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津和后爸】
地下停车场, 下班时间已过。
零星的人走入, 驱车, 驶出。
檀卿的手机响了两回,他都没接, 也没看是谁。
他双手固定住随时要跑的周沫,非要问出个是非。
他们似乎杠上了,一呼一吸,眼神对垒, 谁也不让谁。
周沫犟着脖子,不言不语。
檀卿久经沙场也无法理解周沫的脑回路和情绪化。
周沫死鸡仔嘴硬,抿着嘴巴装嘴严。
但她比耐心哪比得过檀卿,定在原地没一会就觉得只穿了单层丝袜的脚冷。
她跟他在这儿耗来耗去没意义, 自己的耐心都耗光了,遂直言,“我是不是不符合你的审美。”
天,太惨了。
她一直引以为傲,一身上下一无是处除了可爱就是美貌,居然也有掉出审美队伍的一天。
檀卿本来已经带着点怒了,被她这么一说笑了起来,“我的审美是什么你知道?”
“你控凶。”周沫怒极反平静, 轻轻道出。
她想起那天停手的时刻, 就是他手摸上后背搭扣, 轻巧地松开, 手刚触上又缓了口气, 帮她扣上,然后就结束了。
那一刻明明到了暧昧燃点,一切都是一触即发,停下来能是什么。
那刻,若不是应兰兰说,她都不会细想。
“我控凶?”檀卿释然侧头一笑,捏捏她的脸,“谁说的?”
周沫把话说了出来,委屈又涌了点,下眼眶蓄了一条泪水线,不想说话了。
“沫沫,不要瞎猜,我不控凶。”他说着揉了揉,“疼了?”
周沫侧身,避开他的手,“你不控为什么那天停手!”烦死了,怎么说出来了,可她就是憋不住。
“......”檀卿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说的哪次停手。
他自然一直在压抑自己,对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谁能藏得住狼性,可他怕吓坏她,基本在自己的临界会收住动作。
难道哪次停在了凶上被她误解了?
“周沫!不要胡思乱想!而且我很喜欢你的凶。”口是心非,男人本质,可这档口也只能说这话。
“你骗人!你就是安慰我!”她小手一摆,侧头强装坚强,“我不需要。”
嘴巴扁的跟鸭子似的,还装无所谓。
檀卿使坏,两指抓住她的嘴,往外一拉,一手钻进她的毛衣,手指直接穿过下沿安慰馒头包。
“对不起呀,那天没照顾到它。”
周沫挣扎,“你烦死了。”
“是是是,我烦死了,我没想到沫沫这么在意我。”
檀卿从后搂住她,……,坏笑逗她,“全补回来。”
檀卿抱着她,瞧着她脸色慢慢缓和,心道她这脾气一会风一会雨,一会晴天大太阳一会泰坦尼克号的,也是能闹。
“你别哄我了。”周沫被他从后包在怀里,身上的倒刺竟慢慢收了起来。
他温暖的手还在……力道不重,他问:“生理期要来了?”
“......”真是没有秘密。
“那可能是激素波动,情绪起伏,日子我记住了,”他轻轻咬了咬周沫的耳垂,“还气吗?”
周沫站在小兴安岭事故现场,满是自己无理取闹胡思乱想患得患失的痕迹,都不好意思说事故人已经二十五岁零五个月。
她都这么大了,谈起恋爱居然跟十七岁的急样没差。
“......”周沫呼吸平复,眼睛开始咕噜咕噜转。
“还气我就再哄哄?你要不要告诉我重点是哪个?是对着耳朵说好话,还是哄凶啊?”他说着将手掌的动作换成指尖。
周沫倏然一痒,扭身要躲。
却被他紧紧环住,耳边提醒她:“说话。”
“不气了。”她想说是她想多了,可是说不出口。
檀卿鼻孔出了道热气,将手从温暖的毛衣里释放,伸手握住周沫的手,叹了口气,“我定的餐厅只保留半小时位置,今天没有大餐了。”
周沫在他怀里侧头,鼻尖刚好触碰到他的颈动脉处,心虚地问:“那吃什么?”
“泡面。”惩罚你。
*
华灯初上。
瓣花街是住宅街区,此刻楼下零星着散步的人。
冬季在s市是个稀罕季节,难得穿上厚实衣服可不得到处晃晃。
周沫穿着拼色大衣,踩着油叽叽从街巷尾走出来。
走在她前面的是一只毛绒绒的大白狗。
周沫和檀卿没有吃成泡面。
由于过了饭点,檀卿的胃部烧灼痛,刚上车面部便狰狞起来。
周沫陷入自己无理取闹的愧疚中,主动开车去药店买了胃药,并且把今日已经遛了三回运动量足够的津津又拉了出来,卖萌求荣。
津津受宠若惊,小屁股颠啊颠,不敢置信今天自己的快乐分量。
檀卿趁着她去拿狗的功夫去超市买了面包和水。
寒酸的约会。
他站在路边,看着周沫牵着狗走过来,对方嘴角还有未消的不自在,不禁想这丫头在闹什么?
