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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陷阱
    上规模的战场厮杀,靠的是组织,协调和阵型;个人武勇的作用,在混乱中已被降低到了最低;而混乱,正是蛮族营地现在最好的写照。
    有大声呼喊召集人马的,有头脑发热朝百倍之敌发起自杀式冲锋的,更多的则是如无头苍蝇般的四下逃窜。
    几支部署在外围的各百余人的护卫蛮骑队,虽然也正全速往回赶,试图牵制来袭的敌骑,但在同样全速前进的帝国精锐骑兵突袭下,只有在身后吃尘的份儿,于战局已毫无影响。
    撒尔逊的骑兵,犹如几十把锋利的耙齿,迅速地犁过蛮族人的营地。所到之处,无论是老人妇女,悍勇的男子,或是牛羊牲畜,无不立即破碎,化成血泥。
    无数支蘸满火油的火箭,带着激啸声,刺入四处堆着青麦粮食的帐篷内。
    一轮骑兵突击之后,跟着又是一轮,连绵不绝。
    不片刻,高效的突袭便已结束。
    来袭的三千恶魔横穿整个营地,往另一方向疾驰而去,毫不停顿。
    身后,那片原本生机盎然的山谷,只剩下遍地的鲜血,尸体,和滚滚的浓烟。
    这就是数百年来,蛮族和帝国之间关系的最真实的写照。没有仁慈,道德,客套甚至虚伪,只有简单,直接,赤裸裸的杀戮。
    你杀我,或是,我杀你。
    撒尔逊的骑士长剑横架在身前马鞍鞍桥之上。冰寒如雪的锐利剑锋一尘不染,也看不见丝毫血迹。
    整个突袭之中,撒尔逊没有用名传大陆的佩剑‘深寒厉雪’斩杀过一个蛮族;背后的长弓也没有射出一支利箭,甚至都没有取下来过。
    他只是高踞马上,冷冷地扫视着前方以及周围的一切,时或调整一下前行的方向。
    不需刻意引领,三千铁骑,或聚或散,自然跟随在他奔驰的骏马之后。
    斜刺里一匹快马急速迎了上来。撒尔逊眼眉挑了挑,认出来人正是侦骑雅克。
    无论在何种情况下,观察逃生路线,保住自己的性命,是每个斥侯必修的技能,雅克更是个中的高手。突袭开始之后,雅克便第一时间离开藏匿的山丘,乘着混乱抢了一匹好马,绕了个圈子,往外围截上突袭大军。
    撒尔逊脸上罕见地露出笑意,表示认可雅克的功劳。随即示意雅克归队。
    接着,沉声对身后的副官说道:
    “传令全军,换马,全速前进,甩掉后面的追兵。”
    突袭蛮族后勤营地既然已经成功,接下来最重要的,便是安然脱离。身后那三四小股蛮族骑兵,加起来也不到四百来人,只不过是癞疥之藓,真要交锋的话,转眼间便可使其覆灭,但却不值得为其浪费宝贵的时间。
    如雷般的蹄声掠过草原,逐渐远去。全力冲刺的轻骑速度惊人,不旋踵,整支队伍便消失在地平线后。
    撒尔逊回头,望着身后极远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
    或许是自知不敌,或许是胯下的马匹不及撒尔逊精锐军团精选良马的脚力,那几百蛮骑并没有追上来。
    他的心中不知怎的有些不安的感觉。
    没有可疑的迹象,只是经历过数百次血战的将领的直觉;这次的突袭,似乎是太顺利了些。
    突袭敌方后勤的战略目的或许是达成了,但对撒尔逊和他麾下三千精锐而言,能否在长途奔袭之后顺利回营,这一路的生死考验,这才开始。
    低头吩咐副官:
    “全军换马,以六成速度前进。令雅克和伯尼带少量哨骑在前开路,选择最近的路线回营。”
    说毕,撒尔逊眉头微皱,在马上做沉思状。
    孤军深入,既无粮草,又不熟悉周遭环境,若异想天开地在蛮族最熟悉的草原腹地采取什么迂回路线,只能是自寻死路。
    但若是不体恤马力,为早点脱围而一路狂奔,不到三之一的路程便会把马累垮,那时便就逃不了也打不了;这只是不懂马战的稚儿才会做的事;稍微有些常识的骑军头领都知道留下足够的马力,应对突发情况。
    “预计中,必然会有一战。”
    “刚才那个营地,已是蛮族的腹地。周围前后,必然有着蛮族的主力驻扎,理论上还不止一支。就是不知道,具体位置在哪,军力多少,会选择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拦截我这支军马了。”
    三千人的黑甲骑兵,疾驰过墨绿色的草原。一路上无人说话,只是闷头赶路,唯有马嘶声和兵器震鸣的声音偶尔从闷雷般的蹄声中传出。
    每隔一两个时辰,便会择地休息片刻。马匹饮水吃草,马上的骑士则抓紧时间小休片刻。依然安静如恒,只是马不卸鞍,人不卸甲。
    整个回撤的过程,就如同这一成不变的无垠草原和蓝天那样单调。但细看之下,却暗藏变化。回撤的速度,看似稳定,却一直变化,忽快忽慢,其中更有几次短暂的全速冲刺;路线也不是全然的笔直,而是不时稍稍改变方向。
    就这样,经过三次停顿休整,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
    再一次休整。撒尔逊看着前方即将没入地平线的最后一丝光亮,眉头皱得愈发紧了起来:
    “地图。”
    身后紧随着的副官急忙从怀中取出绘制在羊皮卷上的地图,同时点亮手中擎着的便携式魔晶灯,眼中闪动着希冀的光芒:
    “大人,离大营不过五十余里地了,疾驰大半个时辰内也就到了。”
    “哨骑那边,依然没有动静?”
