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很快被移上了马车,车上的蜡烛被点燃了,只有昏黄的一点光线,比起华国现代的医院里亮得如同白昼的无影灯,简直如萤火之光。
沈忘心看了眼依旧昏暗的车厢,叹气:“那就没办法了,你们来给他手术。先把他的血止住,我在一旁告诉你们怎么做。”
“也只好如此了。”杨大夫立刻找了治外伤最厉害的大夫,拿了工具替那人止血。
沈忘心则连忙让人找来烧酒和绷带,把工具消毒过来,递给正在止血的大夫:“可看清了,是哪处脏器损伤了?”
杨大夫费力地借着光线看了一眼,脸色顿时沉重起来:“伤口很大,肝脏和脾脏都破裂了。”
大夫们闻言一阵沉默,他们军医帐里的大夫,最怕接到的就是这样的病人。这两个脏器一旦破损,出血量大不说,就是华陀再世,也很难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试试吧,不试怎么知道?”沈忘心催促,好歹是一条人命。
若是就这么放弃了,她实在不甘心。
沈忘心站在车外,看见给那士兵止血的大夫手都在颤抖了,他一边止血,脸上一边往下掉汗珠,回过头来声音沙哑地向众人说道:“怎么办?血止不住了!”
大夫们都下意识看向沈忘心,但很遗憾她也没有一点办法。
那士兵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灰暗下去。
最终,终于在众人沉痛的目光下咽了气。
“大家都尽力了,不必自责。”杨大夫了解沈忘心的想法,经过她时还特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很快就有护卫过来,拿了装尸的袋子,把那伤员装了起来,放在一旁的板车上。
女护卫抱着尸体痛哭了起来,缓缓远离战场的车队,一路上都伴随着她的呜咽声。
也不知哭了多久,那女护卫忽然站了起来,冲过来抽出寒光凛凛的剑,指着沈忘心:“你明明可以救他,为何不救?一定是你还记恨着我们同你吵了一架,便故意看着他死,是不是?”
沈忘心这一晚上也相当不痛快,被人拿剑这么指着,便冷冷地道:“他的伤势过重,本来就无力回天。倒是你,明明他是为了救你而死的,你反倒怪在别人身上。这才叫忘恩负义,让他死了也不得安生!”
“你!”女护卫目眦欲裂,剑锋又进了一寸,“你这个害人性命的庸医!我们将军在前线杀敌,你却躲在后头谋害大周的军士。等着吧,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没有人料到这女护卫,会忽然向沈忘心发难。
护送大夫们离开的护卫们,立刻把她手里的剑夺了下来。
女护卫被夺了剑,便只知道捂着脸在原地痛哭。
军医帐的大夫们听不下去,冷着脸道:“柳家军若都是这样,下回我们都不敢治了。没得你们伤重得治不好了,还成了我们害人性命!”
就连一些受了伤的伤员们也都看不过去了,纷纷向女护卫道:“这事确实怪不得沈小大夫,她出来的时候,因为看不清路,还差别被马踩了。你让她这种情况下,给人治伤,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是啊,况且伤到了肝脾,我们这种常年受伤的,又不是不知道……”
伤员们也纷纷劝道。
那女护卫终于安静下来,形容枯槁地跟在板车后头。
车队重新恢复安静,一行人都默不作声地往前走。可没走一会儿,后头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在后面断后的护卫惊慌失措地喊道:“不好了,胡族的军队追上来了,快跑啊!”
“都上马车!”护卫头领喊了一句,在底下步行的大夫们,纷纷上了马车。
沈忘心刚爬上马车,但慌乱之中,不知被谁推了一下,她便失控掉下了车。
掉下去之前,她只听到那个女护卫阴恻恻的声音:“既然你医不好他,那就去给他陪葬吧!江将军那边你且安心,自有我们柳将军替你照顾!”
她来不及发出一个声音,就顺着草坡滚了下去。
也许是上天垂怜,那群胡族士兵并没有发现她,而是追着车队跑了上去。
沈忘心用手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在草坡下面躲了多时,直到那群胡族人离开,草坡上方已经是一片狼藉。
她认出了几个断后的护卫,摸他们的脖颈的时候,已经没了呼吸。
而军医帐的车队,也早已经不见了身影。
这种情况下,众人都顾着逃命,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她失踪还很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