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泽医院病房部二十层的电梯“叮”地一声打开,随之传来的是女人高跟鞋的声响。这一层是盛泽医院的高级病房去,正一层楼都安静非常,是以闻人暖跑动的声音仿佛能够响彻整个冗长的过道。走在楼道里的护士无一不停下了脚步看着这个面容忧心的女人。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
冷非竞正仔细地替欧泽检查着身体状况,他几乎是每隔一小时便会进来一趟,因为他实在是放心不下。手术进行了整整六小时,虽然安全下了手术台,他却还怕他挺不下去。
早已赶来的陈管家脸色惨白,两只眼睛却是红红的。见冷非竞收起了听诊器,忙上前小声问:“冷医生,少爷他怎么样?”
心跳依旧极弱,要不是有这些体外机替他支撑,他怕是连自主呼吸都困难。情绪紧张了大半天,冷非竞揉了揉眉心,眼底已经显出了疲态。
他抬头看着陈管家,仿佛怕吵到欧泽,只低声说:“暂时算稳定了,最好找人时刻守着,有什么动静要马上来告诉我。还有,千万不要再让他受刺激了。”
“好好。”陈管家一一应下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怯怯地问,“冷医生,我听人家说,有心脏病的人,会安装心脏起搏器,您看少爷他要不要……”
“不可以。”陈管家的话没有说完,便被冷非竞打断了。对于这种心力衰竭的病人,根本不可能安装那种东西,要是可能,他还会等到现在吗?
陈管家见他的脸色沉了下去,他也不好再多问,只说:“那……冷医生,您先去休息会儿吧,少爷他,还需要您。”
点着头,就算陈管家不说,他也打算回去休息会儿,欧泽说为了安宜他不能倒下去,那么此刻,为了欧泽他也不能垮了。
走到门口,才要去拉门把手,门被人一把从外面打开了。闻人暖那紧张无比的神色映入冷非竞的眼睛里。他猛地一震惊愕,她怎么到这里来了?
闻人暖的目光直接越过面前的男人,飘向病房内。
白色病床上的人罩着氧气罩,他的一侧,好多的仪器,她还看见那显示着微弱心电波的屏幕。双腿一软,她几乎是本能地去抓边上的门框,韩子乔慌忙托住了她的身子。他也被病房内的景象惊呆了,定定地看着冷非竞,只见冷非竞的眼里除了惊讶,更多的,像是一种不安。
闻人暖已经哭着拉着他:“他怎么了?你告诉,他怎么了?”她前几天还给他打过电话,他还答应等她结婚的时候会来祝福她。可是,不过几天,为什么她再见他的时候他就成了这个样子?
冷非竞一下子怔住了,他是知道欧泽不想让闻人暖知道这个事实。否则,他也不必那么辛苦地隐瞒了那么多年,甚至还为了这个,和闻人暖分手……
听闻人暖的语气,她应该是不知道欧泽究竟为什么会住院的。
他不免,朝她身后的韩子乔看了一眼,见他也是一阵茫然的神色。好多的理由,从他的脑海里回转而过。冷非竞的心底有些乱,他其实真的很想告诉闻人暖欧泽的病,可是,一想起欧泽可能活不长久了,他作为他最信任的好朋友,怎么忍心去捅破这个他一直呵护备至的善意的谎言?
“非竞!”闻人暖长长的指甲几乎要嵌进冷非竞的肉里,可是他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叫痛。
沉吟片刻,目光略过韩子乔的脸,他到底扯了谎:“安宜出了事,他想尽办法也无济于事,瞒着大家一个人去找安宜。不慎,被绑匪伤了。那匕首,就刺在这里,偏一点就刺中心脏了。”他抬手,指了指胸口。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欧泽会出现在心脏病区。只有这样,才能掩饰他心口的那道新鲜的伤口。
闻人暖突然脑子一片空白,冷非竞说差一点……
差一点意味着什么她不是不明白。那一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用力推开了面前的人,踉跄地朝病床跑去。
“暖暖!”冷非竞回身拉住她,压低了声音,“他才从手术室出来,身体很虚弱,不要……”
“我知道我知道,不要打扰他,是吗?好,我会很小声,我也不哭,不让他听见。非竞,让我待在这里,让我陪着他,好不好?求你了。”刻意地抑制住哭声,只有眼泪不断地从眼眶里滑出来。
冷非竞迟疑了下,还是不想让她待在这里,伸手想去拉她,却被韩子乔按住了手臂。他的声音有些苦涩:“让她留下吧。”
知道欧泽出了事,她哭了一路,韩子乔终归是知道了,即便闻人暖嫁给了他,欧泽也永远会是她心口的那颗朱砂痣。任凭谁也挥之不去,哪怕时间再长,这个身影也不会在她心底淡去。
他会嫉妒,因为他还是一个正常的人。只是,想起那晚上欧泽和赖祁俊来找过他爸爸的事,他忽然觉得有些心虚。如果那一刻,他劝了他爸爸帮欧泽,也许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可是,没有如果。
所以,他唯一能做的,便是让她此刻待在欧泽的身边。
冷非竞朝陈管家看了一眼,陈管家摇头叹息着。冷非竞皱了眉,到底不再强求。
…………
嗯——浑身好难受,头好痛。手指微微一动,安宜猛地惊醒过来。眼前的景色慢慢变得清楚,白色的房间,白色的床单,她这是在……
侧脸,看见男子高大的身影站在窗边,背对着自己。安宜一激动,忙叫着他:“欧泽!”记得是欧泽救的她,那个怀抱跟温暖很安心,他叫她“宜儿”……
赖祁俊正靠在窗口抽烟,此刻听身后人一句“欧泽”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将烟蒂从窗口甩出去,转过身,瞪着她:“最好看清楚了再叫!”
安宜猛地一震,怎么回事?怎么会是赖祁俊?他……他怎么可能在医院里?
本能地撑起身子,她紧张地问:“你怎么在这里?欧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