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晃着梧桐树影，还有陆笙秦瑟的身影。
    “你唱歌还挺好听。”陆笙低头浅笑着。
    秦瑟害羞又抱歉的看了陆笙一眼说“还行吧……学音乐的，不至于走调而已。只是陈妍可惜了，准备了很久……”
    陆笙点了点头，没有再做任何的反应。
    秦瑟想起了，陈妍被高三男生当众表白的那天，她在体育馆跟自己说的话。
    她叫秦瑟去了体育馆楼上一间空置的画室，秦瑟第一次来这里，这条楼梯比较窄，画室的门对着楼梯口。
    秦瑟打开画室门时，陈妍已经站在了画室的窗边。画室的窗户比教室的窗户大得多。这个夕阳西下的时刻，这个空荡荡的房间，弥漫着桃红色的阳光，像是少女装满爱意的新芳。
    “哇——”秦瑟不自觉的感叹了出来。陈妍转身对她笑了一下，陈妍的脸映在夕阳下，美得像欧洲教堂壁画里的天使。
    秦瑟走到陈妍的旁边，才发现窗户面对着操场……陆笙每天练球的操场。
    “这是我的秘密基地，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陈妍的笑意中带着些许失落，模样可爱极了“本来是想带他来的，可能以后没机会了吧。”
    “为什么？”秦瑟疑惑的问。
    “我下学期就要出国了。”陈妍笑着说“我妈妈跟我说，原本陆笙也要出国的。可他不听陆叔叔的安排，一定要留在国内踢球！”
    秦瑟点了点头，她早就知道陆笙对足球的热爱了。不愿意为了出国放弃踢球，也在情理之中。
    “可我知道，其实他也不全是为了踢球，才留下来的……”陈妍看着秦瑟，眼里带着欣赏和羡慕，笑着对她说“秦瑟，我可真讨厌你啊！”
    秦瑟低头笑了笑“哈哈哈……没想到你也会说这种话。”
    陈妍无奈的说“你应该知道的，像我们这种长得好看的孩子。长辈、老师、同学都很喜欢。你如果表现出负面情绪，大家都会很失望。一开始是父母要求，我得有礼貌有家教。慢慢的这种情绪，就变成了一张面具。不管这张面具下的自己如何，都必须对别人亲切。我是这样……陆笙也是这样……可你？你为什么不一样？”
    秦瑟疑惑的看着陈妍，她第一次看到她的脸上，如此惊慌和不安。
    “秦瑟！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你不一样。你长得这么漂亮，却能从容的面对自己。你不讨好，不卑微，不冷不热……你只做你自己。开心就笑，生气就发火！你的条件和环境跟我们如此相似，却活得比我们更坦然？”陈妍的话，不像是形容，不像是夸奖，更像是质问。
    “我以前……也戴着面具活过。”秦瑟看着陆笙最爱的绿茵场，放松的伸了一个懒腰“后来不了，以后永远都不会了。”
    陈妍苦涩一笑“我现在也想明白了，可惜……晚了。”
    “你才多大啊？怎么会晚！”秦瑟笑着鼓励陈妍。
    陈妍看着秦瑟，无奈的皱了皱眉头，从身后掏出一本琴谱递给了她“我没骗你哦，真的有琴谱……送你了，不用还。我也没什么用。”
    秦瑟接过琴谱，发现里面还夹了一盒磁带，她疑惑的看着陈妍“这是？”
    陈妍看着操场，嘴角露出骄傲的笑意“他6岁开始学踢球，是爷爷带他去的……他喜欢喝可乐，喜欢打街头霸王，喜欢吃陆奶奶做的菜……他很聪明，学什么都比别人快，也很有礼貌，他看起来很随和，从来不拒绝别人的善意。但其实他骨子里，是个很倔强很坚强的人，他认定的事，谁也劝不了……”
    听着陈妍讲陆笙的事情，秦瑟心里酸涩得很。感觉自己残忍的夺走了，她最宝贝的东西。陈妍却比自己，更懂得陆笙。
    尴尬的看了陈妍一眼，犹豫要不要跟她道个歉什么的。但是好像自己跟她道歉，也有点怪怪的。
    陈妍看出了秦瑟的挣扎，轻松一笑，接着说“这盒磁带是他最喜欢的《白桦林》，以前我们常常一起听，就在操场上一人一个耳机，肩靠着肩一起听。”
