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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5章 雪原
    高大的骑士走入最里侧的房间内。
    房间不大,地上和四壁铺满了兽皮;除此之外,几乎没有任何装饰;只在最内侧的石壁上凿开了一个小小的壁炉,里面放了一层银丝炭,烧的正旺,让整个房内充斥着冰堡内罕见的热气。
    热气沿着屋顶巧妙设计的通风管道,缓缓排往冰天雪地的室外。
    高大的骑士脱下白熊皮袄,随意地坐在一堆兽皮之上,伸展四肢;口中舒服地叹道:
    “总算可以烤会儿火了,再熬下去,关节都要变成锈铁了。”
    即便是坐在那里,骑士的身量也几乎和别人站着差不多。
    白熊皮袄之下,只是一件软皮的背甲,露出无比粗壮,仿若野兽般的肩膀和手臂。
    乍看上去,裸露在外的肩膀和手臂颜色呈黝黑,仿佛是整块黑铁铸成的,不似血肉之躯。在主人随意的伸展之下,发出咔嗒的声响,听上去也仿佛如机械傀儡一般。
    骑士头发和虬髯上的残雪在热气的薰蒸下融化滴落;但雪融去后,须发显出的本色依然是花白,差别不大。只是被水沾湿打软后,骑士的面目大部分都露了出来。
    露出的眉目十分深刻,五官轮廓分明;若将虬须剃去,头发梳理清楚,又再年轻几岁,应该是个罕见的美男子。
    只是现在,饱满的额际已是刻满了皱纹;脸容和神情间,更是蕴藏岁月的风刀霜剑沉淀下的痕迹,却别有吸引人的味道。
    高大骑士半躺在兽皮堆上,微闭着眼睛,道:
    “好了,有什么有趣的消息?现在可以拿来看了。”
    他身旁那人早有准备,将藏在怀中的一卷薄薄的兽皮卷取了出来,递给骑士。
    高大骑士眯着眼睛,信手展开。
    随着兽皮卷的缓缓展开,其上的魔法文字逐一闪现,浮现在兽皮卷上。
    “哦?”
    很快地将兽皮卷上的内容看完,骑士顺手将其卷起,扔到了屋角的兽皮堆里,脸上露出玩味的冷笑:
    “圣骑士团里的暗线传来消息,说亚瑟战败之后,直接放弃了收拢自己的北伐大军,而是向北而来?据说,目标很可能就是这里?”
    “新上任的娑伦小子派出了追杀亚瑟的特使?据说就是那个奇迹般崛起,击败亚瑟的黑衣剑客?”
    “虽然登基不到十天,京城里根基未稳,娑伦还是按惯例派出了主持雪神祭的使团?”
    “嘿嘿,没想到我们这个平时冷得连鸟都不会飞来一只的鬼地方,一下子变成了香饽饽,这么多人挤着凑过来。”
    高大骑士身旁那人脸上则是一副深思中带着兴奋的表情:
    “老大,情况有些特别啊?!”
    “派人主持雪神祭本就是应有之意;说明娑伦那小子毕竟是凯尼恩的血脉传人,不会愚蠢到忽略老大您和暴雪军团,必然会乘机安抚和拉拢我们。”
    “倒是亚瑟和那个叫艾的黑衣剑客,都往这里来,就有些令人难以琢磨了?照理说,亚瑟无论是不死心想再搏一把,还是战败后心胆俱丧,就此放弃,都没理由朝我们北东极地来啊?”
    “难道他昏了头,蠢到认为和老大的关系足够好,能够说服老大和我们军团跟他混,以这里为基地自立?”
    “要不然,这里就有着什么机密?能够让亚瑟反败为胜的?老大你心里应该有些数吧?”
    说到这里,那人肩上吃了高大骑士砸过来的重重一拳,疼地龇牙咧嘴,不得不停下了自言自语。
    “瞎想什么,唯恐天下不乱吗?你小子在这里风吹雪冻了这么多年,还是不死心么?”
    “无论那两人来这里是什么目的,有什么动机,我们就安安静静在一旁看戏好了;发生什么,都和我们扯不上关系。暴雪军团的宿命,老子我和你们的宿命,就是守在这屎都冻不出来的鬼地方!”
