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桐睁开眼睛,阿湛守在她身边,桌子上的糯米团子尚冒着热气,散发香甜的气息。阿湛笑着看向童桐,说,你这才刚刚睡过,就又睡着了,这些天你也真是辛苦了。童桐楞了一下,大漠中如血的残阳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她问阿湛,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东西?阿湛回答,没有。童桐说,在书生和戏子接下来的,是女将军与敌军,你有没有看到?
阿湛仍旧摇摇头。童桐笑了,说,是我自己嗜睡的原因吗。
放宽心,别想那么多。糯米团子都快要凉了,你快吃吧。我在你身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过几天我们就回去。
唔。好。
童桐微微感动。小时候,每逢过年,童婉就会做糯米团子,分给雅信的孩子们。童桐不爱说话,在同龄的孩子们之中看起来没有那么讨喜。她看着其他孩子手中香香软软的糯米团子,略微沮丧失望。也不是非要拥有,于是准备回家。却被童婉叫住得到了几个最大最好的。童婉对她说,桐囡,拿着吧,和你父亲回家去吃,这会还热乎着呢。她飞跑回家,因为被疼爱而眼中闪烁泪光。
她长久凝望远方长白山轮廓。天地万物自有其生长规律,也都拥有各自的宿命,就好似行星的轨道天生就已经被确定好一样。她是无神论者,不信奉任何神教,只是怀有一颗对天地万物敬畏的心。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法则她也很能接受。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没有扭转天地的力量,所能做的,不过是作为一个旁观者顺其自然地发展。
对了,童桐,这次你采访的内容是什么。
这个,不稀奇。只是南琉璃的日常生活,没有什么特别高调的内容。
嗯,这样也好。
晚上,他们一起睡在医院的小床铺上。背对着背,可以感知到对方的一举一动。仿佛他们从来就亲密无间,不曾分离一般。月亮清冷无边的光辉,雪消融的声音。童桐已经入睡,极为安稳。阿湛心下坦然,一片明净。心中所有疑虑悉数褪去。所能把握的,便是当下的完满安静。
阿湛冷静下来,开始回忆与童桐相遇的全过程。到底是男子,骨子里也更多的理性。不似童桐,做事完全凭感觉。一见这个女子,他就为她深深吸引,仿佛早已相识,只等相遇。她逐渐占据了自己的内心,梦中所见,全是她那双不羁的琥珀色双眼。无可置疑,他想要陪在童桐身边。只是童桐嗜睡的症状不太正常,暂无大碍。等到了北京还是要细细的检查。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进入睡眠。
再醒来,阿湛正抵着童桐的眉头,检查她是否发烧。体温很正常,阿湛放下心来。对童桐说,童桐,今天我们回县城。太阳出来,很快雪就会花,明天我们就能搭上回去的车,很快就能回北京了。
但是现在雪还没有化,我们要怎么去县城呢。
雪橇啊。
雪橇?童桐眼中划过些许惊喜。
对啊。冰天雪地,车辆自然不会通行,但当地人饲养的雪狗,却是最好的助力。我们租一辆雪橇,这样就可以。
童桐,很开心,和动物在一起她变得天真而又活力,如同未长大的孩童。雪狗也喜欢童桐,见着她就摇尾巴示好。童桐身上总有这种吸引力,与生俱来的与自然界的亲和力。
呵,那可真是难得的快乐时光。雪停了,天气晴冷。童桐与阿湛戴上大手套与口罩,穿得厚厚的。童桐心情很好,整个人焕发光彩,眼睛弯成新月的弧度。阿湛一双蓝色眼睛映衬素白雪地,格外潋滟动人。童桐指明方向,阿湛控制雪橇。到底是生病未愈,身体虚弱,童桐有些嗜睡。有时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听不见童桐的回答,阿湛一回头,童桐倚在阿湛肩膀上睡着了。阿湛小心翼翼,尽可能地不惊醒童桐。有时候童桐忽然醒来,无法适应雪地的白光,眼睛似是盲的,躲在阿湛身后。阿湛轻轻笑笑。童桐有些时候还是非常可爱的。
童桐,你给我唱一首歌吧。
童桐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好似在看着阿湛的眼睛。轻声说,好。
碧玉破瓜时。郎为情颠倒。芙蓉陵霜荣。秋容故尚好。碧玉小家女。不敢攀贵德。感郎千金意。惭无倾城色。碧玉小家女。不敢贵德攀。感郎意气重。遂得结金兰。碧玉破瓜时。相为情颠倒、感郎不羞郎。回身就郎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边有一个人陪伴着,童桐勇敢地向前。又或许是因为被爱着,童桐因此而自信。一路上都很顺利,阿湛为童桐安排好了一切。平安到达北京。
呵,终于又回到北京。童桐积极并坚定地融入到现代世界,纵使她总是有些不适应。回到自己的家中,童桐非常疲累,倒头就睡。没有梦。
童桐,童桐。你在家吗。
童桐从混沌中醒来,尚有些不清楚。光着脚,趔趄地开门,迎上一双湛蓝色的眼睛。
阿湛,你怎么来了,今天你不用上班的吗。童桐看阿湛微微皱着眉头,疑惑地问道。
是啊,你还知道今天要上班呢。阿湛忽然就笑了,童桐没事,就已经很好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已经几点了。
嗯?几点了,我刚醒,应该还早着呢。
是啊,你平时都不迟到的。今天这是怎么了?从我在南琉璃见你的时候,你就一直在睡觉。我以为是你身体疲倦,可是你也太不正常了。今天你不用去上班了,我已经帮你请好假了。我们今天去医院给你做检查。
我应该没事的吧。就是最近总是很想睡觉。
我陪你去。你去收拾一下。我来给你做早饭。
童桐略微有些凌乱地将自己的头发都拢到脑后。眼睛下面有很重的黑眼圈。她说。不必,我现在不饿。我们走吧。
童桐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穿上大衣,说道,阿湛,我们走吧。
阿湛有些无奈地看着童桐,说,童桐,我很担心你,你要学会照顾好自己,你知道吗。
童桐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吓了一跳,脸颊有微微的烫红,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轻微声响,说,我知道了。
阿湛带着童桐去北京最好的医院。检查结果出来的时候,医生叫病人家属说话,阿湛走过去,问道,医生,怎么样,她身体情况还好吗。
医生皱了皱眉头,阿湛心中咯噔一下。医生说,你做好心理准备。她的的这种病,目前国际上只有极少的病例。换句话说,目前还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我们只能尽力地抑制这种病的进一步恶化。
她怎么样!医生?我只是看她最近困得很,总是睡觉,一天都打不起精神,不放心她,才带着她过来检查。她这是怎么了!
对,就是这种病。睡美人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