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开眼睛,猝然看见她。男儿装更显得她身形削瘦,英姿飒爽。只是那一双琥珀色眼睛流着眼泪。那是一双心碎着的,有情人的眼睛。他想站起来,想去抚摸它,看看她是否安康。他不想让她来的,但她知道,她是一定会来的。既然她来了,那么她的心愿便了了。
他轻声叹息说,琥珀,你不该来的,你如今已经是刘家的人了,要好好的待在刘家,得到他们的疼爱与信任,好好的活下去。我如今已经是失势,你只能依靠自己的夫婿了。
她摇摇头说,父亲,我要救你。你什么都没有做,你是何其冤枉。
无所谓了,琥珀。你看看清楚,有些人非要置我于死地。你再如何努力,也是保不住我的。事到如今,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地过日子。我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安好。
她咬咬嘴唇说,父亲,琥珀不能失去你,你不要丢下琥珀一个人。琥珀不嫁了。我去找刘庆,让他想想办法,我会去求他的。
傻丫头。刘庆跟我关系再好,也是不愿意趟这一趟浑水的。我们都是无可奈何的。
不是的,不是的。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她说罢,跑了。到门口时,又遇见那个狱卒。将身上的银子尽数掏出来,眯着眼睛说,官爷,多谢你,劳烦官爷对他好一点,我还会时不时的来孝敬你的。
狱卒笑嘻嘻的点了点头,收下了银子。
她先回圭月那里,向圭月说明情况。潜意识里,她已经开始接受圭月了吧。他喜欢这的人,她也会尽可能地喜欢的。她告诉圭月,要花银子,要让他好过一些,就要往上交钱。圭月点点头。她转身要走,却被圭月拉住。圭月说,琥珀,你留下来好不好,我一个人支撑不住的。
她先是冷哼一声。而后又扶起她,往前走着,没有停下自己的步伐,朗声说道,如今他不在,我们都要坚强,等着他回来。说罢,跨马飞奔。
去哪里呢。天地茫茫,他在哪里,她就想去哪里。
去刘家,求刘庆。
驾!要救他,不惜一切代价。
仍然是日夜兼程,她害怕来不及。风尘仆仆。未等下人通报,直接闯进刘庆的书房。刘庆正在翻阅看公文,一抬头,看见她径直跪下。一身男儿装,全然没有女儿家的姿态,刚劲俊秀,却眼含热泪,重重扣了一首,说,父亲,你救救他,我求求你救救他。
刘庆叹息,说,琥珀你起来吧。你先去看看佳鑫。你走的这几天,他魂都丢了。我可以不问你去了哪里,但是你入了刘家的门,便是刘家的人了。往后佳鑫在外应酬,你却是要好好地操持这个家的。
她执拗地说,他曾待你不薄。
刘庆愣了一下,继而说,正因如此,这段时间才格外的艰难。党派与党派之间的争夺,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他失势,树倒弥孙散。不是我不帮,而是我是在无能为力。
她抬头,一双琥珀色眼睛带有骇人的不甘雨狠厉。刘庆心惊。她说,这么说,您也是弥孙。
刘庆知晓她为人,也不生气,只是挥挥手说,你退下吧,好好去和佳鑫说说话。
她问,不救吗。
我无从下手。这件事情,是我对不起你。
你该说你对不起他!
她站起来,眼中染上夕阳夕阳一般的血色。转身离开,漫无目的地在院子里停留。不知道该怎么做。正出神,却落入一个温润的怀抱。
是刘佳鑫。
琥珀,你到哪里去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我很想念你。刘佳鑫紧紧拥着她,将头埋到她的脖颈。眼眸低垂,如同一个失魂落魄的孩子。
呵,刘庆对不起他,她又如何对得起刘佳鑫。刘佳鑫待她这样好,她却分不得丝毫的感情来给刘佳鑫。她轻轻地抚摸刘佳鑫的头发,安慰他说,没事了,没事了,我来了。我往后都陪着你。我只是去看望我的父亲了。
既然不能,那便给他一个谎言,让他开心也好。这辈子,终究是她欠他的。
晚上,她与刘佳鑫睡在一起。连日以来终于能休息了。可她始终是睡不着。一闭上眼睛,他的神情就出现在她的眼前。刘佳鑫拦腰抱着她,很紧。他是有多怕失去她呢。谁来告诉她,她到底要怎么做。
没有任何办法。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这种种的因缘,这种种的宿命注定,都是没有任何办法的。不得圆满。生离死别,究竟是何时种下的孽果。穷其一生都无法改变。她要怎么做,才能救得他一命。如果,如果呵。如果他这次活了下来,她就让他带她走,再也不受这尘世的束缚,他们一定会好好地相爱。
先歇下这一晚吧。她决定了的事情,没有人能够阻拦她。哪怕是,她翻了这天下。
是,倒不如改了这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