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经八脉,即为人体经络走向的一个类别,对十二经气血有蓄积和渗灌的调节作用。”
“当十二经脉及脏腑气血旺盛时,奇经八脉能加以蓄积,当人体功能活动需要时,奇经八脉又能渗灌供应。”
这是林子羡以前在皖桐庄从枫桥那里得来的一些知识,当时那丫头说他知道这些只会有好处,于是强行灌输了一堆什么人体奥妙之类玄之又玄的东西。
起初林子羡还不怎么在意,但现在他是真能体会到枫桥对他的一片苦心。
一切都要从之前林子羡强行从洛家镇门前带走丁诗茵开始说起。
在大约一个多时辰以前。
林子羡消失在众人视野中以后,不敢耽搁时间,一路小跑寻找可以落脚的位置。
因为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来解决怀中少女生命特征越来越弱的问题。
最后的最后,林子羡寻到一处偏僻的山洞,他顿时喜出望外,便抱着丁诗茵跑了进去。
进去以后林子羡先是将丁诗茵轻轻靠着洞壁放下,随后赶紧打坐进入的冥想状态。
心象之中。
“破图,该出来了。”林子羡大声呼唤道。
顿时,在一阵阵奇异的律动过后,一副带着细细血色纹路的画出现在其心象当中。
就在这副江山图出现的一瞬间,澎湃的生命之力顿时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涌入山洞之中,随后如同潮水般进入了丁诗茵的体内。
“果然,现在都对上了。”见此情形林子羡一时间心中不知道应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高兴的是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在跃门中飞到一半会掉下来了。
不高兴的是原来不是因为体内破图无缘无故发神经,而是由于丁诗茵的缘故。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们俩的相遇并非偶然。
丁家是历史悠久的医学世家,有办法利用药理之间互相作用来激发肉体潜能,这很正常。
林子羡也从未怀疑过,但他却没想到竟有人会以此来谋害丁诗茵。
人体存在着一个无法超过的限度,就像机器总有它的最大功率一般,乐理之道的修习虽然能提高这种上限,但丁诗茵的情况不一样。
她修为尚浅却被强行抬高了肉身,明明只是入境圆满,耳画未及的情况,但有着令林子羡这个半步离合都吃惊的力量。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生命之力在不断的透支消耗,寿命会比正常人缩短很多很多。
林子羡突然回想起最开始见面的时候,这个女孩仅仅只是从车上跑到自己面前便气息不稳,气喘吁吁。
当初他就应该想到的,丁诗茵的身体被动了手脚。
“不过现在也不算晚,如果不是我身负江山图,如果不是她一时间心绪起伏过大,恐怕至死都没人能救她。”
一念至此,林子羡轻轻摸了摸丁诗茵的额头,眼神复杂。
“明明是花一般的年纪,却要被卷入这等人心的权斗之中…”
随后他又像想起什么一般,吃味的看着飘浮在空中的那副图。
“看来之前在瀚海音台感受到的灵气是它引起的,当初我竟以为是塔灵的帮助。”随着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林子羡对江山图的理解也越来越深。
起初他纯粹的把其当成是一个穿越后偶然的产物,但到了现在,他能清晰的感受到与江山图之间深深的联系。
在呆呆的想了一会儿后,林子羡用徒手暴力拆解岩壁,帮丁诗茵做了一个石床,毕竟一直让后者蜷缩着身子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别的岔子。
随后他小心的把丁诗茵从地上抱起来,放在了石床之上。
…
半个时辰以后。
这段时间里,江山图持续的放出生命气息滋养着丁诗茵,在此等万灵之力的供养下,山洞之外的环境都在悄然发生改变。
花草更加茂盛,甚至有许许多多的小动物慢慢循着气息而来,不知不觉间,洞外已经极为的“热闹”。
又是过了一段时间,终于在江山图的灌溉之下,丁诗茵醒了。
她睁开双眼的第一时间脑海中先是突然空白了一下,但随后只有惊艳二字。
因为飘浮在面前的江山图景实在美丽。
那栩栩如生的画真不知道经历何人之手作成,简直不像是凡世之物。
还有画中竟然能听到绿树被风吹过的沙沙声…
一切的一切都仿佛里面真的存在着一方世界。
“我这是在哪儿?”丁诗茵挣扎的坐起身,下意识问道。
“你醒啦。”少年清朗的声音传来。
林子羡倚靠在洞口,回身看着从临时搭建的石床上苏醒的女孩问道:“身体可还有什么不适?”
“身体?”
“看来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望着面前那银丝垂散,目光清明的俊朗少年,丁诗茵微微一怔。
显然她并不知道自己刚刚才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见丁诗茵这样,林子羡笑了笑,继续解释道:“你的身体血气非常旺盛,但生命体征异常微弱。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是你们丁家某些人的好手笔。”
“…”丁诗茵沉默不语。
“你不会以为自己的那身怪力是天生神力吧。”林子羡无奈,都说到这份上了,这丫头还是傻头傻脑的样子。
谁知丁诗茵突然说道:“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但…”后面的话她突然停住了,显然是不愿意接受被亲人所害的事实。
“别自欺欺人了,你的父亲长辈们医学造诣比我这门外汉不知道高到哪里去,怎么会察觉不出你身体的问题?”