    “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传令大军加紧休整。两刻钟后出发;出发前一炷香前,挂上血色圣剑旗。”
    “血色圣剑?”
    副官的脸色顿时白了白,犹豫了一下,终忍不住加了一句:
    “大人,您确定吗?”
    血色圣剑旗,是狂风军团的传统之一。
    只有在敌众我寡,陷入重围,九死一生的危急情况下才会悬挂,寓意为激励全军士气,只有拼力死战,致死地而后生,才能为自己争取一线生存的机会。
    撒尔逊并没有因为副官罕见的有些不信任意味的提问而动气,只是点点头,缓缓说道:
    “这次我决定突袭蛮族营地的时候,原本就有些不确定。现在想来,亚瑟大帅采取的坚守之策,并非没有道理。蛮族的那个后勤营地,应该是个陷阱。”
    副官震惊道:
    “陷阱?大人,您是说,这次的消息,是蛮族故意放出来的?我们烧毁的那些粮秣,都是假的吗?”
    “假的倒未必,以蛮族的补给情况,可能也没必要这么做。这个营地,无论真假,应该只是个诱饵。”
    “以蛮族骑兵之能,绝不可能到现在都未能追赶上来,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蛮族早有准备,一直都尾随在我军之后,甚至已经绕往前方。鱼已经入网,所以并不急着捕捉,现在,该是收网的时候了。”
    “为什么是现在?”副官尤未解。
    撒尔逊冷笑一声:
    “自然是再以我们为饵,去钓更大的鱼了。这个距离,正好下饵。我若是蛮族,便会采取围而不攻,将我这三千人死死困在这里,以此来诱使我大军来援,趁机寻求决战。”
    “我这三千人,虽是最精锐的骑军,若是隔得远了,救援不及,也就放弃了;这么个距离,触手可及,怎么都得救一把吧?”
    “那,那。。。”副官愣了片刻,“要不要遣人通告大帅?”
    “不必了。”撒尔逊脸色冷如寒冰:
    “首先是没可能,其次,这么点小事,你以为亚瑟会看不清?无论他如何决定,派军来援与否,都已不在我们的控制范围之内。我们能做的,便是拼力一战,尽力把身后这三千兄弟带回去。若真的注定命绝于此,也不能堕了我撒尔逊骑兵团的威名。”
    片刻后,当高擎着血色圣剑旗的副官在手持火把的四名精骑的拱卫下,横穿过整个临时营地的时候,并没有引起什么骚动。
    四处,或站或坐的骑士们抬起眼,看着这面预示着死战的旗帜,却没有人开口询问或是说话。
    整个营地依然和先前一样寂静,甚至更寂静了些。
    有的人只是再次检查了一遍身上的轻甲装备;有的将胯下战马的腰带再束紧了几分,或撕下衣服,在马蹄或是马膝脆弱处多缠绕了几道;有的是抽出腰间的长剑,反复擦拭着;更多的,则是取出怀内最后一块干肉,塞入嘴中,用力咀嚼吞咽着。
    他们只是普通的战士,虽然是最精锐的。
    没有人会去想什么陷阱,诱饵;或是有没有援军。这是将军或是军团长们操心的事情。
    对战士来说,唯一需要做的,便是跟随着战旗,去战斗,杀人,直到被杀。
    对于这最终的结局,所有人都已经看淡。自出发突袭之时,甚至,随着大军西征,踏入脚下的大草原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已经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