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已猜测到弩车的威力,看到实际效果时,高侃还是感到震惊,心想:“我的老天,十来个人一下子就没了,看这意思,基本上都得死光,受伤活下来都很难,这可太厉害了。”
邢长生发出邀请:“高大人,咱们过去看下射击效果吧。”
高侃驱马来到草人旁,士兵把被射倒的稻草人拿给高侃看,中箭部位全在是在胸腹部和头颈部,有好几个身中两箭。高侃点点头:“射得果然很准备。”
邢长生介绍说:“小箭有一定的分布度,通常瞄准胸部,会射到头部到腹部这个范围,发射重箭就比这个准多了。”
“好啊,再演示一下重箭发射。”高侃兴致勃勃地说。
邢长生指离稻草人大约有一百步远的一块突出的巨石说:“大人,您看见那块大石头了吧,那上面放着一块笆斗大的石头,那就是重箭要射击的目标。”
高侃回到弩车旁,看着士兵换装上重箭,重新瞄准,一拉扳机,重箭激射而出,一声巨响,正中目标。那块石头被击成数块,从巨石上滚落下去,离着这么远都能看到箭石相撞时发出的火光。
高侃大喜,连声叫道:“好、好,射得太准了。你们表现非常好,回去有赏。”
天气渐暖,刘明和方圆动身离开营州,邢长生请求带三百士兵护送刘明到幽州,顺便到幽州探亲,高侃批准。离开营州这天,听到消息的老百姓全都前来相送,营州城外的大道两侧聚集了上万人。
刘明乘坐的车一出城,老百姓纷纷跪倒在地,喊声震天:
“刘大人一路慢走。”
“刘大人一路顺风。”
“刘大人多多保重。”
“……”
刘明的病还没好,让方圆扶着,打开车帘,跟百姓们拱手道别:“谢谢乡亲们,有劳大家前来相送,刘某深为感激。刘某抱恙,不能再跟乡亲们一起饮辽西的水、吃辽西的米了,希望乡亲们安心做大唐的百姓,在辽西这片土地上好好生活下去,日子越过越好。”
几乎与刘明同时,泉盖苏文也生了病,与刘明不同的是,泉盖苏文的病没能好起来,在刘明离开营州不久,他就一命呜呼。泉盖苏文生前把宰相和兵部尚书两职一肩挑,军政全部抱揽,他死之前,把莫离支的位置给了长子泉男生,但是把军队的管辖权剥离出来,交给次子泉男建,泉男生只掌握着政权。泉盖苏文如此安排,不能说没有道理,因为泉男生和泉男建都没有泉盖苏文那样的才具,都不足以独揽国家军政大权。相比之下,泉男生性格比较敦厚,擅长处理人际关系,更适合当宰相,协调百官,共同处理国事,而泉男建性格内敛刚毅,更适合带兵打仗。泉盖苏文万万没想到,他这一知人善任的安排,为泉男生、泉男建兄弟反目、高句丽最终灭亡,埋下了种子。
泉男生和泉男建不具备泉盖苏文那样的才能和狠辣,当不了泉盖苏文那样的铁腕独裁者,这是事实,可泉男生和泉男建并不这样认为。泉男生认为,他从十几岁上就开始协助泉盖苏文处理国事,经验已经相当丰富,完全可以取代泉盖苏文,泉盖苏文把兵权交给泉男建,是不信任他。泉男建则认为,泉男生是个绣花枕头,外表好看,肚子里全荞麦皮,没有一点实货,他泉男建是泉家的嫡子,理应接替泉盖苏文的位置,只把兵权交给他,完全不符合道理。泉男生和泉男建谁都不服谁,谁都想把对方权利夺过来,他们只限于暗中动心思,谁都没想过公开跟对方翻脸,泉男建心机很深,表面上装得对泉男生很恭顺,暗中积蓄力量,等待夺权时机。
就任莫离支后,泉男生最重要也是最迫切的事是巩固自己的地位。摆平朝中大臣很容易,因为最近两三年来,朝中的大部分事情都是他在代替泉盖苏文处理,朝中大臣已经习惯了听他的话,用了不太长的时间,泉男生就得到了所有朝臣的效忠承诺。接下来就要搞定那些封疆大吏了,那些人与朝中大臣有所不同,各城池的大事虽然大部分也是由泉男生做主定下来的,可发布命令都是以高藏和泉盖苏文的名义,那些人对泉男生的认识度和认可度都不太高。为了防止泉男建勾结封疆大臣,从平壤城外发难,泉男生决定做一次全国性的巡游,与各封疆大吏见一次面,观察他们的政治取向,争取他们的支持。
白子震潜伏在信诚身边已近两年,不但成为信诚面前的红人,泉男生和泉男建对他也很看重。泉男生和泉男建之间的矛盾白子震摸得很清楚,泉盖苏文一死,他觉得挑拨泉氏兄弟之间矛盾的机会就要出现了。果然,泉男生要出巡各部,让泉男建和泉男产留在平壤城处理国家大事,这可是个绝好的挑拨离间的机会。
