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文藻听见这话也愣住了,他以为区区一个乡野妇人,若说欠人钱,也顶多欠隔十几二十两。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顿吃酒的钱,随便便就拿出来了。
可谁曾想到,眼前这妇人竟欠下整整五百两银子!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若是在京城还好办,偏偏在余庆县里,他到哪里去找那么多钱?
祁文藻脸色一沉,盯着那妇人看了一会儿,一言不发打算一走了之。
谁知那妇人看似愚笨,却是个眼尖的,见他有意要走,居然纵身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就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祁文藻一向斯文,何曾被人当街扑抱过?连忙高声警告。可那妇人哪管得了这么多?她在意的不过是要替自己还钱的金主,怕是临时改了主意,为了防止祁文藻逃跑,她无论如何也要把他留下来。
两人的举动把周围围观的人都逗笑了,有几人实在看不过去,在一旁劝道:“这位老爷,想必你是初来余庆县,不知道咱们县里的事情。她以前是五味食府的厨娘,同东家签了契约,答应不把药膳的秘方带出去。谁知没过多久,便被隔壁的天香楼请去,还偷偷带了五味食府的料包出去。她东家一怒之下,把她告到了官府,可她却死活拿不出银子来,只能每隔几天到店里来闹事。您是个好心人,却也不能用错了地方,错怪了沈小大夫呀!”
祁文藻整张脸都涨红了,只把事情听了个大概,哪里还注意到旁的?可他方才大包大揽地想要替人还钱,当着众人的面又不能食言。在余庆县丢脸也就罢了,只怕这人群中有认得他的人,把事情传回了京城,他这个户部尚书怕是要颜面扫地!
“不想还了也罢,我们五味食府也不是什么强人所难的地方。”沈忘心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可在他听来却如嘲笑一般。
祁文藻咬了咬牙,向沈忘心说道:“我说过的话又岂会反悔?你派人到你们刘大人府上,向他支五百两银子,等明日去了钱庄,我自会还上!”
沈忘心没想到这人竟然还与刘大人有关系,看他的衣着言行,都不似平常百姓,莫不是官府的人?但即便是官府的人,这要求是他自己提的,他又没有强迫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沈忘心挑了挑眉,说道:“既是如此,我稍晚一些去刘大人府上,同他领了银子销案便是。这妇人的钱你既替她还了,以后我也不会再追究了。”
话音落下,妇人连忙对着祁文藻磕头道谢,逮着谁在她身边,都说祁文藻是个大好人!
祁文藻哪在乎这些虚名?他在乎的是,他堂堂户部尚书,居然被这无知妇人骗了!白白当了一回冤大头!
把这妇人逼到绝境,对沈忘心并没有什么好处。而且如今有人愿意偿还,白花花的两百两银子摆在自己面前,不拿白不拿!况且,众人知道这妇人受到惩罚,以后若是再动什么龌蹉心思,也要考量考量自己赔不赔得起这么多银子。
接到消息的刘县令很好奇,祁文藻不过出去了一趟,怎么就欠了沈忘心五百两银子?这可是整整五百两,不是五两,也不是五十两!
要换作平时,他还真不一定拿得出这么多来!恰好这几天,家里公中的铺子结了钱,堪堪有了五百余辆,都拿出来借给祁文藻了。
沈忘心收了钱,取走二百两银子。剩下的三百两她并不预备带走,把钱都交给刘县令,请他等祁长安回来的时候交给祁长安。
刘县令把沈忘心送走,回来的时候,看到祁文藻坐在大厅里生闷气。一问之下,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觉得好想又不敢笑出声。
祁文藻是个大人物,他总不能因为一件小事开罪了人家不是?
他小心翼翼的说道:“那个厨娘自己在契约书上的手印,转头却公然违被契约。这件事在县里已经闹腾了好一阵了,这会子是欺负祁大人不知真相,赖定了祁大人了!”
祁文藻越想越来气,说道:“她本可以向我解释,却故意做出不愿理会我的模样!分明是她有意激怒我,用激将法逼我出钱罢了!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然有这么深的心机!是我小看了她!”
刘县令听完这话,心中不大赞同。
沈忘心虽然思虑缜密,但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坑害别人。一定是祁文藻占着自己的身份,说了什么她不喜欢听的话,这才叫他白白赔了五百两银子。
“祁大人消消气。”刘县令低眉顺眼地劝道,“祁大人有所不知,这天香楼其实是令公子的产业。想来余下这三百两银子,令公子是绝对不会要的,满打满算也就赔了二百两银子,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祁大人不满地看了刘县令一眼。
这刘县令是要安慰他,还是故意膈应他?按他话里的意思,自己是因为心疼银子才生气的!可自己是那种舍不得银子的人么?都是因为那小丫头的手段太过份,才惹怒了他!
“还好我女儿不像这样!”祁文藻咬牙切齿,脑中下意识浮现起祁长乐的模样。
——虽然有几分小心思,但是惯会看人脸色行事。骄纵是骄纵了一些,却也是他的贴心小棉袄。
难怪苏玉那么疼她。
祁文藻叹了口气。
原本因为祁长乐借着苏玉,向自己发脾气,而稍冷下去的心,又因为有了对比,不竟柔软了几分。
另外一边,托祁文藻的福,沈忘心提前把五味食府关了门,让店里的伙计厨娘都提前回家去,好好休息一番。自己则叫了辆马车,到寒山书院看江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