    陈妍把肩靠着肩，说得很暧昧，秦瑟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小仙女的酸，是冒着仙气的柠檬味儿。
    “哈哈哈……你也会吃醋？那我报仇了！”陈妍表情突然认真了起来“我要走了……以后你陪他听吧。”
    秦瑟和陈妍一起下了楼，在体育馆门口撞上了王可。王可瞥了秦瑟手里的东西一眼说“干嘛对她这么好啊！”
    陈妍看着站在梧桐树下的陆笙，微笑着说“因为抱歉！”
    “抱歉？”王可惊讶的看了秦瑟一眼，不可思议的说“你对她有什么抱歉的啊？”
    秦瑟也好奇的看着陈妍。
    “我要为他唱一首歌，他最喜欢的歌。这首歌我练了很久，我有信心，以后不管他和谁在一起，只要听到这首歌，就会想起我！”陈妍自信的笑着说“他不是我的，至少这首歌是我的。”
    陈妍骄傲的看着秦瑟说“所以……对不起咯！”
    秦瑟捏着手里的磁带，尴尬的对陈妍笑了笑，便朝梧桐树下走去了。
    公交车外的梧桐树，在秦瑟眼前交替跑过。陆笙蹿到秦瑟跟前，趴在前面对她说“你怎么又不理我了？”
    “你真的不去医院看看陈妍？”秦瑟认真的问陆笙。
    陆笙思索了一下，认真的说“说句没良心的话，我还真庆幸她没唱成。”
    “那你可真没良心啊！”秦瑟咬牙切齿的说。
    陆笙瞪了秦瑟一眼说“我也不是想她生病，可她非让富贵儿，逼我听她唱歌！富贵儿多狠啊，说我不听就跟我绝交！听了你会生气，不听富贵儿又跟我闹。不就一首歌的事儿，至于这么闹吗？”
    “怎么？”秦瑟噘着嘴说“我很爱生气吗？”
    陆笙捏着秦瑟的脸，她的小嘴儿噘得更厉害了，陆笙看着秦瑟的糗样，憋着笑说“用我奶奶的话说，你嘴上现在都能挂把夜壶了，你还以为你大度啊？”
    “别捏我！”秦瑟拍了陆笙的手，揉了揉自己的脸说“我让你去看看陈妍，是真心的！我不生气！她为了今天，准备了特别久。而且她真的很……很想你去吧。”
    陆笙翻了个白眼，转过身，赌气的说“不去！”
    秦瑟在后座，戳了戳陆笙的背说“你去看看嘛！”
    陆笙闭上眼，靠在椅背上。秦瑟怎么戳他，他都不作任何反应。
    陆笙一直没反应，秦瑟也戳累了，她把头靠在陆笙的椅背后面，闭上眼睛问他“如果今天没有意外，你真的会……忘不了吗？”
    陆笙把头靠到椅子的靠背处，小声的说“我不想听，是不想你心里，永远有个疙瘩。”
    永远？秦瑟听到这个词，惊喜的睁开了眼，陆笙对她说永远。或许他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可她心里，是抑制不住的感动。
    秦瑟想到了“华年”。想到他文字张扬的对自己说，他是华年，秦瑟的那个华年。他白发苍苍的时候，也没忘记自己……他还给她写信，还去花市买她最喜欢的茶花，还来看自己。
    “陆笙，我好像见过你老了的样子。”秦瑟惊喜的对陆笙说“这话你可能听起来，有点怪……”
    “哦。”陆笙揉了揉揉鼻子，掩饰住了自己的笑意，故意往外看了一眼，打断了秦瑟的话“前面到了！快下车！”
    秦瑟慌忙的跑下了车，在车门外对陆笙挥着手，陆笙也笑着对秦瑟挥了挥手。秦瑟看着公交车慢慢开远，心情好极了。
    正好这个时候，秦爷爷和秦奶奶散步回来。秦瑟远远的看见爷爷牵着奶奶的手，叮嘱她注意脚下的路。奶奶站在爷爷身边，还像是个小姑娘。
    “爷爷！奶奶！”秦瑟大声喊着他俩。
    “唉！瑟儿！”爷爷奶奶看到孙女，也高兴的挥着手。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秦瑟捏着自己的手，念出了这句话，幸福的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