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漠笑意淡淡,并不回答,反而偎在她身边,闭了眼睛,似乎准备舒服地睡一觉。
颜熙自己想了一会儿,凝眸无语。
曾经,她多希望家门前就有电车啊!要是门前就有电车,她可以不在乎车票的钱,而是想坐车就坐车,那该多好啊!因为家门前没有电车,要是为了坐电车,先绕过两条街,再要多花钱,那样做,真是明显的浪费呢……
她盼着门前通电车这件事,跟云昊说过几次呢!
云昊说,他一定要把她的心愿记下来,将来,等他有了钱,一个一个帮她实现……当时,她还在心里笑云昊,觉得这个愿望根本不可能实现。就没有想到,云漠那天晚上,把云昊的日记仔细地看了一遍,竟然把她的心愿,一个一个都记在了心里,还一个一个地让她的心愿变成了现实……这是多么让人感觉幸福的事啊!
通这趟电车,据说用了数百亿的资金投入。这样的大手笔,云漠都不曾跟她说什么。
这次是她突然想明白了,如果她不自己想,他是永远不会跟她提起的。
颜熙在心里默默地想着云漠对她的好,想得眼睛里映上了盈盈的泪光。
“怎么,这里还痒?”
云漠微微阖了一会儿眼,蓄了些精神,挑起眼帘看颜熙,看到她似乎闷闷地,像是受了冷落,不开心一样。他勾唇一笑,手上的动作丰富起来,果然,颜熙一会儿就变了脸色,那慢慢浸出的粉红色,染在两腮,十分地美。
“这样……是不是好点儿了?”
“云漠,你……罢手吧,我好了。”
颜熙就觉得胸口像着了火,她已经没有了矜持。两只脚密密地绞在了一起。
云漠停下动作,点着颜熙的红唇,说,“老婆,谢谢你。这次,又要辛苦你为我生宝宝了,现在我缺你的,等你身子好了,再好好地补给你!”
颜熙的长睫闪了闪,眼前闪过一道黑影。
因为云漠这句话,她心里怕得想逃开。他那样的热情劲,会怎么样补给她呢?若不是给得她讨饶,他怎么会罢手呢?
*
秦铮虽然和云诗落暂时和好,而且住在了落云轩,但是,他的心里是不平的。
夜晚,云诗落睡得沉稳而安逸,手轻撑在腮边,摆出一个慵懒的姿势,人一动也不动。秦铮掀起薄被,蹑着手脚下了床。
“秦先生,天晚了,您要出去吗?”
秦铮推开别墅的门,门外执勤的保安问他。他冷冷地回了一句,要出去散步。那保安不敢拦他,立刻让开了路。
——“落……云……轩……”
秦铮久立于门前,仰首凝望着门口的牌匾,心里的怒火越烧越旺。
云漠的字,这样放在门口显眼的地方,他怎么能容忍?
啪,啪,啪!
秦铮扬腿,一口气踢起了三颗石子,把牌匾上的灯全打碎了……
第二天清早,餐厅里静悄悄地。
云诗落慢慢地喝着牛奶,倒是秦铮,吃饭显得十分地匆忙。
吃过饭,在一旁等候多时的管家面带难色地上前禀报,“先生,夫人,昨晚,门口的牌匾失火,烧毁了。”
云诗落闻言焦急地站了起来,她走到门外仔细地查看,看到焦糊的牌匾,眼神十分地凝重。
“安总管,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夫人,依我看,这……怕是有人故意的。”
有人故意的?
云诗落看了一眼正迎面走来的秦铮,把门口的位置让开,然后跟秦铮道别。
秦铮手里拿着公文包,穿一身喷了香水的黑色西装,他走过之处,飘起丝丝缕缕的香雾。云诗落等着秦铮走后,再一次问了管家,“安总管,你还有什么事没有说呢?”