让泉男建和泉男产代为处理国家大事,是泉男生不得已的决定。他不能不离开平壤城,必须指定一个代理人,泉男建是当然的人选。如果他不指定泉男建,就会引起泉男建的极大不满,激化二人之间的矛盾,说不定泉男建会干出什么事。一方面是不得不这样做,另一方面泉男生也有些大意,他觉得他与泉男建的关系还没到水火不容的地步,朝中大臣都站在他一边,泉男建不会、不敢也不能做出不利于他的事,于是在宣布泉男建与泉男产留知国事、并虚情假意地对泉男建殷切嘱托了一番之后,放心大胆地离开平壤城,开始全国性的巡游。
泉男生的想法原本也没什么错,正常情况下,泉男建确实不会做出格的事,问题是泉男生万万也没想到会发生不正常的情况,没想到刘明早在两年前就在平壤城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泉男生刚刚出城,白子震就显得心事重重、魂不守舍,信诚跟他说话,他常常答非所问,甚至根本就没听见信诚在跟他说话。信诚是个粗人,他感觉到了白子震跟平时不大一样,不过没太往心里去。
这天,信诚带着白子震去见泉男建,信诚跟泉男建在那里说话,白子震站在一边低头沉思,一言不发。泉男建向信诚交待了一件事,信诚问白子震:“子震,你觉得这件事怎么办才好?”
白子震似乎没听见,还低着头,泉男建诧异地看了白子震一眼,又看看信诚。信诚提高嗓门儿说:“白子震,你觉得这件事怎么办才好?”
白子震猛然抬起头,看着信诚,问:“大人,您说什么?”
“我问你,这件事应该怎么办?”信诚有点不高兴了。
“啊?这……”白子震茫然地问:“对不起大人,您指的什么事?”
在泉男建面前出这样的丑,信诚很生气,刚要斥责白子震,泉男建先开了口:“白子震,从今天一见你的面,我就发现你有些不正常,没精打采、心不在焉,你在想什么呀?”
“回二公子的话,小人没、没想什么?”白子震回答。
“不对。”信诚说:“不光是今天,最近这几天你一直是这样,说,你是怎么搞的?”
白子震说:“大人,真的没什么。”
“不对,你肯定有事,你到底说不说?”信诚瞪起了眼。
白子震显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恳求道:“大人,咱们……回去再说,好不好?”
“什么事不能当着我的面说呀?”白子震的话惹得泉男建不高兴了。
信诚担心泉男建怀疑他有什么事瞒着自己,赶紧对白子震说:“我从来没有什么事不能当着二公子的面说,你有什么事要隐瞒。”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小人能有什么事瞒着二公子呀?”白子震赶紧解释。
信诚催逼道:“既然你没有事瞒着二公子,就快说,这几天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好吧,大人和二公子非让小人说,小人只好说了,不过小人要是说错话,大人和二公子可不要责罚小人。”白子震欲擒故纵。
白子震越是这样,信诚和泉男建就越是好奇,信诚催促道:“你今天怎么这么啰嗦,好,我不责罚你。”
白子震看着泉男建,泉男建说:“好,我也不责罚你。”
白子震长出了一口气,说:“那好,小人就说了,小人想离开平壤城。”
信诚一听就急了:“什么,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离开平壤城,是不是嫌我给你的钱太少?”信诚真的点离不开白子震。
泉男建听出白子震话里有话,摆摆手止住信城,问白子震:“你跟我说实话,为什么突然想起离开平壤城?”
“小人担心……小人担心……担心不久平壤城要出乱子。”白子震装作极不情愿地说出这句话。
“胡说八道。”信诚喝斥道:“无缘无故地,平壤城怎么会出乱子?”
泉男建又止住信诚,问白子震:“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平壤城要出什么乱子?”
白子震把牙一咬,下定了决心,说:“二公子,小人就实说了吧,小人担心大公子和你之间会发生争斗,鹿死谁手难以预料,平壤城有可能大乱。”
闻听此言,泉男建和信诚都大吃一惊,泉男产跳起来,瞪着白子震问:“你、你什么意思,大公子和二公子怎么会发生争斗?”
白子震说:“三公子,您跟二公子是一边的,保不齐大公子连您都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