就因为那日停手?她......有情绪了?那她是想......
还没来得及多想,人狗已经走到了跟前。
津津平时见到人就疯,周沫还怕它看到檀卿太激动,不知道是余味的教育好还是动物天生的敏锐,檀卿蹲下揉它脑袋时,它非常淑女,也不吐舌头也不微笑。
周沫心中有愧,轻轻踢踢它的小屁股,想让它激动点。
可它就像个石头定在了地上。
“你不是说它很活泼吗?”
“可能天冷吧。”周沫看了眼檀卿,方才他胃痛趴在副驾揉肚子的模样将她的矫情击碎。
她为何这么大了还这样无理取闹,所以才会被抛弃吧,她应是把别人的耐心都耗光了。
她伸出手指点点檀卿的肩头,他抬头。
“对不起呀。”她垂着眸,一脸疚色。
檀卿笑,这丫头闹归闹,冷不丁一声温柔真是让人一下就忘了方才的乌龙气恼,“那怎么补偿我?”
他起身,津津也跟着四脚站立,挨在了周沫脚边。
他这话一出,周沫就羞涩了,这个人真是坏,随便一句话一个动作就把她搞得又上又下的。
两人目光此刻只有彼此,哪有这四脚兽,顷刻忘了小闹腾抱在了一起。
大概鸡仔恋爱的本质就是又作又闹,再又甜又腻。
周沫倚在檀卿怀里,觉得今日这场闹剧就像是一面照妖镜。
照出她在乎檀卿对自己的看法,在乎自己是否够格做他的女友,在乎他喜不喜欢自己的零部件。
两人在灯下吻了会。
夜色下,冷风里,俊男靓女高挑身材拥在一块自成一道风景,时髦亮眼,赏心悦目。
间或行人走过,也会避开他们,绕几米路,不忍打扰。
可没眼色的津津,在拥紧不一会就开始闹腾,跳起来扒着周沫的腰。
檀卿感知到狗的动静,偏头看向它,“它好像不喜欢我哎,一看我跟你亲近就来打扰。”
“......”智商高的人还会读狗?
檀卿松开尚在喘息的周沫,撇了男欢女爱的心思,拉过周沫手里的狗绳,“我来遛遛它看看。”
他没有养狗经验,决定试试。
说是这么说,可津津见狗绳移交,就又坐下了,好像方才两脚直立真的只为了打扰他们的亲.热。
檀卿拉拉它,强行挤出慈眉善目。
“津津走吧。”
“津津,你妈妈忘记为什么给你取名叫津津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津津你不肯走是累了吗?要不要我抱你?”
“津津,原来你是母的,所以我不能抱吗?”
津津在挣扎,倒退到了花丛里,坐下瞧着他。
应是情绪不佳,舌头今日都没伸出来,双眼皮间距也很窄,时刻保持了警惕,许是平日太傻太憨,此刻看着格外异常。
周沫站在一旁有些呆滞,它真的这么聪明?
方才在家里看见她拿狗绳,激动地自己钻进去的可不就是它吗?怎么出了门开始装消沉了。
他摸了摸津津的脚,冰冰凉,“进车里吧,可能外面冷。”
拉它,它不动。
周沫接过绳子试试,津津立马起身,往家的方向迈小蹄子。
她用力拉绳子,面上带了点气恼,这只狗今天怎么这么不给面子。
檀卿好笑,“它是不是怕生人?”
他开了后座门,一把抱起津津,任它僵住,“那就熟悉熟悉我的味道。”
周沫想说不是的,它和她一样,是个自来熟。
她觉得应是生理期要来了,还真是情绪化的很,怎么有点想哭。
长吁一口气后,她坐进了车里,檀卿正在翻方才买的面包,问她:“它吃面包吗?”
“......应该吃吧。”
檀卿开了车灯,将面包撕开一角送到津津嘴边,一人一狗对了个眼神,津津小心翼翼嗅嗅,舌头一卷吃了进去。
檀卿见它吃了,松了口气,自我调侃道:“我居然在讨好一只狗,越活越回去了。”
周沫嫌弃它,觉得它今日很欠揍,没好气道:“算了,它可能今天状态不对。”
“它走过来的时候明明是晃着尾巴的,你们看着特别和谐。”他虎虎还津津不情不愿的脑袋,“我好像是个第三者。”
周沫心里咯噔,回头看津津,那只狗也在看它。
平日看它憨憨傻傻,此刻眼睛像是含了千言万语,可怜巴巴地耷拉着脸,一双水葡萄瞧着她。
“......”