“夫人。”那安成深深地躬了腰,说出了昨晚的事情。说他看到了秦铮出去,而且就在门口立了很久,后来,门口的灯被人击碎了,等到了后半夜,那火就着了起来,他们紧着去扑救。在扑救中闻到了助燃剂的味道。想必,是有人蓄意点火。
“云栖山庄守卫森严,不是一般人能够进来的。要是蓄意,想必是我们内部的人。”
这山庄的摄像头,安内不安外。
出了门,就什么也看不到了。而内部院落里的每一处的动静都能通过摄像头看清楚。
云诗落缓缓地站起来,挥手让安成退下。
她想来想去,内部的人……她已经想到是谁了。
*
夜色中,秦铮看看灯光璀璨的门口,唯独那个牌匾不见了。确切地说,是被烧得面目全非了。他久久地看着,突然唇角绽出几分笑意,低头进了家门。
这个时候,已经夜里十一点多了。
秦铮推开门,却发现卧室里亮着明亮温馨的台灯,而云诗落穿着一件鹅黄的连衣裙,两膝聚拢,轻轻地斜向一旁。这姿势十分地优雅大方,像坐在灯影里的一尊神。
“怎么,还不睡?”
“秦铮,我有话……啊!”
云诗落的话音未落,秦铮已经把西装外套丢到了她身上。然后,又扯开了领带扔过来。云诗落下意识地抱紧。她看看秦铮,而秦铮也正在看着她,他散着衬衫立在原地不动,带着几分倦怠的眼神里透出深深的怨恨来。
云诗落别过眼神,转身给秦铮到衣柜里拿睡衣。
拿了睡衣再转身时,一个黑影朝着她抛来,她本能地接住,仔细看时,原来是秦铮还系着皮带的西裤。这个……云诗落拎着手里的西裤,一时停在那里不动。
“不敢看我?”
秦铮忽然赤着脚走过来,饶是云诗落垂眸站着,也看到了他的脚板和小腿。
“看到了吧,我的左腿,是不是很丑?这全是拜云漠所赐!”
云诗落的眼睛里映着秦铮装着假肢的左边小腿,并没有觉得丑。她没有告诉秦铮她自己的感受,而是说了另外一句话,“秦铮,伤了你腿的人不是已经在监狱里自杀了吗?你怎么说是我哥弄的?”
“哼,那畏罪自杀的人根本就是一个傀儡,真正的幕后主使是云漠,这是那人在临死前告诉我父亲的。”
“不,不可能,我哥他不会做这样的事,他那样高贵的身份,怎么会……”
“云漠身份再高贵,也抵不住他对我的恨,所以,他才痛下狠手。”
“秦铮,你一定是弄错了,我哥他不会……”
“你怎么就这样确定他不会?”秦铮隐忍地问。
云诗落并不思索,而是直接说出了口,“秦铮,我说我哥没有做过,我拿我的人格担保,我哥是清白的……”
“哼,你的人格?”
秦铮心痛到无法呼吸了。
“你背着老公怀了其它人的孩子,你还有什么资格讲人格,啊,你说,是不是?”
秦铮抓住云诗落的手臂就摇,云诗落被他摇得险失平衡。
她也顾不得了什么礼仪了,委屈地喊出了声,“秦铮,我怀孕的事,是我的错吗?”
“不是你的错,难道是我的错吗?”秦铮反问。
云诗落的手完全松开,秦铮的西裤落在地上,砸在脚上,微微地疼。
心里却是被重重地砸了一下。
“秦铮,你还敢说?要不是你跟我哥说我怀了孕,我怎么会……你跟我哥说我怀了孕,弄出了一个未婚先孕的事实,让我在家人面前无地自容……还有,你几次示好金颜熙,你分明就是心里还有金颜熙……你爱着别的女人,却要和我结婚,你知道这样对我会造成多大的伤害吗?”云诗落的声音低至哽咽。
她做试管婴儿,完全是出于一种绝望加失望的心理。
现在就是跟秦铮说,她也是带着几分绝望说的。
秦铮突然抓起她的手臂,狭长的桃花眼里翻滚起了浪涛,“云诗落,你是个傻子吗?我说你怀孕了,你就怀孕给我看,是不是?不管孩子父亲是谁,你都不在意,是不是?你为了我一句话自抱自弃,天底下竟然有你这样傻的女人,你可真傻!”