    风冷似刀。
    极地自古就有句谚语:“再厚实的皮袄,裹得再紧的衣服,都挡不住极地来的寒风。”
    库里恩很早就知道这句谚语了,也从未对这句话的正确性有过半点怀疑。
    此时的他,贴身的棉衣外套着一层密实的驼绒袄,外面还裹着极地最长见的厚厚的白熊皮大袄,手脚袖口处都用皮带收紧;整个头脸口鼻更是严严实实地藏在熊皮风帽里,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
    饶是如此,在迎面的冷风下,他依然觉得整个人像是没穿衣服走在冰窖里那样,刀刺般的寒意毫无阻挡地刺透了肌肤,冻结了血肉,直深入到骨髓中去。
    每隔片刻,库里恩就不得不转过身去,背着风,从怀里取出一个木瓶,拔开塞子,掀起风帽,往嘴里灌上一口烈酒。
    酒是极地最出名的烈酒“白色岩浆”。入口冰冷,但随后就有一股爆裂开来的烧灼感从胃部直冲至咽喉,随后渗透到身体每一根骨头,每一条血管里。
    冬天里,没有白色岩浆,便是最老练的车夫也不敢在风头里赶路。
    驾车的两匹雪犀兽,是库里恩花高价在极地选购的,口齿正年轻,最擅长在冰天雪地里赶路;但在这个天里,库里恩仍在雪犀兽的脖子下方栓了两个大皮袋,袋中是掺了酒的精料。
    酒自然不是白色岩浆,只是很粗劣的土酒,但却很烈,和白色岩浆比起来也差不到哪里去。
    两头雪犀兽走个一段路,便低头到皮袋里吃上几口,像库里恩一样靠酒精活络气血;但步履还是很稳健,看来酒量极佳的样子。
    马车就这样走在茫茫的雪原上,两旁是隐隐低矮的雪山,如刀一般的极地寒风尖啸着掠过山谷雪原,卷起蓬蓬的残雪,让天地间白濛濛的一片。
    离开身后最近的一个驿站已经有百余里地了,而城镇更在七八百里之后。
    前方,到极地最北的城市,这片千里方圆雪原荒漠唯一的城镇,暴雪城,还有约百余里的路。
    这样的季节,即便是极地的原住民,也不会出门赶路;只有在冬季少有的几个完全无风的日子里,这片雪原上才能看到匆匆赶路的马车。
    库里恩却半日也不敢停歇。
    因为他知道,雪潮就要来了。
    抬头望了望,西方的天际灰沉阴暗中带着一丝暗红。
    库里恩知道再过不久,天就要黑下来了,再怎么急着赶路,也必须找个过夜歇息的地方了。
    因为这里日落之后,不说进一步急剧下降的气温;最可怕的,是四野里将陷入完全的黑暗之中,即便是库里恩这样的识途老马,驾驭着纯种的雪犀兽,也绝难在这极致的黑暗中找到方向;盲目前行的话,只会冻毙在极地的寒夜里。
    掏出怀中的木瓶,又灌了一口白色岩浆,库里恩打起精神,仔细打量着周遭的雪野。
    片刻后,库里恩口中发出一声含混的低叱,手中缰绳一领,带着马车偏离了原来行进的路线,往山谷的一侧走去。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马车来到了一座小山丘背后的一个避风的角落里。
    库里恩跳下马车,熟门熟路地走到角落最里侧,铲走表面堆积着的浮雪,雪后露出一扇粗糙的木门来。
    拉开木门,门后是一个山洞,洞内是个供旅人临时歇息的落脚点,里面还堆着不少干草和木柴。
    这一路上,有着好几个这样的无人的临时落脚点;走路的人在日落前,可以到这里暂歇一夜,第二天继续上路。
    不过,除了库里恩这样走惯北东极地的老手,一般的人休想在这一片无边无际,难辨方向的雪野上找到这里。
    这山洞里显然很久没有人来了,内部还算干燥;除了堆在洞口的干柴和干草外,深达十几米的洞内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东西。
    库里恩粗粗扫了扫,取了些干草堆在洞内深处,权当床铺;又取了些铺在洞口木门后,卸下马车,将车厢安置在门口,两匹雪犀兽牵至门后的干草堆上卧下休息,又堆了些饲料。
    随后,在山洞中央的火塘内升起火来。不久,腾腾的热气就驱散了山洞内残余的阴寒。
    库里恩并未用洞内的木柴,而是在火塘内放了自己带来的精制木炭,烧起的火没有烟味,火力也更持久。
    火塘上放了一口小铜锅,锅内是融化的雪水,烧开后,三人就着热水吃了些干粮肉脯,权充晚饭。草草了事后,库里恩便合衣卧倒在雪犀兽之后睡觉了。
    虽然靠近门口,有些寒风透入,但贴着毛茸茸的雪犀兽,也还能支持得过去。
    这里的风雪颇大,即便是山丘背风的角落里,浮雪虽不大可能将洞口封死;睡在这里多少也是个防备。如积雪果真要堆满门洞的话,雪犀兽素来感觉敏锐,会发出嘶鸣,吵醒睡在洞口的人。
    库里恩赶路辛苦,睡下后不久就发出低沉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