檀卿那日没能俘获津津芳心,将周沫送至家门口,它直往家里冲,丝毫没有平日对外界的依依不舍。
周沫被它一路带进了屋子,不禁气恼,今日的约会被自己毁了一半,被津津毁了一半。
檀卿见门一关,掏出烟点上,边往回走边发消息给胡东阳:「女朋友的狗不喜欢我怎么办?」
国内的狗现在这么有思想?
这实在太明显了,而周沫也说过津津很活泼,难道气场不合?
方才在车里一有要亲密的动作,这狗坐起,上帝姿态般地瞧着他们。
车内空间不大,那狗眼实在难以忽视,他什么场合没经历过情.事,可偏偏就五味杂陈地都下不去嘴。
胡东阳在酒吧笑得前仰后合,回他:「它喜不喜欢你不重要,喜欢肉就行」
*
客厅漆黑,周群胡瑾睡的早,只秒针哒哒哒地发着声。
周沫开了玄关的灯,津津站着,张开了方才死抿的嘴,仰着头等她解狗绳。
这一刻,它看起来又变傻了。
她没动,蹲下和它对视。
“你刚刚为什么那么对檀卿?”
“不喜欢我给你找的后爸?”
“那就让你亲爸来找我。”
她说完又摇摇头,咽下喉咙的粘滞,“算了,他来了也没用了。”
她动手解开它的狗绳,想想方才接吻时它立在后座的狗眼就不爽,“以后我出去约会不带你了,白眼狼。”
津津被解了狗绳,小蹄子跟着她走到厨房,伸直脑袋看她喝水。
她拉开凳子坐下,决定进行一番家庭教育,本想带出去献宝想用它哄檀卿,把地下车库的无理取闹忘了的,怎么最后是檀卿又去哄狗了。
姐妹两真是难搞。
“津津,我告诉你,我很喜欢檀卿,你既然被你爸送回来了,那就是我的狗了,以后乖乖的,要么就是有爸有姐,要么不要后爸就没了亲姐,我今晚也算明白,你是只有思想的狗,我跟你把话讲清楚了,你自己想想。”
她说着像模像样地喝了口水。
主卧的房门开了,周群穿着红格子睡衣睡眼惺忪地出来,看见厨房玄关亮着灯,“大半夜不睡跟狗说什么话啊?快点睡!又要弄到老晚吵死了,赶紧嫁出去。”
周沫讪讪,见门关了,指头一伸,小声对一脸傻相而此刻在周沫眼里是装傻的津津说,“听见没,我会嫁人的,反正不是你爸,你自己反思!”
客厅恢复漆黑,津津趴到周沫房门口,大葡萄眼眨巴眨巴。
*
周沫洗完澡捞出手机一看,居然有3个未接电话。
全部来自胡倾城。
她心中疑惑不过还是先看了檀卿的微信,方才她洗澡前发消息给他,问了刚才在车里没好意思问的问题。
「那你......控什么吗?」
「腿和眼睛」
「那我要是个粗腿小眼呢」
口是心非,打字的时候两边嘴角都飞了起来。
「那我就控暴脾气」
他又不怕死地补了一句,「这个估计你独一无二」
周沫头埋进抱枕里,不停地蹭脸,烦死了。
周沫一害羞就忘了友谊,再加上今日实在疲颓,压抑了思念的情绪又陷在矛盾的恋爱波澜里,呼呼大直到天光大亮。
她一睁眼,以为是闹钟,结果是胡倾城的电话在响。
瞌睡虫顷刻跑远,她接起,清清嗓,“倾城我忘了回你电话了。”
“你......在哪里啊?”
“在家啊。”周沫起身走到洗手间,单手挤牙膏。
“真的吗?”胡倾城熬了一夜,一直在码字也在等周沫的电话,可她一直没回,周沫是个手机控,不回电话就是有鬼,她急得敲击键盘都用力了点。
“周沫大清早打什么电话,我今天有会议,不能太晚!”周群把荷包蛋端到桌上,隔着客厅喊。
周沫没回他,继续问胡倾城,“怎么了?打了我这么多电话,出了什么事?”她害怕是应兰兰的事儿。
胡倾城听见了周沫爸爸的声音,心里松了口气,“我就是......想问你我发给你的小说你看到哪儿了?”
“就......余味高考那儿。”
“什么!”胡倾城一夜未睡,又陷在焦虑里,不禁嗓门大了点。
“啊?”周沫刷牙的动作顿住,显然被胡倾城难得的咋呼吓到了。
“我那么辛苦写,你居然不看!”她委屈了。
“我......还没空看,”并不是,她看到余味高考想到余奶奶走就难受,闷在被子里哭了会,再拿起来,有些不敢触碰回忆了。
其实看这小说又何尝不是在将她的伤口一点点挖开呢。
“我就这么几个读者,你还不看......”她开始卖惨,明明读者已经多了好几个了。
“我看我看!我怎么会不看!”她必须要鼓励胡倾城,“我今天就看,抓紧一切时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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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津到底怎么了,谁能猜到呀,不是余味附体!(严肃)