林子羡猜到了丁诗茵此时在想些什么,他心一狠继续说道:“这世上最可悲的是什么?那就是一个人明知道自己一直活在别人编织的谎言之中,却不愿意清醒。”
“不要说了!”丁诗茵猛地抱住头,眼泪刷得就落了下来,这是她第二次在林子羡面前落泪。
第一次是感动于后者无条件帮助自己,而第二次是因为血淋淋的真相。
见状,林子羡明白是时候该让丁诗茵说出一切的来龙去脉了,于是走到她跟前,把手放在她头上,然后小声道:“诗茵,有我在别怕。”
就在这时,那一直没有被林子羡收起来的江山图开始放出奇特的律动,似乎也在安慰着那顿时就变得脆弱无比的少女。
林子羡哑然,他之所以选择在丁诗茵醒后还不回收这破图,连最大的秘密都毫不遮掩。
首先是相信后者会为他保守这个秘密,另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知为何,江山图似乎对于丁诗茵格外的亲近。
“其实我本名叫林诗茵。”在心中煎熬的一段时间后,丁诗茵终于开口了,但第一句话就让林子羡惊讶不已。
“哪个林?”
“两个木的那个林。”
“这是巧合吧!”林子羡站起身来,一时间他的脑海中思绪万千,好似有什么埋在记忆中最深层次的东西被触动了。
其实他以前曾问过林婉音小女王,他说:“我姓林,你也姓林,我们之间应该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别套近乎,天底下同姓之人多得是,难不成每个林姓的人都是我林家的不成?”林婉音极力否认道,她心想林家才不会出这么没用的家伙,简直有辱家门。
“那太好了。”
出乎意料的是林子羡听到这个回答后顿时喜出望外,他问这个的初衷可不是想攀亲戚啥的,而是怕小女王会狗血的跟自己有什么联系。
毕竟某些底线还是不能触碰的。
所以他在得到确认以后,当然很开心,这意味着自己完全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喜欢林婉音了。
“什么太好了?”
“没,没什么。”
“怪人。”
…
林子羡至今还记得当时自己故作淡定的模样还被小女王狠狠嘲讽了一顿。
结果现在他连装都装不出来了。
因为就在丁诗茵说出她原来姓林以后,林子羡突然就感觉到一阵阵寒意袭来,就好像自己一直以来都是按照着某个人编写的剧本一步步走到现在一样。
这种命运的咽喉被紧紧扼住的感觉,令其窒息。
缓了一会儿,无视丁诗茵那奇怪的眼神,林子羡喉咙干涩的继续问道:“那为什么你会变成丁家二小姐呢?”
“当然是因为我被转让啦,就像商品那样。”少女用似乎在说跟自己无关之事的语气淡淡的回道。
但林子羡还是能感受到这段话中无尽的悲伤与难过。
“听爷爷说过,我们家来自于一个很了不起的大族。”
“但因为爷爷在年少无知时曾经随大流欺负过一个小孩,所以最后被问罪放逐,并终身不得回去,子孙后代也一样。”丁诗茵慢慢将自己原来的家世娓娓道来。
原来她爷爷被当作罪人放逐以后,流转至南风国,因为全身经脉被废无法重新修行的缘故,才最后选择成为一个医师。
…
“经过多年的苦心研学,爷爷也算是在医道上颇有成就,本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转变,但直到我五岁那年的某一天。”
丁诗茵顿了顿,继续说道:“那天一群蒙面土匪突然找上门来,他们先是打伤了爷爷,然后又绑架了当时还在爷爷的医馆学习的我。”
“而父亲母亲因为去外地经商未在家中,根本不知道我已经被人给绑走了。”
“后来的后来,丁家从土匪手中重金买走了我,也可以说是丁家把我从土匪手上救了回来。”
“…”在丁诗茵阐述自己身世的时候,林子羡一直保持着沉默,他不清楚应该作何言语去安慰这个小小年纪就经历过这么多事的少女。
“丁家其实一直都对我很好,不仅向外宣布我是二小姐,而且对于医道也是竭尽所能的让我学习。”
“还有芷柔姐姐,我以为她是真的把我当亲妹妹在看。”丁诗茵说起这些的时候还是满脸幸福,显然她其实已经接受了自己作为丁家一份子的身份。
但随后女孩开始歇斯底里的质问,言语之中有着无尽的悲凉。
“子默,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为什么那些对我好的人却想要我的命?”
“难道林诗茵天生就该得不到幸福?”
至亲之人的背叛与暗算,击溃了丁诗茵的心。
她想起以前为了丁家殚心竭虑,为了丁家苦苦哀求别人,为了丁家奋不顾身。
可最后呢?
当往日的温情化作谎言,林诗茵最后的美梦终究是成了昙花一现的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