“秦铮,你……”
云诗落不想听秦铮说她傻,可是,她却挣不开。
她的心里沮丧到了极点。
秦铮颓然地松开手,转身,朝着门口走。云诗落看着秦铮的背影,突然就捂着口哭起来。
夜半,秦铮因为困乏得很直接地宿在了书房里
等到了第二天一早,秦铮从楼上下来吃早餐,却发现云诗落不在,“阿田,夫人呢?”
“夫人她在书房里呢。”女佣答道。
秦铮一脸疑云地进了书房,推开门,远远地就看到云诗落穿一件时尚的粉色连衣裙,正站在书桌前悬腕写着大字。秦铮近前,看到书桌上摆着三幅写着“落云轩”字样的纸,而云诗落手中仍然有一幅没写完。他眼神放松,只看不说话。
“秦铮,我想再做一块牌匾,我写了几幅字,你选一张吧。”
经过昨晚的事,云诗落已经确定了,门口的字就是秦铮烧毁的。
秦铮对云漠怀有恨意,自然不喜欢看到他的字体了。牌匾烧了就烧了。她已经吩咐了安总管不要对外声张。她就想着悄悄地做一块补上。
“哼,你这是要做什么?”
秦铮的声音里带着不悦。
云诗落说得倒好听,说是换什么牌匾,可是,你看这几幅字,完全像是临摹的云漠的字体,一点大变化也没有,这让他怎么不堵心呢?
“秦铮,你为什么不选一幅呢?”
云诗落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失望。
秦铮的失望比她还大,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云诗落看看手里的字,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突然就闪出光来——她的毛笔字就是云漠教的,写出来的字也和云漠的相近,秦铮本来就厌烦云漠的字,这个时候,再让他选,岂不是存心气他吗?
云诗落把自己的字撂下,喊住了秦铮,“秦铮,不如你写一幅字,挂在门口如何?”
他哪里会写什么毛笔字,她这是故意为难吗?
秦铮心里的怨气更重了,毫不理睬地朝着门口走。
男人的背影坚定,云诗落呆呆地看着,原来,并不是她一个人包容就行。她就算包容了秦铮孩子气的烧牌匾的事,他也不会因此而爱上她。他心里始终是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云诗落有些绝望地抚着自己的小腹,想像着自己未来孩子的模样。等有了孩子之后,她的生活就好了吧!
“拿笔来!”
秦铮突然转身回来,正要写字,看到云诗落在那里抚着肚子发呆,心里陡然有了气。
昨晚她说,她是因为他先编了谎言在先,所以才怀孕在后。
这样的理由,让他差一点就撞墙了。
“还发什么呆,我说拿笔来!”
“好。”
云诗落呆呆地看着秦铮,回到桌前准备了纸笔。秦铮一拿起毛笔就烦得不行。小时候,父亲让他练字,他从来不肯练,还说写这毛笔字纯粹是浪费精神。刚才看云诗落写字的时候,模样倒是很美……而且,字如其人,她的字也写得不错……要不是那字体跟云漠的相像,他倒是很喜欢……
秦铮收了收思绪,心想,如果说字如其人,那他写的字,能用吗?
不管能用不能用,都得用。
秦铮把心一横,抬笔就写了三个字,写完之后,自己不愿多看,扔下笔就走。
云诗落看看他匆匆离开的背影,目光又回落在他写的“落云轩”那三个大字上……
吃过早饭,秦铮没有立刻去上班。他心事忡忡地上了楼,直接进了书房里。刚才他写的那三个字太丑了,不如就这样毁了吧!还是云诗落的字好看,就用她的字吧。她的住处,用她的字也最好。不管是不是与云漠的字相像,只要不是云漠亲笔所书不就好了?
秦铮打定了主意,拉开书房的门准备上班走,一出门就看到云诗落刚刚走上楼梯的背影。
他下意识地跟在后面,一直跟着云诗落来到了晾衣房。
云诗落把拿在手里的用衣架撑起来的内.裤晾到了衣架上。
看那内.裤的干湿度,像是昨晚就洗好了,今天上午拿出来晾晒一样的。
秦铮的脚步因为眼前的一幕定住了。
他活了二十二年多,除开母亲,这是第一次有女人周到的给他洗内.裤。像云诗落这样的行云流水的爱,真让他心里暖融融的。
秦铮长久地凝神看着,忘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