去哪?孩子。”迟梅上前一步,忙让来人坐下。
    颖子这时已经走进兰子的房间报信去了……
    “不坐了,大哥,大姐。我们是来向你们和孩子告别的。说真的,在我的生活中,若不是咱们晓兰给我鼓励,给我们帮助,真的今天的日子我不敢想。”雷彤自从看到兰子后,对于这个孩子学识,对于她的礼貌,打心眼里佩服她的父母。今天一见,他们如此的和善,如此的慈眉善目,真心的喜欢。
    “谁?谁要走了?”兰子拖着鞋子进来了。当她上下打量了来人时,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且不说其他的俩女性,就肖浪她真没有想过“美”能和她划等号,“可以呀你!真的是漂亮!”兰子的语调是如此的轻松,然而肖浪却非如此。
    “时间不早了。我下来说什么你们都听着:大哥、大姐,晓兰同学,认识你们是我的荣幸,你们的善良养出了这么好的孩子,在我最孤独无靠的时候,是兰子帮助了我,鼓励我,让我有了新生的愿望。现在我要走了,我感谢你们。我相信我的以后会好起来的,也希望你们都好好的。你们是我一辈子的恩人,我会永远记住你们的。俩孩子还要做一辈子的朋友。这是我的小小心意,希望你们收下。如果再有机会见面,我一定好好再谢你们。”说着,拉着肖浪又一次深深地鞠了两个躬。
    雷菲儿一口上海腔也说了几句:“我也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照顾我姐姐。谢谢你们,善良的人们。”
    这一刻,兰子和肖浪拥抱在了一起,真当要离开时,兰子觉得不是肖浪那天轻描淡写的说的那样,心里还是挺难受的;肖浪也是内心感情复杂……
    “做个懂得感恩的人,自己会益寿延年”这是最近肖浪总结出来的,无论能否益寿延年,但他们做到了。正如肖浪记得诗句中“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何况这些恩人呢……
    夜幕中,这辆车子离开了这个地方,离开了囚禁了雷彤十多年的地方,离开了这个埋葬青春的地方……未来的路不知道会怎样,一切都是未知,然而生活总给了他们很多的希望……就像曾经的没有希望到这一刻,就够了。夜晚的路,虽然仅是车灯在照亮,但它总有曙光,夜深了,黎明还会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